柳瑩很快被兩個男客人一左一右地抓住臂膀,用力地按倒在地。她慘叫得連聲音都變了,完全不成調子,光祼的身子像個泥鰍一樣扭來扭去。其他幾個客人也趕緊撲上來,往死裏壓住她。一個客人還咬著牙,惡狠狠地按住她的頭,按得柳瑩都快叫不出聲音來了。


    雷諾見狀,連忙上去推開那個客人:“住手,都住手!”


    他抱住柳瑩,無論她怎麽掙紮,也死死地抱住她:“別怕,我是警察!你已經沒事了!”


    “我是警察!”


    “我們來救你了!”


    “你已經安全了!”


    “別怕!”


    “我們來救你了!”


    雷諾就這樣緊緊地抱著她。就算柳瑩發瘋地抓他、撓他,他也不鬆手,也不躲。他就一直在她耳邊不停地重複這幾句話,大聲地重複。


    汪輝怔怔地站在一旁,直喘氣。他覺得自己幫不上忙。


    柳瑩的掙紮不知從何時起消退了,隻剩下劇烈的喘息,還有滿臉的淚水。


    “輝哥,”雷諾再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都有些啞了,隻能盡量簡短地道,“衣服。”


    汪輝這才迴過神來,急忙快走兩步,脫下自己的外套。柳瑩聽到他的腳步聲又抖起來。汪輝連忙及時停住,隻輕輕地把外套遞過去。雷諾重新把柳瑩包裹起來。


    這一陣的天翻地覆,終於鬧得連裏麵的包廂也被驚動,好幾個客人打開門,試探地看出來。


    “雷諾……”羅瀟瀟茫然又震驚地走出來。


    雷諾聞聲抬頭,看見她的身後,李天成、譚曉敏夫婦也跟了出來。


    他還以為他走後,羅瀟瀟會馬上迴去朋友那邊,結果卻一直留到現在?


    羅瀟瀟看他緊緊抱著一個顯然沒穿一件衣服的年輕女人,表情也變得古怪起來:“你怎麽……”


    還沒說完,猛可地衝過來一道身影。


    李天成立馬將妻子護在身後,但那身影並不是衝著他們來的。


    羅瀟瀟連驚叫都沒來得及,就覺得胸口靠近脖子上一緊,被一隻粗壯的胳膊勒住了,眼前還多了一把雪亮的刀子抵在她的咽喉。


    大廳裏又發出新一輪的驚叫。


    雷諾頓時變了臉色。


    汪輝也驚得脊背一涼,不覺上前一步道:“梁家寬!”心裏暗罵一聲:他媽的,從哪兒冒出來的!


    “別動。”梁家寬緊盯著汪輝,刀尖又向羅瀟瀟的咽喉逼近一分。


    羅瀟瀟是真被嚇住了,小臉雪白雪白的,動也不敢動。


    但汪輝知道,那句別動不是說給羅瀟瀟聽的,是說給他聽的。他隻得收住腳步。


    “梁家寬你……”


    “別廢話了!”梁家寬陰冷地打斷,“老子早就聽夠你的廢話了。”


    汪輝的臉色更添僵硬。一直以來,梁家寬對待他還是很客氣的。雖說不到兄弟、朋友的地步,但他也真沒把梁家寬當成外人過。他還以為梁家寬對他也是一樣的。


    可是現在,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梁家寬從眼神裏散發出來的惡意。那惡意……梁家寬甚至都沒有絲毫的掩飾。


    一時之間,汪輝對著這樣的梁家寬都不知道說什麽了。


    羅瀟瀟因為突如其來的恐懼,大腦裏空白了好幾秒才迴過這個神。迴過神的第一秒,她就本能地尋找雷諾的身影。眼裏的淚水使得視線有些模糊。她拚命地眨了好幾下,才勉強找到雷諾。一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正滿含擔憂,驚恐地望著她,她的眼淚便更忍不住了。


    “雷,雷諾……”她聲音發顫地喊他。


    雷諾聽到她在叫自己,費力地衝她擠出一抹安慰的笑容:“別怕,沒事的……”


    “沒事?”梁家寬卻像是被這簡單的兩個字刺激到一樣——明明隻是很蒼白無力的安慰而已——臉色登時又冷一層。那兩隻眼睛就像沒有溫度的冰球,驀然一動,看上了雷諾。


    緊接著,他就將手裏的尖刀在羅瀟瀟的脖子上一劃。


    這一切都發生得毫無預兆。梁家寬的手那麽穩、那麽快,就像他手裏拿的根本就不是刀,他劃上的也根本不是一個女孩的脖子。更像是一個熟練的主婦,一筷子分開了滑嫩的雞蛋羹。


    真的太快了。


    以致於他這一刀已然終結,鮮血才得以湧出。通紅通紅的,眨眼之間就將整個脖頸染滿,往胸前的衣服滲透。


    雷諾一下子睜大了眼睛,感覺到頭皮都繃緊了的時候,整個大廳裏也跟著爆發出極度驚恐的尖叫。


    前後不過一秒鍾,地獄已經更深一層。


    柳瑩在他懷裏發出毛骨悚然地尖叫,但雷諾都聽不到了。任憑柳瑩像一頭劫後餘生的羔羊緊緊地揪著他的衣服,死死地埋首在他的胸口,雷諾都感覺不到了。


    他隻看到羅瀟瀟像一幅鮮豔而又逼真無比的油畫一樣,佇立在他數步之遙的正前方。


    那麽近,卻又好像永遠也無法過去。


    汪輝整顆心都揪起來,失聲道:“羅瀟瀟!”說著就想上前。


    “我說了別動!”梁家寬森冷地道,半張臉隱在羅瀟瀟的身後,半張臉猙獰得像個鬼魅,“下一次,我就直接割斷她的動脈了。”


    汪輝整個脊柱都麻了一下,麻得發疼,像被人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他隻得收迴腳步。


    羅瀟瀟的脖子在不停地流血。就算沒有傷到動脈,血像這樣流下去,也會失血過多,危及生命。


    汪輝看一眼雷諾,才發現雷諾好像驚得呆住了:“雷子!”


    雷諾是真地呆住了。對他的唿喚,沒有半點兒反應。他的麵孔也雪白雪白的,好像不停流血的人,不止是羅瀟瀟,還有他。


    畢竟隻是一個二十三歲的大孩子。汪輝又是擔心,又是無奈地想。就算雷諾平時表現得多麽出色,一旦遇上這種真刀真槍的時候,他也隻是一個生瓜蛋子……


    汪輝咬咬牙,猛地轉迴頭。現在是他拿主意的時候。


    “梁家寬,說說你的條件吧,”汪輝反而冷靜下來,“你劫持人質,不就是想逃跑嗎?”


    “逃跑?”梁家寬竟然哼哼地笑起來,那麽的不屑,好像汪輝就是個小醜似的。


    汪輝強壓著怒氣:“不管你想幹什麽。人質死了對你都沒好處。”


    這一迴梁家寬倒沒怎麽嘲笑,而是直接用行動讚同了這句話。他用他的大手一把捂住羅瀟瀟脖子上的傷口。


    他捂得很用力,就像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樣。但誰都知道,如果不用力的話,根本就沒有用。


    羅瀟瀟蒼白的臉很快又不自然地漲紅了。半窒息的感覺讓她張開嘴,更努力地喘氣。


    汪輝忽然想起這裏還有一個梁家安,不管怎麽說,他和梁家寬都是親兄弟。汪輝倏然轉頭,卻見梁家安的臉比雷諾還蒼白。他好像被嚇壞了,從頭到腳都在發抖,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羅瀟瀟。真怕他的眼球會掉出來。


    “梁家安,”汪輝朝他喊,“跟你大哥說兩句!現在還能迴頭。”


    梁家安哆嗦了一下,才受驚地轉頭看向汪輝:“還能迴頭?”


    汪輝在心裏暗罵一聲:屁迴頭,可現在也隻能這麽說。


    “沒錯,”他硬著頭皮說違心話,“柳瑩沒死,羅瀟瀟也隻是受傷,他現在主動中止犯罪,都是可以輕判的因素。我也會替他說好話的,怎麽著大家也認識這麽多年了。”


    周圍的人群中忽然傳來一陣騷動。汪輝聽到有人很吃驚地道:“原來他們認識!”


    一個罪犯竟然和警察是熟人。


    汪輝當然明白這在公眾眼中是多麽值得攻擊的汙點。


    但是此時此刻,哪還顧得了那麽多。


    可恨的是,他都不惜頂著屎盆子了,那個梁家安還是很受驚似地呆看著他,一點兒也不配合。


    “他可是你親大哥,”汪輝心裏的怒火都快壓不住了,聲音也有點兒不受控製地高揚好幾個分貝,“你至少也要勸他兩句吧?”


    梁家安臉色緊緊地繃起來,嘴巴抿得更緊。那神色蒼白得叫汪輝看不懂。


    汪輝的腦仁都在漲得隱隱作痛。怎麽越是分秒必爭的時候,越是給他出幺蛾子。


    “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你大哥殺人?”汪輝急得不行了,“羅瀟瀟傷成這樣,不趕緊止血,就等不到救護車來了!”


    聽到羅瀟瀟的名字,梁家安兩眼一睜,又狠狠地打了一個哆嗦。他抬起頭看向自己的兄長,有點兒僵硬地動了動嘴唇,正想努力地從喉嚨裏擠出一點兒聲音,卻見梁家寬冷冷地看著他,輕蔑地勾了一下唇角。


    “汪輝,”梁家寬很快就將視線從胞弟的身上收迴,好像懶得再多看他一秒,“你想靠這個廢物來勸我,真是出了一個大昏招。”


    汪輝:“……”


    梁家寬:“你看他那個慫樣,都快尿了。”


    梁家安的嘴唇又緊緊地抿上了。他似乎將全身的力氣都用在了嘴唇上,以至於兩片嘴唇都相互擠壓得發白了。


    汪輝:“你……”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但是把話說完的卻並不是他。


    是雷諾。


    汪輝連忙轉頭,看到雷諾慢慢地站起來。


    他……迴過神來了?汪輝輕輕地皺一下眉頭。但又覺得不是。不僅僅是。


    雷諾的兩隻眼睛深深地看定梁家寬,不知道是不是震驚過頭,臉上竟然找不到剛才的驚慌和擔心了。


    柳瑩在他懷裏拚命地揪緊他的衣服,不肯放手。雷諾連眼珠子都沒動,慢慢地、卻也不容抗拒地剝開她的手指,將她往旁邊人那裏一塞。


    雖然還遠算不上粗暴的舉動,但汪輝也不知道自己怎麽搞的,心尖子陡然一顫。


    雷諾依舊沒有一絲血色、一點兒表情的臉,越來越像冰雪雕出來的。


    讓他覺得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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