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隊是個做事不太注意方式方法的人。


    柳招弟小聲地說:“他們是翻了一下,但基本還是原來的樣子。”


    林建軍點點頭。


    大多數的衣服都花花綠綠、奇形怪狀的,充分體現了紀月紅的風格和品味。床頭櫃上還擱著一個煙灰缸,堆了不少灰。林建軍忽然想起昨天出完假警報,迴到局裏就看見副隊手裏拿了一隻嶄新的金屬打火機玩,看見他就趕緊揣兜裏去了。


    心裏頓時有點兒懷疑,但又不好直接問,隻好含蓄地提一下:“紀月紅也抽煙?”


    柳招弟:“嗯,小紅姐和柳瑩姐都抽。但是小紅姐沒有柳瑩姐抽得那麽兇,隻是有時候用來應酬客人。”


    林建軍心裏又鬆了一些:“那她煙和打火機都隨身帶了?”


    柳招弟嗯了一聲,但又道:“不過她有兩個打火機。還有一個是朋友送的,說是名牌的——究竟是什麽,我也不懂——小紅姐都留在家裏。”一張嘴,像是還想說什麽,但又閉上了。


    林建軍和藹地道:“想說什麽隻管說,沒準兒就有用呢。”


    柳招弟看看這個年長的老刑警,輕輕地抿一下嘴,還是說了:“就放在床頭……床頭本來還有一包沒開封的紅塔山。”


    汪輝和雷諾不覺對視一眼,林建軍的眉毛已經皺了起來。


    汪輝趕緊道:“哦,這一定是他們搜集去當證物了。等檢查完,會還你們的。”


    柳招弟也緊張了一下,漲紅著臉,連忙澄清:“我不是那個意思。煙是不要緊的,就是打火機,是小紅姐真心喜歡的東西。”


    雷諾有點兒留意:“你說那打火機是名牌?很貴嗎?”


    柳招弟點頭:“純銀的,特別漂亮,一上手就知道是好東西,花紋特別精致。”


    汪輝不大在意地插一句:“不會是假貨吧?”


    柳招弟的臉登時變得更紅了,有點兒生氣地反駁:“我,我是沒見識過什麽名牌。但是銀子做出來的東西是好是壞,我還是知道的。我家裏開過銀樓。”


    大家都意外起來。


    “銀樓啊!”汪輝驚詫死了,好奇又直接地問,“那你怎麽會弄成現在這樣?”


    柳招弟身體微微一震,用力地抿緊嘴唇:“……”很快,眼睛裏浮上一層濕潤的淚水。


    汪輝咧著嘴,嘖了一聲。也不必藏著掖著,他是挺瞧不起這些女人的。但是對柳招弟,總覺得還有一些於心不忍。比起柳瑩、紀月紅那樣的,柳招弟還是太嫩了。


    林建軍及時出來道:“大概多少錢呢?紀月紅有沒有跟你們提過?”


    柳招弟忍了一會兒,眼裏的淚水又散去了:“我不知道。隻是有一次聽小紅姐半開玩笑地說,”停了一下,臉又紅起來,低聲道,“這麽高檔的東西咱可真配不起。”


    雷諾迴頭又看一眼散放得到處都是的衣服、鞋子,雖然不是什麽名牌,但也不是廉價貨,應該是大眾價位裏質量還說得過去的。而紀月紅的姐妹們基本也和她差不多。又是從哪裏冒出來一個會送高檔打火機的朋友呢?


    值得深入一下。


    “送打火機的朋友是誰?”雷諾問。


    柳招弟卻讓他失望了:“我也不知道。柳瑩姐問過小紅姐幾迴,但小紅姐每次都不肯說。”迴憶了一下,“還說,人家跟我們可不一樣。”


    “可是……”隨著迴憶,柳招弟又露出茫然的表情,“可是當柳瑩姐問她有什麽不一樣的時候,小紅姐又說,其實也沒什麽不一樣,就叫我們都別問了。”


    “那到底是一樣還是不一樣?”汪輝聽得頭發昏,“這不是讓人猜謎語嗎?”


    柳招弟:“我真不知道,我就是把小紅姐的原話告訴你們。”


    林建軍:“要的就是原話。”


    柳招弟抬頭看一眼林建軍,便又加一句:“以前小紅姐跟我們都是無話不談的。這段時間也不知道怎麽搞的,總覺得有好些事兒瞞著我們。就像出事兒前一晚吧,以前她一定會告訴我們見什麽客人的,要不然……”聲音一哽咽,眼睛飛快地紅了,這迴沒能忍住。


    看她捂著嘴小聲哭起來,眼淚直流,雷諾還是不能視若無睹,掏出手帕遞給她。


    柳招弟驚異地抬起頭,淚眼汪汪地看著他,輕輕地道聲:“謝謝。”便接過手帕一邊哭,一邊擦。


    林建軍看她還不算太失控,又問了一個問題:“你感覺,紀月紅從什麽時候開始瞞著你們的?”


    柳招弟用力地擦擦臉,想了一會兒:“就這兩三個月吧?”


    房間裏沒有什麽收獲,林建軍等人又查視了客廳、衛生間等公用空間。衛生間裏紀月紅的那套洗漱用品也依然放在台子上,就好像她人還在。柳招弟指給他們看後,又沒忍住,多灑了好幾行熱淚。


    漱口杯是陶瓷的,做工很是拙劣。杯體呈現出很明顯的變形,上下的線條也不流暢。


    雷諾不覺拿起那隻杯子,總覺得好像在哪裏看過相似風格的。


    這時,柳招弟又及時地說:“那隻杯子是小紅姐自己做的。”


    刹那間,雷諾的腦子裏刷地亮過一道白光:是盧薇薇!盧薇薇的漱口杯也是自己做的!


    汪輝還東遊西晃著,林建軍一下子發覺了雷諾的變化,忙問道:“怎麽了?”


    雷諾一時也沒顧上迴答,迅速地將杯子側過來,果然底座略略偏厚,而且仔細地看,和杯體相連的部分有一道很細的縫隙,連忙照著在盧薇薇家時一樣,抓住底座輕輕一擰。但聽空氣裏發出一聲輕微而尖銳的摩擦聲,底座被擰開了。


    林建軍猛吃了一驚。柳招弟也呆呆地站住。


    汪輝不晃了,立馬趕到雷諾麵前,不敢相信地瞪著:“這、這是……”


    雷諾也微微睜大了眼睛,盯緊了牢牢抓在手心裏的底座。底座的內部嵌著一把鑰匙。


    這一迴不是空的。


    鑰匙的意外發現,就像給原本兩個毫無關聯的案子一下子塞進了磁鐵。盧薇薇案和紀月紅案在拚命地相互吸引著。不管怎麽說,都是漱口杯,都是手工做的,還都在底部藏著鑰匙——這要都是巧合,那就真是被老天爺給涮了。


    可要僅憑這些,就將盧薇薇案和紀月紅案做並案處理,又太薄弱了。


    畢竟兩名受害者的遭遇太不一樣了。


    盧薇薇已經可以肯定是對“碎屍魔”一次不成功的模仿。兇手本來是想將她碎屍,扔到各個地段,嫁禍到“碎屍魔”的頭上。但由於某種原因沒有成功,才分了右手,其中一個兇手就吐在了盧薇薇的屍體上。於是,隻得將右手扔在路上,剩下的屍體塞在箱子裏,一起扔到垃圾處理場。


    而紀月紅卻被分成超過四百塊,甚至出現了一定程度的皮、肉、骨分離。內髒的分離也很清晰。屍塊被扔到各個地段,菜場、路邊、住宅區……這些,都和“碎屍魔”一樣。不,應該說她所遭遇的,簡直就是升級版的“碎屍魔”。


    盧薇薇案表現出種種矛盾,傾向於兩個兇手。而紀月紅案則表現出高度的統一,傾向於一個兇手。


    林建軍覺得自己站在了一個危險的岔路口。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內心深處有一種焦急。他是那麽渴望讓這兩個案子連在一處。確切地說,是聯係到“碎屍魔”的頭上。


    因此,他也隱隱地產生出一種恐懼,生怕自己的焦急,蒙蔽了自己的雙眼,模糊了自己的頭腦。


    “誰還有別的想法?”他將雙手插進口袋裏,努力抑製住內心的焦急。但是雙手還是悄悄地在口袋裏捏成拳頭。


    幾十號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場討論已經快一個小時了,能說的基本都說了。表麵上看,讚成並案的和不讚成並案的都有,甚至於不讚成並案的還占據了大多數。但其實大家心裏都覺得盧薇薇和紀月紅鐵定有關聯,就是有關聯到何種程度,現在還不好說。


    汪輝又一次斬釘截鐵地表態:“我堅決認為要做並案處理。”想想,又多爭取一點兒餘地,“反正不能隻優先查紀月紅了,有必要把盧薇薇案也提上來,一起查。”


    李亮哼了一聲:“大哥,誰不想破案啊!都破光才好呢。問題是現在這種情況,上頭天天壓,老百姓也快慌死了,事情也有輕重緩急啊!”


    技術部過來一起討論的,也有兩三個默默地跟著點頭,被郭達開看了一眼,都不動了。但是郭達開也知道他們的累。今年元旦,簡直就是一場災難,好像所有的案子都趕在這幾天爆發了。盧薇薇案還沒怎麽樣,下麵縣裏又是一件搶劫殺人、一件入室盜竊殺人,緊接著又是紀月紅案。尤其紀月紅案,別的不說,光是檢查超過四百塊的屍塊,就是不小的工作量。大家都在沒日沒夜地加班加點,幾個青枝嫩葉的姑娘小夥兒累得臉上暗淡無光,皺紋都出來了;上了年紀的就更不用提了。


    他是技術部的頭兒,還是要體諒一下自己的人。再說,實際情況也放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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