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浩然真的能抗住嗎?高青山心裏真的沒有底。這個叫楚君玉的丫頭實在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可是,若是和盤托出,他很清楚,自己的後半輩子就徹底毀了。若是不說,應當還有幾分全身而退的機會吧?


    隻要趙浩然能抗住!


    子章真君見此,冷哼一聲,喝道:“帶下去,著人將趙浩然帶進來,另,傳訊李寧來執法堂。”


    子衿上前從子章真君手裏接過一枚令牌,行了一禮後,悄悄退了出去。


    高青山被兩個黑衣弟子拖了下去,邁過門檻的時候,他心中忽然湧上來一股濃重的後悔。那個他懷著僥幸期待著的結局,此時看來,是如此的朦朧,如此的虛幻。可是,他還有機會嗎?


    “不,等一等!”他忽然喊了出來,“真君,弟子都說……都說……”


    “帶進來吧!”子章真君冷冷喝道。


    君玉也淡淡笑了笑,她衝著君晟做了一個口型。君晟認得出,她想說的是:“我在,放心!”


    一股暖流驀然湧上心頭,他看了看了身前始終護著自己的師父,還有在外麵奔走的楚姍師妹,一時仿若置身天堂。


    多寶真君看在眼裏,心頭也一陣滿意。他的這個大徒弟心性不錯,就是年紀還小,欠曆練。


    年紀小?想到這裏,多寶真君不由看了看楚君玉,這個丫頭年紀更小,這心眼卻著實不小。她方才那一番話,將高青山的一顆心從懸崖到深淵的來迴折騰,生生磨掉了高青山的信心,實在是讓人側目。


    還有楚姍。楚姍這神來一筆也是她的手筆吧?多寶在心中猜測,好個敏銳的丫頭啊!因為他跟鍾離希一直不對付,他們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高青山受鍾離希脅迫做偽證的可能上,她偏偏從留影石入手,牽扯出另外一條線索來。


    這些事情說來也不難想到,隻是,能這麽快的反應過來。且不受主觀思想的影響。從容布局,卻是讓人驚豔了。


    聽說葉清羽很寵這丫頭!這要是他的弟子,他也願意把她捧到手心裏。


    高青山的信心完全被擊垮。自發將一切和盤托出:“三天前,李寧師叔找到晚輩和趙師兄,給了我們一枚留影石和一大筆靈石,讓我們為他辦事。”


    “李師叔是掌門弟子。雖然不是首徒,但名聲、才幹一向很好。他讓我們兄弟幫他打探些消息。拉一些人脈。我們兄弟見機會難得,就答應了。”


    “兩天前,李師叔又給我們遞了一條消息,要我們跟蹤天衡峰的鍾離鴻。他說。鍾離鴻會去截殺多寶真君的大弟子君晟,但他肯定不是君晟的對手,多半會被君晟斬殺。他讓我們把君晟滅殺鍾離鴻的影像用留影石記錄下來。作為把柄,以圖後用。”


    “以圖後用。這是什麽意思?”子章真君問。


    高青山聲音低了些,道:“李師叔說,多寶真君與掌門一向親近,又是天音閣舉足輕重的煉器大師,他的弟子君晟,有很大的籠絡價值。留影石之中的影像可以作為一個把柄,迫使君晟不得不跟他站到一起。”


    “哼!”多寶真君道,“那後來呢?這留影石怎麽到了鍾離真君手裏了?”


    “這……鍾離真君最鍾愛鍾離鴻,弟子想著,若是把這個留影石直接交給鍾離真君,我們兄弟便很可能因為檢舉有功,一步登天。既然交出了留影石,那麽,自然也要堅持是君晟截殺了鍾離鴻了!”高青山小聲道。


    在天音閣,鍾離真君一向以固執魯莽出名,護起短來根本就不講什麽章法。


    高青山住了口,大殿之中一時有些沉悶。


    君玉出聲問道:“李寧一個掌門弟子,怎麽找上你們兩個外門弟子幫忙做事?你們在外門人脈很廣嗎?”


    高青山道:“李師叔說,他是覺得我們兄弟腦筋靈活,所以才給我們這份機緣。”


    君玉不相信這話,但也無可反駁。


    子章真君問:“鍾離鴻為什麽要去截殺君晟?他是怎麽知道這個消息的?”


    “就是!我徒兒好好的為什麽要去截殺別人?一準是被算計了!”鍾離希嚷嚷道。


    高青山也不知道原因,隻道:“也許,李師叔也是從別的線人手裏知道的吧?我們隻是聽命行事。”


    子章真君見這個高青山知道的東西也就是這些了,揮手示意立在門口的黑衣弟子將人帶出去,將趙浩然也帶了進來。


    趙浩然的說辭與高青山一般無二。


    敢情君晟真是無辜的!鍾離真君隻覺裏子麵子一下子丟了個幹淨,便將怒氣都發泄到了李寧身上。


    一準是這個李寧挑撥陷害的!


    是以,李寧走進來的時候,便直接對上了鍾離真君殺氣騰騰的眼神。


    李寧是個相貌相當俊秀的男修,說是玉樹臨風也不為過。


    君玉嘴角噙著抹淡笑打量著他的時候,他也抬頭看了君玉一眼,眼底刹那間劃過震驚、驚詫、緊張等情緒,似乎還有一絲不甚明顯的不屑。


    “李寧,你可認識高青山和趙浩然!”子章真君問。


    李寧恭敬道:“迴稟真君,晚輩認得。之前,晚輩曾經見過這兩位師侄。”


    “認得?”子章真君微微有些訝異,他竟承認的這般幹脆,“你可曾指使他們陷害多寶真君的首徒君晟?”


    “沒有!”李寧麵不改色道,“晚輩從未指使人陷害君晟師侄。”


    “那麽,鍾離鴻呢?你認得他嗎?”子章真君問。


    李寧依舊神色坦然的認下了:“認得!晚輩之前曾從別人那裏聽了個消息,就是關於鍾離鴻的。說是鍾離鴻嫉恨上了君晟,正計劃著滅殺他。於是,晚輩就從中漁利了一二。”


    “哼!從中漁利?那是兩個天音閣親傳弟子的性命,你就說得這般輕巧!”多寶真君怒喝道。


    “是晚輩該死!”李寧認錯態度極好。配上他那副溫潤如玉的模樣,隻讓人覺得心寒。


    “你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子章真君直接問出了重點。


    李寧道:“是從一位師侄處。這位師侄也是外門弟子,名喚水雲裳。她把這個消息告訴了晚輩,晚輩還給了她一筆靈石。”


    “你可知道,鍾離鴻為什麽要滅殺君晟?”子章真君問。


    “這個晚輩就不知道了!”李寧從容道。


    “傳訊水雲裳!”子章真君揚聲道。


    大殿之中一時有些寂靜,君玉饒有興致地打量著李寧那雙深沉的眼睛,直看得李寧都不自在起來。但他一直半垂著頭。始終沒有看上她一眼。


    “弟子水雲裳拜見子章真君、鍾離真君、多寶真君!”不多會兒,一名身姿窈窕的女修走進大殿之中,盈盈施禮。


    水雲裳是個眉眼豔麗的女修。看上去不過十七八歲,煉氣期後期的修為。大約修煉過魅術之類的功法,一舉一動都帶著種勾人心魄的痕跡。


    她走進來的時候,君玉注意到。李寧的身子微微一動,但旋即恢複如常。


    子章真君沒有叫起。水雲裳似乎覺得委屈了,微微抬頭,卻在對上君玉的時候,明顯一驚。


    “水雲裳!”子章真君問。“鍾離鴻你可認得?”


    “迴稟真君,晚輩認得!”水雲裳抬起頭,水眸中染上了點點水色。道,“鍾離公子與晚輩曾經在一起過。又一次。鍾離公子醉了酒,無意間透露,他早就看多寶真君的首徒君晟不順眼了,正準備除掉他!晚輩就把這個消息賣給李寧李師叔了!”


    “鍾離鴻為什麽看君晟不順眼?他們起過衝突嗎?”子章真君問。


    “這……”水雲裳為難地看了鍾離真君一眼,似乎覺得難於啟齒道,“鍾離公子喜歡美貌女修,曾經偶然見了多寶真君的小徒弟楚姍師妹一眼。鍾離公子一見之下,驚為天人,但楚姍師妹卻不與他親近,隻和君晟師弟親近。”


    “哼!”多寶真君惱怒地拍了桌子一掌,楚姍也因為這句話大為光火。原來一切的一切隻源於這一麵遺毒!


    君晟聽到這裏,也覺得實在是荒唐。


    楚君玉嘴角又浮起一絲笑來,不知究竟在想什麽。


    鍾離真君一張紅臉好似著了火一樣。鍾離鴻在女色上荒唐他是知道的,這種事情,他好像還就真的能幹出來。


    事情查到這裏,基本上算是水落石出了!


    君晟無辜,也無錯。鍾離鴻殘害同門,但因為他已經死了,也無法再追究。


    高青山和趙浩然,誣陷同門,被罰到了礦山挖礦。


    李寧,這個人行為雖然卑劣,但罪名卻十分不好定。他沒有指使人殺人,也就是冷眼旁觀且從中漁利了一番。


    門規可沒有規定旁觀有罪,也沒有說玩弄權謀有罪。


    子章真君最後給他下了定語:“李寧品行不端,為一己私利罔顧同門性命,知情不報,罰抄寫門規百遍,並將此事通報整個天音閣!”


    這個懲罰不能說重,畢竟沒什麽實質性的懲罰。但也不輕,通報批評一事就足以讓李寧的權利夢永遠破碎。


    頂著一個“為一己私利罔顧同門性命”的罪名,他永遠不會再有複起的可能。更遑論,他更是將在座的兩位真君得罪死了。


    李寧始終平靜的臉上終於也露出了驚駭之色,身子輕顫道:“子章真君,弟子願意去思過崖受罰,可否將通報全體天音閣弟子一事抵消?”


    “不必!”子章真君方正的臉上沒有一絲鬆動,“你並沒有觸犯門規,本君不能將你罰到思過崖。”


    多寶真君卻是大為暢懷,深覺子章真君如此處置最是妥當:“可不是!李寧,誰讓你沒有觸犯門規呢?”


    如此,便還剩下一個水雲裳沒有處置。


    但水雲裳的行為與李寧別無二致,子章真君便做出了與李寧一樣的處罰。不偏不倚,公正無私!


    事情行進到這裏,便宣告收尾了。鍾離真君和多寶真君離座。子章真君前去相送。


    如此一來,殿中便隻剩下水雲裳、李寧等一幹小輩。


    君玉正要離開,身上陡然一涼。


    隻見一直低著頭的李寧忽然抬起了頭,滿眼怨毒的盯著楚君玉,忽地甩出一把飛劍射向子衿,自己卻合身向著君玉撲來。


    “玉兒!”君晟正站在君玉身邊,見狀。想也不想的挺身擋在了君玉麵前。打算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君玉。


    築基期修士的一招可不是這麽好接的!


    君玉無奈,電光石火之間,豁然一把拽著君晟。眼中銀光閃爍,一下子消失在原地,落到了大殿之外。


    瞬移神通,果然是逃命的利器。


    這時候。子章真君等人聽見響動,忙迴來查看。恰好看到君玉帶人消失又出現在殿外的一幕。


    “這是什麽身法?”鍾離真君不敢置信道。


    已經有人攔下了突然發瘋的李寧,君玉眼中銀光漸漸退去,忙問君晟道:“哥哥,你怎麽樣了?”


    “啊?我沒事。沒事!玉兒,剛才……”


    君玉笑了笑,見三個元嬰期真君像看怪物一樣看著自己。無奈解釋道:“是神通術!哥哥以後不必擋在我身前,君玉有自保之力!”


    君晟猶自處於迷茫之中:“神通術?什麽是神通術?”


    子章真君震驚道:“是神通術。瞬移?”


    瞬移就瞬移吧!君玉直截了當的認下了:“子章真君所言極是!”


    “居然在這般小的年紀就領悟了神通術,此女悟性驚人啊!”多寶真君歎道。


    一般來說,神通術隻有天賦超常之輩才有可能領悟。一千個金丹期真人中,也未必能有一個這樣的幸運兒。


    但凡是有這般悟性的修士,哪怕是最差的五靈根,在仙途上也不可限量。


    “這般小的年紀就能領悟神通術,還是艱澀的空間神通術,也難怪清羽真尊拚著名聲受損也要把人接過來了!”多寶真君道。這要是他,他也會這麽幹。


    君玉在煉氣期就通曉瞬移神通術,這一點,楚姍早就知道。上輩子的楚君玉之所以那般囂張,也跟她如此讓人瞠目的悟性息息相關。


    命運給了她殘缺的身體,卻給了她驚人的悟性。


    這時候,兩名執法堂黑衣弟子將李寧押過來了!


    君玉開口道:“子章真君,晚輩有句話想問問李師叔,不知可否?”


    “好,你問吧!”子章真君爽快道。


    君玉轉向李寧,李寧猶自眼中充血的盯著她,仿佛在看十世的仇人一般。


    “你想問,我為什麽要殺你?”李寧猙獰道,“因為你該死,你就是一天生的災星,你就不應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哈哈,我聽說,你楚君玉一出生就害死了生母。到了楚家,又害得生父楚天行夫妻失和,兄長和姐姐的名聲受損,變成天音閣的笑柄!你這樣的人,難道不該死嗎?所有跟你親近的人,都會因為你遭逢不幸!”


    “楚君玉,我李寧在十八層地獄等著你!”


    君玉眼中沒有半點兒波動,仿佛這話罵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樣。但卻一揚手,一記“排山掌”推出,重重崇山峻嶺的幻影在掌風消失後猶為散盡。


    “嘭!”李寧被君玉這一掌打飛了出去,撞到了牆上,紅色的鮮血從背後流出來,將一身內門弟子的白衣也染成了血色。


    她眼中銀光一閃,已再度憑空出現在李寧跟前,居高臨下道:“如何,清醒了嗎?”


    這時候,大殿外又傳來腳步聲,掌門不知來了這裏,就連葉清羽這尊大神也出現了。


    在執法堂的刑罰殿裏動武,就是掌門也救不了他。李寧不語,心知不可能傷到君玉,周身靈力一振,就要自戕。


    但君玉怎麽肯給他這個機會,指尖輕彈,幾股靈力點中了他幾處關鍵竅穴。


    這還是在暗營之中學到的傷人手法,能使人全身癱軟。中者別說自戕,就是動一動手指都辦不到。


    李寧靈竅被鎖,靈力反噬,當即被震傷心脈,吐出了一口血,倒在了地上。


    “這是……怎麽迴事兒?”掌門真人趕上前,頗有些質問的語氣道。


    到底是自己的弟子,就這麽被楚君玉一個小輩傷了,他心中到底還是不忿。


    “君玉,迴來!”葉清羽走上前,將君玉的輪椅拽了出來,子章真人已經上前,將事情的經過一一跟掌門講明。


    這丫頭第一次遇險就是他的失誤,可不能再讓這種事情發生一次。


    “玉兒?”君晟心中既心疼又憤怒,無措的安慰道,“他瘋了,全是胡說,玉兒是哥哥最愛的妹妹,永遠都是!”


    “我知道啊!哥哥!”君玉緩緩一笑,沒去看掌門一幹人等扯皮,拉著他的手道:“哥哥,我們先迴去吧!”


    “好啦,此間事了,咱們也該迴去了!”多寶真君也不願意在這裏多留,帶著自己的兩個弟子並弟子的妹妹離了刑罰殿。


    楚君玉的事情,他也聽說過,那些流言多是些中傷抹黑的話,都跟眼前這個冷靜、聰慧、悟性絕佳的女孩子相去甚遠。


    他的大弟子,能有這麽一個妹妹,也是幸事!


    楚姍猶自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這事情就這麽了結了?不,也許並沒有了結。


    不過,經過一役,楚君玉怕是要名揚天音閣了吧?


    楚婷若是知曉,又不知該是什麽表情?


    楚姍看著君玉有些孤淩的背影,心中升起了幾分期待。(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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