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玉沒有動,甚至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沒有變。


    楚華庭的手在離她咽喉三寸處,被另外一隻骨形優美的大手鉗住了。


    子衿手腕一揚,楚華庭就被她揪了起來,像是落在了獵鷹爪子裏的兔子,“砰”的一下,摔在了地上。


    君玉笑了笑,對子衿道:“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又開始做戲了,這丫頭笑起來,真像隻狡猾的小白狐啊!子衿跟自家英明的主上大人有了同感。


    “這小子現在歸我了!你若是想問些什麽,就趕緊問吧!”子衿揚眉一笑,此時,她早已褪去了朝顏的扮相,看起來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女。


    “你……你究竟是什麽人?”楚華庭隻覺全身發軟,驚恐的盯著眼前的一大一小。


    君玉輕笑道:“別管她是什麽人了!楚華庭,先答我幾句話吧。”


    小白狐的笑容純真而無辜,但楚華庭卻像是看見了惡魔的微笑。他怎麽從來沒發現,這個丫頭的笑容居然是這樣可怕!


    “你……想問什麽?”


    君玉手指敲了敲椅背:“你練得那門邪功,是從哪裏得來的?”


    “你是說……化靈神功?”


    “化靈神功?這名字改得不錯。”總讓她想起葵花寶典和辟邪劍法,“這功法你從哪裏搜羅來的?”


    楚華庭咬了咬嘴唇,沒有說話。


    子衿甩了甩手腕,用看獵物的眼光打量了一番楚華庭的小胳膊小腿,笑嘻嘻道:“小狐狸,用不用我幫他鬆鬆筋骨?”


    楚華庭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臉更白了,身子跟篩糠似的抖個不停。


    “你們不能……不能動我!我爺爺是……元嬰期的大修士!他不會放過你們的。”


    可惜,你隻是元嬰期大能的孫子。君玉屈指敲了敲腦袋,看向子衿道:“前輩,你會不會搜魂術?”


    子衿不解:“什麽是搜魂術?”


    君玉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有沒有搜魂術,但在玉簡上,她還真沒怎麽見過跟神魂和識海有關的法術。如果真有這種法術的話,子衿這個執法堂堂主的禦賜打手應該不會陌生吧?


    她解釋道:“就是一種直接閱讀修士記憶的法術。被搜過魂的人,都會變成……神智俱毀的白癡。”


    “居然還有這樣的法術?”子衿興致勃勃道,“若是真有這樣的法術,那逼供什麽的可不就容易的緊了!”


    看來是沒有這樣好用的法術了!君玉心裏有些遺憾:“我隻是偶然在玉簡上見過一次,心中好奇。”她看向不由自主地打哆嗦的楚華庭,淺笑道:“楚華庭,你說還是不說?”


    “那功法是……我撿到的!”楚華庭終於開口道。


    “哦,是撿到的啊!”君玉居然信以為真地點了點頭,繼續笑著問道,“那麽,是誰教給你,先用丹藥買通楚靜,將楚鳳儀迷暈了扔到竹林裏,你再趁著夜色動手的?這麽縝密的計劃,就你這心智,應該想不出來吧?”


    “就是……我自己想的。”楚華庭眼神閃躲了一下,支支吾吾到。


    君玉忽然斂了笑容,眸色冷厲道:“哼!你不說我也知道,楚華庭,是那個附在你身上的東西,嗯,也許是個人,‘它’教你的吧?”


    楚華庭大駭:“你怎麽知道?”


    君玉卻不再說話了,她一甩衣袖,五顏六色的靈石如繽紛落花,紛紛揚揚落在楚華庭身邊。眨眼間,一個陣勢就已經完成。


    楚華庭隻覺眼前場景一片模糊,天和地都在旋轉。驚恐中,楚君玉清泠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我想,楚鳳儀應該很願意再跟你敘敘舊的。什麽時候想說實話了,我就放你出來!”


    冷風唿嘯著從荒墳野草間穿過,小小的墳包前頭,仿佛有一場人間慘劇正在上演。


    驚恐至極的慘叫聲、斷斷續續的求饒聲還有急急促促的哭泣聲,隨著勁風掠過荒野,在起起伏伏的荒草和野墳間飄蕩。


    雖然對這樣的場麵一點兒也不陌生,但子衿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特別是,坐在輪椅的小姑娘依舊淡然含笑,微微閉著眼睛,手指一下下敲著輪椅的扶手,似乎正在估量,什麽時候那個被扔進陣法之中的倒黴鬼會崩潰。


    她問:“這是什麽陣法?”


    君玉睜開眼睛,分辨了一下雜糅在風裏的哀嚎聲,這個時候,應該差不多了。她揚手打出一道靈訣,撤了陣法,對子衿笑了笑道:“是三品幻陣---似夢還真!這個陣法能將人心底最不敢麵對,最恐懼的事情勾起來。就像是,楚鳳儀之於楚華庭。”


    陣法被撤走之後,楚華庭蜷在地上,像是生了一場大病,丟了大半條命,嘴裏喃喃道:“別來找我……不是我……前輩救命……”


    看來,這小子的心理防線已經完全崩潰。即便是這次僥幸不死,心境出了這麽大的紕漏,日後在修行上也難有進展了。這種考驗人心境的幻陣一貫是如此,過得去心境提升,過不去種下心魔,乃至於沉湎於幻境中不能自拔,被生生嚇死也不是不可能。


    這小狐狸的手段,還真是不容小覷!不說心智,就那一手布陣的手法也足以自傲了。她不止把神識控物之術修煉得爐火純青,布陣的時候,似乎根本就不用思考。三品陣法雖然算不得太複雜,可君玉能在眨眼間就布置出來,這麽快的速度,子衿聞所未聞。


    其實,這也是因為,當下的陣法師追求的是深度而不是速度,一個陣法能掌握就好了,誰會拿陣法當法術一般作為攻擊手段呢?有那個練習速度的時間,還不如去研究一個更高級的陣法。


    子衿心中百轉千迴的時候,就聽君玉問楚華庭:“你修煉爾等功法,是從何處得來?”


    楚華庭一怔,隻聽另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從他的身上傳出來。


    “是從我這裏來的。小姑娘,你也想要這部功法?”


    君玉笑了笑,目光落在楚華庭脖子上用紅繩掛著的一顆珠子上。子衿俯下身子,將這顆被紅繩係起來的珠子從楚華庭脖子上解了下來。


    她將珠子對著陽光仔細辨別了一番:“居然是養魂珠?”


    中年男子的聲音再度響起來:“老夫就在這顆珠子上。道友,能否尋個沒有陽光的地方?老夫現在隻剩下魂魄,有光的地方會讓我受傷。”


    養魂珠是使用養魂木製成的珠子。修士的魂魄如果離體,很容易消散。而養魂木能暫時保存神魂。因為養魂木難得,這養魂珠也算的是一件奇珍。


    君玉淡笑道:“前輩,照他說的做吧!”


    子衿道:“這家夥生前應該是個金丹期修士,你小心些!”


    君玉道了聲謝,子衿提著楚華庭,君玉驅動輪椅,三人又來到了雲杉樹後的陰涼地裏。


    周圍的空氣驀地一寒,一個中年男修的虛影緩緩從珠子上飄了出來。


    這是個精瘦高顴骨的男修,眉梢與眼角高高吊起,下巴略尖,看上去陰沉而冷厲。


    他的一雙鷹目在君玉和子衿身上掃了一遍,低沉道:“我可以把功法給你們,但你們需要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君玉微笑道:“前輩請講。”


    虛影又看向子衿,子衿輕飄飄道:“我聽君玉的!”


    虛影嗬嗬笑了笑:“哦,小姑娘,你比楚華庭那個蠢貨聰明多了,我的條件,你一定可以做到。我要見雲夫人一麵,等見過她之後,我就把化靈神功的全部功法給你。你也看到了,楚華庭那個蠢貨才修煉了幾個月,如今就已經是煉氣期中期的修為了!”


    君玉挑了挑眉梢:“雲夫人?你是說雲千蝶?”


    虛影點了點頭,眼中透出一抹灼熱:“不錯。隻要讓我見到雲夫人,你不僅能得到化靈神功的功法,還會得到夫人的重謝。”


    居然又跟雲千蝶扯上關係了!君玉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前輩想見大夫人,總得讓我知道,您怎麽稱唿吧?您也知道,我跟大夫人的關係,一向不怎麽好。我可不敢惹她不高興。萬一你是想對大夫人不利,這幹係我可擔不起。”


    “小姑娘想得倒是周全!”虛影嗤了一句,遲疑道,“我是……楚華。現在,楚府裏的那個楚華是別人冒充的。”


    “怎麽可能?”君玉也覺心頭一震,不可置信道:“你是楚華?楚府的大管家?”


    虛影恨恨道:“不錯。三年前,我被那冒牌貨偷襲。那家夥修為遠勝於我。幸好我身邊有一枚養魂珠,我一邊將神魂寄居在了養魂珠上,一邊自爆金丹,詐死脫身。後來,楚華庭那小子撿到了這顆珠子,我才知道,那個偷襲我的家夥居然易容成了我的模樣,頂替我出現在楚府。”


    君玉道:“易容?神魂的模樣,是無法偽裝的。你現在這模樣,與楚華可是大相徑庭。”


    “我在楚府那張臉本來就是假的!這才是我的真正模樣!小姑娘,你隻要讓我見到夫人就足夠了。夫人認得我真正的模樣。”


    子衿不解道:“在楚府之中,你為什麽要用一張假麵?”


    虛影道:“我小時候,臉上受過重傷。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戴著麵具。而神魂的模樣,是我未受傷時的模樣。”


    君玉道:“可是,我怎麽知道,你說的都是真的呢?”


    虛影不耐煩道:“我在楚府當了多年的管家,府裏的事情,我都清楚。不信的話,你可以考驗一番!再者,夫人知道我本來的模樣,她總不會作假吧?”


    “楚華”想速戰速決,可君玉偏偏不讓他如意。她笑了笑道:“你說你是楚府的大管家,可是,楚府的大管家,怎麽會有化靈神功這種邪功呢?我知道了你這個秘密,誰知道你會不會見了夫人後就殺我滅口?”


    這丫頭片子怎麽這麽難纏!虛影隱忍道:“小姑娘,我發誓……”


    虛影人話未說完,子衿忽然臉色一變。


    君玉隻覺眼前一黑,一陣狂風唿嘯著從耳邊流過。她連帶著輪椅被風卷到了天上,打了個轉後,又輕飄飄落在地上。


    君玉忍著肚子裏的翻江倒海,定了定神,睜開眼睛。


    “是誰?”子衿的聲音飄到耳邊。她抬起頭,就見子衿提著劍,從幾十丈外跑了過來。楚華庭倒在理她十來步遠的地方,雙目緊閉,不知是死了還是昏迷了。


    “你沒事吧?”子衿見君玉臉色發白,精神不大好,關心道。


    君玉勉強搖了搖頭,虛弱一笑,她這幅身子,真是受不得一點兒折騰:“我沒事。情況怎麽樣?”


    子衿含恨跺了跺腳:“來人修為極高,幸好,他隻帶走了養魂珠,沒有傷害我們的意思。”


    君玉看了看楚華庭:“他呢?”


    子衿走過去,探了探楚華庭的鼻息,道:“還活著,沒什麽大礙。來人隻帶走了珠子,並沒有將我們滅口,他到底要幹什麽?”


    君玉也迴答不出,隻聽子衿又道:“君玉小姐,你說,那個神魂真的是楚華嗎?”


    “他啊!”君玉撫了撫額頭,慢吞吞道,“若是我猜得不錯,他既是楚華,又不是楚華。”


    “楚華是楚家的世仆,他的正牌主人,應該是身為家主的楚天行。可是,這個楚華卻一門心思地要見雲夫人以證明身份,根本不提楚天行的事情,這不正常。”


    “所以,他原本就應該是雲夫人的人。後來,他殺了真正的楚華,取代了他的位置,成了楚府的大管家。隻不過,再後來,他這個冒牌貨又被人冒充了一遍罷了!”


    子衿瞠目結舌:“那麽,現在楚家的那個大管家,又是誰的人?”


    君玉涼涼一笑:“也許是楚天行的人,也許是第三方勢力的人。若是前者,楚天行和雲千蝶這對恩愛夫妻,可真是有趣極了!”


    子衿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好,這大家族裏的事情,真是要多混亂就有多混亂。也難怪,能養出楚君玉這種怪胎!聽這個小姑娘的口氣,她是壓根就沒把楚天行當父親看。子衿想到楚府上下對這個小姑娘視如不見的態度,心中深深一歎。


    君玉卻沒有一絲半點兒傷感或者難過之類的情緒,她掃了一眼人事不知的楚華庭道:“子衿姑娘,君玉幸不辱命。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和葉堂主了!”


    “雲千蝶是怎麽應付葉堂主的來著?人贓俱獲,證據確鑿!”君玉淡淡道,“咱們也如此迴敬她一局吧!我來做獵物,楚華庭是兇手,你就是見義勇為的目擊證人了!”


    “就照小姐說的辦!”子衿暢快一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我倒要看看,這一次,那個妖婦還能玩出什麽花樣!”


    這正是:


    順蔓摸瓜得紅薯,螳螂捕蟬驚黃雀。


    一計水落連一計,一山過後一山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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