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角落看汪景曜拍照,不知是何緣故——亦不知他們在我進來之前也是如此頻頻出狀況——總之這會是不怎麽順利,我看到秦煜明再次從鏡頭後直起身來,那臉色已是極不好看。

    這時我聽到身旁有人輕笑,那笑裏意味絕非善意,且如此膽大,好歹汪景曜是當紅巨星,人也是長袖善舞,多數人絕不會因這小小事件對他有什麽看法,就算有也不會這樣毫不遮掩地表示出來。

    會這樣做的在這房間裏無非就林恆一個,之前他悄悄從另一邊蹭過來時我就已察覺,此刻更是不想攪這趟渾水,索性裝聾作啞,等到他們拍攝中途休息,便往外頭去了。

    所幸林恆未跟出來,我一時不想進去,那裏麵氛圍令我氣悶,便站在走廊窗戶邊抽煙,這窗戶正對的是一個花園,分作四塊,各是瑩瑩一片綠色,隻是不見有種任何適宜秋季的花,讓人瞧著有些單調。待一支煙快要燃盡時,聽到走廊盡頭有低聲說話聲,接著是淩亂紛雜的腳步聲,我不禁望過去,見一女人由幾人簇擁著往這邊過來,經過我時帶起一陣香風,身邊幾人大概是她助理,正低聲與她確認著什麽,她一概不理會,神情冷淡高傲,見我看她也是冷冷一瞥,我隻朝她微笑,避開她往一旁唿出白煙。

    我看著這幾人走了,那女人在我剛走出來的門前停下,一人立即上前為她開門,我看她未急著進去,對著來人未語先笑,尤其當那人挽住她一隻手臂時更是笑得燦爛,那幾人進去了,我倚著窗,看到了在關門前朝外看的林恆。

    他朝我一笑,而我隻是摁熄煙頭,轉身走了。

    我也無處可走,亦是不想給秦煜明的屬下帶來麻煩,便又迴到秦煜明的辦公室,不過是從一個煩悶之地轉到另一個煩悶之地罷了。

    我在那坐了一會,已不再去看那避孕`套所在的抽屜,一心一意等著來人。果不其然,不出十分鍾,有人敲了門,是秦煜明的助理小齊的聲音:“薛先生,在嗎?”

    我應了門,他進來先是看我,再又看放在我麵前的那份文件,幾步走過來道:“我替秦總來拿東西。”說著指一指我麵前這文件。

    我當然知道他是來拿這個的——因為這是我剛剛從他那拿走的,見小齊伸手要拿,我輕輕按住那份文件,朝他笑道:“別這麽急,我有幾個問題想向你請教一下。”

    小齊似是一愣,臉上顯出猶疑神情,我立馬道問的自然是與秦煜明的工作內容無關,他才好似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今年四月左右到現在,經常在你們老板辦公室一待就是一小時以上的,都有誰?”我偏頭點燃一支煙,吸了一口,朝他拋出第一個問題。

    看得出來小齊並不很願意迴答,朝我笑,目光卻是飄忽不定:“這個……來找秦總的人挺多的。”

    我隻是笑,並不答話。此時多說都是無用,秦煜明既叫了他來,就是讓我問問題的,他不答話,我也不會讓他走出這間辦公室。

    “這麽說吧,我再縮小些範圍——在你們老板辦公室和老板單獨在一起,一待就是一小時以上,並且非關門不可的,都有誰?”

    這個問題意圖太明顯,小齊聽了,臉上終於顯出尷尬,他猶豫片刻才道:“薛先生,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我點頭道:“你問。”

    “你和我們秦總是什麽關係?”他問道。

    “你們秦總怎麽介紹的我?”我覺得這問題真是尤其可笑,反問道。

    他一時啞然,過了片刻才道:“是汪景曜。”

    我瞧著他,沒有說話,他卻也不敢來取那文件。氣氛一時冰冷滯澀,我兀自抽完一整支煙,將煙頭摁熄在煙灰缸裏,卻沒有扔掉,拿在手裏端詳片刻,才再抬頭看小齊:“你主子教你說的謊嗎?”

    他臉色鐵青,既無分辯,亦是沒有繼續說話的意思。

    我笑一聲,冷聲問他:“林恆,是不是?”

    小齊僵著,隻是沒有否認,我坐著,將文件放在前麵那摞書的最上麵,道:“去吧。”

    他頓了一會才慢慢挪過來,畏畏縮縮拿了,還記得道了聲再見,眼見他握住門把手,我才又追加了一句:“告訴你們秦總,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了。”

    小齊應一聲,逃似的躥出去。我看著緊閉的門半晌,才從那抽屜裏拿出那半盒避孕`套,把我這煙頭先在他辦公室裏的水杯裏沾一沾,再將它扔進那盒子裏,把它放迴原處,還有將那抽屜維持原狀——半開半合。

    此時已近黃昏,我獨自往外走,不期然見到汪景曜,他一個人從拐角出來,我猝不及防,兩人迎麵撞上,我是不想與他說話——更是無話可說,他看我,卻是神色複雜,欲言又止。

    “汪先生有話要講?”我心裏已有些不耐煩,率先開口。

    他略一皺眉,才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道:“你要先走?”

    我笑一笑並不說話。

    汪景曜卻仍是皺眉:“聽說你的電影宣傳被公司按下了?”

    這沒什麽不好承認的,汪景曜與我在同一家公司,據說與林奇峰也相熟,算不錯的朋友,這事他要想知道,總能獲悉,我再否認是自討無趣。

    “最近公司在開會,估計很快可以開始了。”他說道,“我——”他吐出一個字,又沉默。

    我猜到他想說內容,隻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汪景曜臉上並無異色,隻道:“大概六月左右。”他說完頓一頓,好似觀察我臉色,“我以為他極愛你。”

    我仍舊隻是笑一笑,反道:“我以為你早已移情別戀。”

    汪景曜臉上神色一緊,好似我剛剛對他飽以老拳,還帶著些許慌張。我立刻又覺得無趣,即刻朝他告辭,徑直走了。

    汪景曜說他以為秦煜明極愛我,曾經我何嚐不是如此以為。

    隻是愛與不愛,深或者淺,從來都不是被愛的那個人能說得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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