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海老板年近五十,據說兒子都二十來歲了,正在海外留學。

    每當對時淺說話的時候,他的態度總是禮貌溫和,但也端著架子,這樣稍有風度的男人絕非什麽小人物,喜歡的女人也不會隻想占占便宜、要些甜頭這麽簡單。

    這一晚的“鴻門宴”來的蹊蹺,時淺大膽猜測,是否對方已經看中了自己,想要一段露水姻緣,或者幹脆養在外麵當金絲雀。

    時淺垂著眼眸,暗暗觀察對方的反應。

    而海老板還是沒鬆口,一時之間,酒席的氣氛都冷下來,所有人都像發現了什麽,談話聲漸弱。

    這種感覺就像是你明知道這裏有一個天羅地網,而那些人都隻是冷漠的圍觀者,他們等著你跳,巴不得你跳,卻沒有一點想要幫助你的意思。

    時淺身上一陣冷一陣熱,方才喝下的兩杯白酒讓心口燙的像是有火焰燃燒起來,可同時一張俏臉卻是煞白,唇瓣幹燥,連雙腳都有些發軟。

    舉步維艱之際,門外有一位服務員敲了敲門,等聽見裏麵有人說“請進”之後,總算是領著姍姍來遲的謝青杉進來了。

    他緩步入內,掃了一眼麵色難看的老煙,又看了看海老板,以及身旁臉色憔悴的時淺,眉宇間明顯地表露出一絲不滿,立刻出聲打破了沉默:“不好意思,諸位,我來晚了。”

    說著,走到時淺身邊,看向坐在主位的海老板,抬高了語氣,說:“我們老煙看來已經被幹趴下了,海老板真是好本事。”

    海老板的眼神隨即一沉,露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微笑來:“自古還是和美人喝酒高興,不是嗎?”

    謝青杉懶得搭腔,隻聲音平緩地說:“今晚承蒙海老板請客吃飯,我看上來的都是好菜,時淺,你坐迴去多吃點。”

    他看著自家的學妹,一手虛扶著她的肩膀,帶著她繞了半張圓桌,等時淺坐迴了座位,這才微側下頭,壓低了嗓子,用恰巧能讓周圍人都聽得見的音量,對她說:“你手機調靜音了嗎?”

    她愣了愣,望了一眼自己餐布下方的手機,腦子都已經沉重的轉不過彎兒了。

    謝青杉見她不太舒服的樣子,終究還是晚來一步,輕歎了一聲氣,無奈地說:“你男朋友的電話都打到我這裏來了。”

    時淺沒料到會等來對方的這樣一句話,整個人的思緒都已經卡殼了。

    ……隋謹知給她打電話了,而且還找不到她,就直接打給謝青

    杉來著???

    她眼觀鼻鼻觀心地想了一下,手忙腳亂去拿手機。

    “男朋友”這三個字的分量可輕可重,還算不得什麽重磅炸彈,海老板的下屬也聽見謝青杉的話了,糾著眉頭假笑:“我們這麽漂亮的時小姐,不知是哪個男的福氣這麽好?”

    謝青杉斜眼看了看那人,唇角往上一動:“你隨海老板長期在瀝海市發展,但時淺男朋友的家族企業你應該聽過的,就是‘博遠集團’。”

    此話一出,海老板的臉色終於有了變化。

    時淺翻開通話記錄,一共有三通未接來電都是來自隋謹知,她看到的時候隻覺得眼皮都在跳,抬眸見不少人都盯著她,就說了一句不好意思,起身出去打電話了。

    富麗堂皇的包廂內,謝青杉坐在圓桌前,神態平靜地喝了一口海參湯,臉色還隱約透出一絲不快。

    他的本意是想借由這次飯局開拓在瀝海市的人際關係,不料,海老板這邊卻是另有所圖——晚餐前在兩人的通話中,對方向自己透露出一些看中時淺的意思,還問了幾句她的個人情況。

    當時謝青杉就覺得不太妙了,隻不過在電話裏不方便細說,眼下大家麵對麵,他隻要抬出隋謹知的名頭,也不用再多說什麽,假如海老板思路明晰,自然該明白,時淺不是他能染指的女孩子,人家可是有“博遠”大公子撐腰的,他壓根就沒有任何一絲勝算。

    時淺走出有些悶熱的包房,沒想到走廊上氣溫適宜,稍涼的風往她臉上一吹,溫涼透心,總算帶迴了些許清明的思緒,讓人感覺好受了一些。

    她緩了緩神,猜測自己大概是發燒了之類的,閉著眼睛靠在牆上,等到眩暈感過了一會兒,這才翻出通訊錄,給隋謹知撥了電話。

    清了清嗓子才說:“喂?你找我嗎?”

    “……怎麽聲音不太對?”話筒那邊傳來了男人清澈柔暖的嗓音,此刻還染上一絲關切:“聽上去有氣無力的,你喝酒了?”

    要不要這麽敏感啊,隻通過一句話也能感覺出來嗎。

    “嗯,不是說晚上有飯局嗎?就是這次博物館項目的老板,然後,剛才和同事們一起敬酒……”

    時淺盡量放慢語速,吐字清晰緩和地說著,好讓對方不要替自己擔心。

    隋謹知還是不知為何沉默了一刻,才給了她迴應:“我下午就迴到公司了,現在車子往你這裏過來,你和他們打聲招唿,就說我來接你了。

    ”

    本來就已經覺得身子有點不適,既然謝青杉也已到場,她也算可以撤了。

    轉念一想,時淺又有點擔心被自家的男朋友看出什麽病怏怏的端倪來……畢竟對方可是仔細入微的隋謹知大神啊,她頓時有點方了!

    抬頭從酒樓的闌珊處看出去,外麵黑燈瞎火的,有夜色作為掩護,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她捏著手機,再次迴到房間,與謝青杉低聲說了幾句,得到上司首肯後,又關心了一下老煙的狀況,看他臉色也緩過來了,才算安心,這就在原位坐了二十幾分鍾,陪著他們說說笑笑。

    不時有人問起她和男朋友怎麽認識,時淺淡淡地笑說:“也沒什麽特別的,就是經朋友介紹認識。”

    海老板與方才相比,顯然臉色陰沉不少,但很克製地沒有表現出什麽太明顯的不悅,算是給足了謝青杉麵子。

    沒多久,時淺收到隋謹知的微信,說他在門口等著了,這才對做東的海老板不急不緩地說:“海總,我今天真的不太舒服,男朋友這就過來接我了……破壞大家的好興致了,真的很抱歉……哦,蘇小姐,你們繼續聊,不用管我。”

    她溫聲溫氣的這番解釋,也不好太讓人反駁什麽,更何況長得好看不僅是容易招人窺覬,也是容易讓人原諒的。

    海老板幾次開口想要說些什麽,但最後還是笑了笑,隻好放她走了。

    時淺內心嘲諷地想,也許對他們這些男人來說,大概光看皮相的話,也根本不缺漂亮的女生作陪。

    她有些不穩地踩著中跟的皮鞋,一路往酒樓的出口處走去,身旁則是燈火璀璨的兩排內飾燈,明晃晃地照亮前方的通道,也仿佛照亮了被烏雲遮蔽的心。

    當走到門外的刹那,時淺抬頭就見到,隋謹知倚在副駕駛的車門旁,斂目在看手裏的手機,聽聞腳步聲才望過來,那雙眼眸流離疏淡,在看到她的瞬間才褪去冷漠,轉而如黑暗河流中的一點燭火,隻讓她心神往矣。

    時淺快步走過去,壓製住想要擁抱他的衝動,可先前混沌暈眩的感覺仿佛盡數褪去了,渾身神清氣爽地開心著。

    “我來了,隋謹知。”

    柔軟的音質在夜風中顯得輕柔無狀,似一縷幽香縈繞在人耳畔。

    隋謹知被這聲名字喚的心都要跳不過來,卻還是忍了忍,隻淡淡地伸手,攏了一下她隨手套在襯衫外的披肩,簡短地說:“迴去吧”,這就轉身往車

    頭走去。

    兩人相識至今,哪怕是堪堪初遇的時候,都不曾聽這男人用如此冷靜的對著她,時淺有些拿捏不準隋謹知究竟是什麽情況了,但還是乖乖地伏低做小,打開車門矮身入內。

    “去瀝海市怎麽樣了?”她順手關上門,車內有屬於他的清淺香味,淡淡的暈黃從外麵投入車內,照亮她眼前的一寸光景。

    “我剛才給你打了電話,一直沒接就怕你有什麽事,才找了謝青杉。”隋謹知發動車子的時候,與她如此解釋著。

    時淺從眼縫裏望過去,發現男神臉色微沉,似一幅清冷的水墨畫緩緩地暈開,她想要開口說什麽,但看他像是在專心開車了,也無意要與她深聊下去,也就沒再堅持。

    她向後靠了靠身子,車內溫度適宜,方才的酒精後勁浮了上來,四肢也開始酸軟無力,此刻將頭枕在椅背上,她暈暈乎乎地有些睡過去了……

    也不知車子是開了多久,時淺整個人仿若飄在半空,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眼前全是碎片狀的場景,有很多人不斷地來找她說話。

    唯獨心底是鎮定的,因為知道有隋謹知在身邊,她也就放心地任由自己昏睡,不知不覺間,等到突然醒來的一刻,她從迷惘的視線中看出去,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了自家的床上。

    屋子裏沒有開燈,隋謹知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時淺,又握住她的手心,發現她的體溫不對,不由得眉頭皺成川字,沉聲嗬她:“你現在怎麽樣?到底是喝了多少,還是……哪裏不舒服?”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聽說情淺不知處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儋耳蠻花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儋耳蠻花並收藏聽說情淺不知處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