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意了。

    司鏡神色微微一變,隻是瞬息之間已站到高殷幾步之外,臉色凝重的幾乎發青了。

    她從未被人這樣輕薄過,簡直到了荒唐的地步。

    高殷眉眼飛揚,周身含著倨傲得意的氣勢,食指輕輕在自己的唇上一抹,眼珠低轉,念了句:“很軟呢。”

    若高殷不是太子,司鏡幾乎要動手了,她壓下波動的心境,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全然清明。

    聲音冷然:“殿下請注意分寸。”

    “分寸?”高殷斜了她一眼,“我隨心所欲慣了,從不知道分寸是何物。”

    他也知道司鏡不會再輕易靠近自己了,反正今日便宜已占到,不急於一時,一下子就得到的話還有什麽樂趣呢。

    他轉身坐到椅上,大喇喇的叉開腿,雙眸緊盯著司鏡,“剛剛說到哪兒了,哦,你說我體內有毒是吧,我知道啊,是以前的事了,我在邊關遇見過一個奇人,他幫我解的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不會影響行動,哦,他說後遺症就是我可能活不長,不過沒關係,能活到我坐上那個位置就夠了。”

    他不需要很多年,再有十年就夠了,足夠他將這個國家毀了。

    司鏡心頭一動,高殷渾不在意的模樣令她想到了沈連卿,多年前幾天幾夜不休為他拔毒時,沈連卿淡漠的眼移過來,對她說:“何必呢,看你這般辛苦我都覺得累,其實能不能延緩毒性都沒關係的,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活著是為了什麽。”

    心死之人,已無眷戀。

    怪不得,會覺得熟悉。

    司鏡看向高殷的眸光中多了一層不忍,可也不會因此降低警惕,她依舊站在遠處,“殿下身為儲君,怎能不愛惜自身,你是未來的國主,既如此,你的性命就不再屬於自己。”

    高殷冷冷的目光投去,嘲諷道:“家國江山,天大重責,可又與我何關?”

    這天下從未給過自己任何,甚至還殺了他的母親,他又為何要為這天下傾付自己?

    他的話對於司鏡而言簡直如同妄語,從她凝重的表情中就能瞧出來了,高殷話鋒一轉,“不過阿鏡說得對,我既為太子,自然於國於天下都甚為重要,既然你是國師,一生奉獻申國,那之後就由你來為我解毒吧。”他促狹的對他眨了眨單眼:“自然,這件事要保密的。”

    司鏡背脊挺直,端正道:“我會為殿下診斷,調製藥方,殿下迴府——”

    “不行不行,”高殷打斷了她,“你不幫我治,我就不管了,反正我能活到繼位,不過我到現在還沒子嗣,要是我死了,恐怕皇位之爭又是一場生靈塗炭大戰呢。”

    如今五皇子就如此強勢,若再養精蓄銳幾年,又沒有高殷的牽製,大興殺戈,必血流成河。

    司鏡一想到五皇子勾連魏耗子在豐鎮做的喪盡天良的齷蹉之事,更加堅定對方並非明主。

    沉默了片刻,司鏡麵無表情的點頭道:“好,不過請殿下必要謹言慎行。”

    “那就由我說了算呢。”高殷笑的陰邪。

    他的網已布下了第一層。

    他起身離開,臨走時司鏡依舊站在遠處,他迴首淡笑,對她低低道:“我走了,阿鏡。”

    司鏡站在殿內,表情並無所動,外間的一縷秋風吹入,吹起她的裙尾,在半空中畫出一個旖旎的弧度。

    我的凰。

    高殷在心底低低念道。

    ***************

    直到他徹底離去,一名中年道士才過來,躬身行禮:“清品拜見國師。”

    司鏡:“請進。”

    中年道士進入殿中,見四處並無損傷鬆了口氣。

    他可真怕這位血厲太子再弄出什麽血來,之前那位尚書公子已經讓他很頭疼了,可更頭疼的事還有,他小心翼翼的問道:“太子殿下可有為難?”

    司鏡麵不改色:“並無,你不必擔憂,此人雖性情燥烈,陰晴不定,可我能應付的來。”

    中年道士臉色變換,咕咚咽了下口水,在心底重重的歎一口氣,太子殿下所圖不軌,又是那麽張揚的性子,實在令人難以放心。

    而且國師畢竟年紀尚輕,又是自小專研道法,男女之事絲毫不懂,哪裏能是閱女無數的太子對手?

    數年前觀中的老道就在司鏡繼承國師之位時曾評價:“姓司的小丫頭天賦極佳,然心境不穩,早晚會跌個大跟頭。”

    這些年司鏡雖無大錯,可奈何麻煩找上門來,隻希望這位太子殿下不要再來了。

    中年道士歎道:“國師既有打算,我也不再多言。隻是明心剛剛見過太子,如今正鬧得厲害。”

    說起這個,司鏡倒真有些頭疼了,既然之後決定要為高殷拔毒,少不了要碰麵,而明心作為她的大弟子,也是要悉心教導,可他的身份特殊,對太子

    也更是敵恨,不過方才他忍了下來,可見也不是個衝動的孩子。

    “告訴他,既然已入了奉天監,過往的一切皆如雲煙,若是他不聽,就讓他想想拜我門前時我對他說的話。”

    這話也是她要告誡自己的。

    中年道士躬身:“是,國師。”

    ***************

    他退下離去,大殿之中隻餘司鏡,仿佛之前收徒儀式的熱鬧,還有男人的低聲誘惑都是一場幻覺。

    細細沙沙的聲音傳來,秋雨突至。

    司鏡走到門前,些微的雨點撒到她的臉上,沁涼濕潤,劃過玉白嫩滑的臉頰,也一同,洗刷去方才男子親吻的痕跡。

    與淡淡的餘溫。

    “師傅,下雨了。”司鏡淡聲開口。

    她深黑的眼瞳穿過憧憧細雨,淡漠冷凝。

    她會謹遵師傅的遺訓,堅守作為國師的責任。

    她是申國國師,一生都是,絕不會讓這個位置有絲毫玷汙。

    再轉身,白紗拂過,心已不複溫熱。

    ***************

    秋末轉涼,最先受影響的是被林琅一窩窩禍害的青草,早早的枯黃敗落,剩下的樹還是在平叔好說歹說的苦勸之下存活的。

    林琅也沒了能蹂`躪的植物,真心覺得失去了一大樂趣。

    第二影響最大的,是蕙娘的身子越來越不好了,之前是疲乏嗜睡,現在連床都不愛起了,大夫說要靜養,既如此,管家的事情就全部擔到了林琅身上,這下她可是連想辦法賺錢的時間都沒有,大大小小的事情令人應接不暇。

    不過林琅也有點詫異,這幾個月來,常姨娘也太老實了些,老實到讓人提心吊膽。

    她不怕王氏那種明麵上鬥狠之人,最怕的是有人隱藏在不易察覺的地方暗箭傷人。

    隻不過蕙娘勸她寬心,不要讓她多想。

    夜間,忙碌了一日的林琅沐浴完畢,烏黑的頭發微濕,一縷貼合在白皙飽滿的頰邊,如畫中美人,身著輕薄單衣,坐在椅上,杏兒正小心的為她揉捏肩膀。

    杏兒小聲抱怨著:“管家也真是的,什麽事都來問小姐,做的好就算,做不好就滿口牢騷,那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和小姐過不去,我看就是老爺攛掇的。”

    林琅閉著眼睛,不置可否:“現在總比之前要好,起

    碼不必事事看人眼色。”

    “這倒是,不過再兩月就過年了,府上不必尋常家,更是要忙了。”

    這也是讓林琅頭疼的地方,如林家這樣的官家府上過年該如何布置,她是完全不知的。

    杏兒杏眼一轉,湊到林琅耳邊:“而且,過了年,小姐就十五了。”

    林琅心頭一咯噔,眼睛睜開,看著鏡中年少嬌美的自己有一點點的恍惚。

    十五,及笄,她就成年了。

    杏兒喜滋滋的:“小姐到時候就能嫁人了呢,您可得帶著我哦。”

    “哪裏能少得了你,”林琅拍了下杏兒的手,嘴角的笑意還未浮上就被壓下,“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總要為母親尋個出路,也要幫著哥哥。”

    杏兒是真心疼她家小姐,人家姑娘這個年紀都是爹娘寵愛,思慕才子,從不知愁是何滋味。

    她家小姐簡直是泡在苦水裏,一點點的甜都要小心翼翼的品嚐。

    杏兒輕輕勸慰:“小姐,會有辦法的。”

    “我知道。”林琅對這一點是堅信的,她站起身,“好了,睡吧,明天還要賬本要看。”

    “是。”

    從前林琅說要睡,杏兒都自行離去,今日她感歎林琅辛苦,便上前伺候,到床榻邊為林琅放下床帳,拉開錦被。

    林琅正將發尾最後一點的濕潤擦幹,就聽杏兒突發一聲尖叫:“啊!”

    “蛇!”

    “蛇!”

    她整個人立刻跌倒,以手撐地,雙腿齊蹬,不住的後退,臉上白的毫無血色,滿臉驚恐。

    林琅趕忙去拉杏兒,“怎麽了杏兒。”

    杏兒拉住林琅的手,一直將她往後拉,“小姐快走,有蛇!”

    這下林琅聽清了,腦皮一麻,感覺渾身都炸了。

    她下意識的迴頭一看,就見無風的室內,床帳竟然自己上下一動,然後,從縫隙中,突然掉出一條黑白相間的細蛇。

    林琅覺得一股涼意從腳底躥到後背,驚唿一聲,半抱住杏兒的腰將她從地上拉起,臨走前,還把房門關上了,確保這蛇不會亂竄。

    兩人跑到蕙娘的屋子,還把蕙娘給嚇了一跳,一聽有蛇,臉色煞白的趕緊將林琅上上下下檢查,見沒事這才放心,她讓林琅今夜就留在屋子睡,又讓平叔帶人去抓蛇。

    足足折騰了活活半宿才消

    停。

    第二天,平叔裏裏外外的檢查過後,確定沒有蛇了,又熏香撒雄黃粉以防萬一,這些日子,林琅就住在另一間房裏,自然,門前也是撒了藥的。

    雖是驚險,好在沒出事。

    ***************

    不過平叔特地來見了林琅,臉上十分凝重:“小姐,我覺得這事不對。”

    平叔少有這樣嚴肅的態度,林琅謹慎的問道:“怎樣不對?”

    “小姐你可能不知道,這蛇吧,一到冬天就冬眠了,現在天兒這麽冷,更是找那種沒人煙的野外土坑啥的,鑽個洞,春天暖了才出來,是不可能來人多的地方的,”林府來來往往人這麽多,夏天都沒發現有蛇,何況是這樣的秋末。

    平叔咂咂嘴,“還有就是,前兒我們抓那蛇,有個人家鄉是南方潮濕多蛇的地方,他一眼就瞧出來這蛇不是京城本地的品種,而且那蛇躁動的很,要不是有他,我們都未必能抓到它,小姐,你床上可是有足足有三條,個個劇毒啊!”

    林琅狠狠打了個哆嗦,若是自己如同往常一樣直接上床睡覺,而溫暖的被子下麵竟遊著三條冰冷的毒蛇,她簡直無法想象自己被咬,猝死後明早杏兒發現自己屍體的場景。

    自己就這樣死的不明不白,一定會被林正則壓下,稀裏糊塗的冤死。

    她緊緊地閉了眼,“是有人故意的。”

    平叔道:“這就是我擔心的,保不齊這人下次還害人啊,小姐,你屋子除了杏兒其他丫鬟都不讓進,到底誰能幹這事呢。”

    “我的屋子他人不能進入,可娘的屋子離我屋子很近,若是時間趕巧,進出也是不易引人察覺的。”

    此人欲害她於死地,她絕不會放過,“若想知道是誰也不難,看我把她釣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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