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後,北司命趕往騎營,調來軍醫,不知因為倉促還是怎麽的,隻帶了軍醫迴來。後又明明提過,已在調軍醫時便安排了騎兵進鎮護衛,可至今,他沒看見一個從鎮外調入的軒轅兵。


    也就是說,北司命……並未如自己所說的調過兵。


    天哪……北司命,真要殺凝兒?為什麽?


    突然想到極具可能性的一個人,炙炎彬猛抽口氣,驚瞪雙眼。


    能調動北司命的還能有誰?亦隻可能是她——遠在京都興善宮的,皇太後!


    是了……隻可能是她了。她命令北司命在淩亦凝趕迴宮之前殺了她,亦隻可能是她下達的命令,不要傷及到自己,既能為她保全一粒黑子,又能逼他與淩亦凝關係決裂。


    天哪!他怎可以如此不開竅?現在才想明白???


    一開始,他就想錯了……因為他聽及的,刺客用了毒針,他第一反應便是另一批殺手,完全沒想到太後頭上去。


    如今仔細迴憶一番,自從北司命對他講解一次後,他自己又去問過一些金炫澈的黑衛,可那些黑衛對他愛理不理的……他問甲午,甲午一問三不知,可除了北司命,其它護衛們都被殺了……


    看來,事情遠遠超過他以為的,北司命也好,使銀針的刺客也好,寒劍客也好,都是衝著淩亦凝來的,他們,不但要殺了淩亦凝,連金炫澈也沒打算放過。隻是他們所有人都輕視了金炫澈的實力,若非金炫澈,可能淩亦凝真就已經中招,死於前夜。


    心裏頓時後怕,怕的不行,炙炎彬還站在那裏,穿一身女裝,模樣怪透了。兩眉怒緊,雙手成拳。


    該死的,那突現的寒劍客,居然出手助他……再才救走北司命。這樣一來,任誰都會懷疑他了呀!


    特別是……


    呆呆的在看淩亦凝那邊,金炫澈已經為她清理了傷口,不止是炙炎彬自己震驚,連淩亦凝本人也一臉疑惑的表情,他們都在想著同一件事——金炫澈,不是有潔癖嗎?


    任甲午接走了手中濕布棒,金炫澈輕一抖身,抬眸,他看見正在盯著自己看的淩亦凝頭上。一根細布線,也不知哪掛上的,想也沒想,他伸手過去,欲扯下……手上帶了手套。根本沒法拈住那根細布線,金炫澈嗬樂,徑自的嘲笑,一邊搖頭,一邊左手伸向右手,扯住指尖一拉,摘下了手套……


    任金炫澈動作自然的從自己頭發上摘走什麽可能是雜物的東西。淩亦凝呆呆的看著他,輕喃。


    “我需要休息了……”


    輕扔手中細布線,金炫澈望向淩亦凝,沉眉。


    “那個北司命不是你們軒轅的大將軍嗎?他為何要殺你?”


    淺笑,淩亦凝望向遠處炙炎彬:“這問題怕是需要某人詳細講解了。太將司,要勞煩你陪金國師出去慢慢細說細說。”


    炙炎彬表情糟糕透了。一臉黑鐵板的陰沉。


    金炫澈沒迴頭,隻是盯著淩亦凝,不解:“他亦有嫌疑,你該將他拿下,方為上策。”


    望向金炫澈。淩亦凝冷冷一哼:“那是本公主的事了,金國師辛苦,請。”


    揚手,淩亦凝衝金炫澈做請狀。


    一嗬,金炫澈再次明明白白的感受到淩亦凝對炙炎彬的偏袒,他點點頭,抖袍站起,再不多言,徑直離開,甲午緊隨其後。


    金炫澈前腳出去,淩亦凝跟著瞟望,看見門口把守的皆是黑衣衛,便雙眉一緊,又轉頭望向窗外……


    想了想,淩亦凝站起,無視屋裏還有一個人呢,她走去窗前,探頭一看。


    窗後有街,整條小街,布滿黑衣衛,想來,左右房間也應該被黑衛接管,如此一來,短時間內,應該安全了。可是……


    緊眉,淩亦凝轉身,望向屋裏還穿著女裝的炙炎彬,頓時一怒。


    “叫你出去啊!”


    炙炎彬噘著嘴,搖頭,像個不服輸的孩子,嘴裏呻喃:“相信我,凝兒,不是我……”


    “我叫你出去,那個北司命到底怎麽迴事?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出去跟所有人說道說道,為何他端的黃湯裏有毒?為何你一夜飽眠,平安無事?為何剛剛那持劍人殺進來救你?出去呀——!”


    聽出淩亦凝是真心怒了,更能感受到淩亦凝在金炫澈麵前對自己的袒護,炙炎彬的心好痛,好痛好痛好痛——他的凝兒,是真心想要相信他的,隻是所有一切,都如劍般,指向了他,叫她想相信都難……


    便點點頭,炙炎彬冷靜下來,痛心的一歎。


    “我去換身衣服,然後咱們出鎮,迴騎營,好不好?”


    淡然的在看炙炎彬,這一瞬間,淩亦凝迷惑了——她更寧願自己一個人走,一個人迴去京都,這一瞬間,她想念淩皇胤,無比的想念,想念他溫柔的憐愛,想念他傻傻的寵溺……哪怕此刻的京都有千毒萬險在等著她,哪怕是死亡在等著她,她都將義無反顧的衝迴去,隻為見到她的那皇兄。


    縱使,死在他麵前。


    嗬一聲,冷笑,淩亦凝搖頭。


    “那騎營,是你的,是北司命的,北司命跑了,還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迴去了騎營,跟你迴去騎營?”


    “凝兒——!”痛心的一叫,炙炎彬頓急的拚命搖頭:“不要上當啊!你總不至於要金炫澈來保護你吧?你忘了嗎?前幾天的他還不顧一切的追殺你,要取你性命,你……你這麽快就要反過頭去相信他?”


    想起元郎;想起啟國那個王子儲;想起廣上城內城裏的牢中,金炫澈揚劍指向她……


    怎麽可能相信金炫澈?


    又要怎樣去相信炙炎彬?


    不,她向來靠自己,她誰也不信。


    目光一冷,淩亦凝做出決定。


    “出去。”


    被淩亦凝目光中堅定的冰冷震撼,炙炎彬呆呆的搖了搖頭,聲音頹廢。


    “剛有的一些信任,又都付諸流水了,是嗎?”淩亦凝不迴答。炙炎彬自己嗬笑,轉又點頭:“喏,炎彬聽令。”


    轉身,炙炎彬朝門口走去……


    拉開門。出去,看見視線範圍內的那雙黑靴子,炙炎彬冷嗬一聲,抬頭,望向正在等待著自己般的金炫澈。


    “想說什麽?趁我現在願意聽,趕緊說。”


    聽出炙炎彬語氣中危險的訊息,金炫澈唇角一飛,笑的得意:“太將司與國公主當真關係匪淺,如此失職大事不擔任何責任,可喜可賀。”


    聳聳肩。炙炎彬不置可否:“沒辦法,她一向縱我,唉,那的確是某人萬不可能登及的。嗬嗬。”


    一笑而已,炙炎彬穿著一身怪怪女裝。轉身就要迴自己房間……


    金炫澈身旁甲午猛一揚手,將炙炎彬一攔,炙炎彬一愣,甩頭瞪向金炫澈。


    “你家公主不是剛剛命令你出來與我解釋一番嗎?”


    “哦?你哪隻耳朵聽到的是命令?咱們凝兒溫柔輕婉,細膩迷人,說的明明是勞煩太將司……哎呀,我這會兒忙呀。沒空。”


    衝金炫澈惡恨的瞪一眼,炙炎彬猛一甩手揮開甲午攔著他的手臂,大步衝向隔壁自己的房間,於門口時將把守著門口的黑衛一推,撞門而入。


    嘣。


    炙炎彬砸上門,發出重響。


    屋外。甲午一臉謹慎,望向金炫澈:“大人,要不要監禁他?”


    低眸在看自己的手,已經又帶上了手套了,金炫澈不知在想什麽。隻是搖搖頭。


    “呃……嗬。”甲午不敢打擾,隻好一喝。


    *


    午膳,金炫澈與淩亦凝同桌而食,炙炎彬換好了衣服說是出去轉轉,就溜不見人影了。可沒太久,傍晚時候炙炎彬領了大軍入鎮,將整個‘客來’圍成‘水泄不通’,直到這時,淩亦凝才知道,炙炎彬是出鎮外搬騎兵了。


    外圍密密麻麻的軒轅精騎,內部皆是黑衛,一夜安眠,淩亦凝終於睡了個踏實好覺。


    次日清早,淩亦凝一聲令下,全軍起程,繼續趕赴京都。


    再不如之前那般時緊時緩的偶爾會慢軍前行,幾乎全程快馬加鞭,全速趕路,淩亦凝在馬車裏顛簸,金炫澈與炙炎彬騎馬,暗地裏較著勁的時不時比賽,炙炎彬卻總是輸給了金炫澈,他知道,問題隻是出在馬上麵。


    再有偶入小村閑鎮打間過夜,炙炎彬吸取了上次教訓,再不低調行事了,皆是全軍入駐,若不是小村小鄉的,但凡大鎮小城,皆直接入駐官府;或是小村小鄉的,也直接包下客棧,再不給刺客任何機會。


    幾天路程在快趕快急的衝刺中如天光一抹,轉眼滑過。


    眨眼功夫,打從小番城出發至今,已過去八天,按理,從小番城到京都,快馬而行的話,隻消四到五天,可淩亦凝他們在‘客來’客棧裏就消耗了三天,加上全軍上萬人馬,多少滯行減速,故拖至八日後。


    遠遠可見京都皇城,大軍而至,氣勢驚人,更驚人的,是京都輝煌樓閣,而被驚到的人,隻是甲午而已,遠從外城開始開始,甲午便東張西望,看個不停,仿佛眼睛不夠用了。


    金炫澈的黑衛本有上百人,但在入內城時被強製限令,全數製止在了城外。進入皇城的,隻金炫澈,甲午,以及四名黑衛。對於此舉安排,淩亦凝仿佛意料之中,一臉淡漠。


    不管金炫澈是不是真心想過救她,又或者另有目的,如今,要進內城了,內城如網——天羅地網,她堅信,隻要金炫澈進去了,就休想再活著出來了。這麽想著,她望向正在審視騎軍入城的冷無言——那家夥,依舊鐵板塊的臉,毫無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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