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明,浮雲微動。星星點點,似神明默視人間。


    一心手持錫杖,橫衝直撞的來到了大雄寶殿外。


    從外麵看著殿內一片燈火通明,一心目光一定。


    從他身上突然傳出寂我的喝罵:“一心,你個禿驢不要命可別連累我!快放我出去!”


    寂我本是從一心身體內生出的心魔,自然清楚一心的打算。危及到自己的生存,寂我終於開始難以壓製恐懼,死命地想要脫離一心。


    一心的身上開始有黑氣瘋狂湧動,不時有張臉從其裸露在僧衣外的皮膚下出現,咧著嘴呲著牙兇狠無比。


    一心空著的左手突然用力在自己身上一拍,掌力雄渾,震斷了他的一條經脈,噴出好大一口血的同時,他身體上那發狂的黑氣、怪臉、惡聲也暫時消停了下去。


    邁步衝進大雄寶殿內,一心“噗通”一聲便跪在了蒲團上,仰首望著高高在上的金佛,麵上淌下悲切的淚來。


    “佛祖,弟子一心今日就來贖罪了!望佛祖慈悲,救弟子脫離苦海!”


    錫杖橫置於雙膝上,一心開始念念有詞。


    大雄寶殿中開始有梵唱響起,眉目慈悲的金佛上,散出耀眼金光,整座大殿,亮如白晝!


    蒲團上跪坐的一心,就像猛然扔到滾油鍋中的肥肉,皮膚上霎時便起了駭人的一層水泡!


    饒是一心修行多年心誌堅定,也忍不住痛苦的呲牙咧嘴。更別提那心魔寂我,置身於這至聖至潔的佛光照耀下,早已嘶嚎不斷:“媽了個巴子的,痛煞我也!一心,你想死別他媽拉上老子!”


    ……


    佛窟內。


    無我大師緩緩睜開雙目,輕歎一聲:“何苦來哉?”


    這時,在其不遠處有嬌笑聲傳來:“老和尚,你徒弟都要死了,你還有閑心在這擋我路?”


    “你這陰魔好生囂張!”


    無我大師淡淡一句,身上隨之爆發出強勁氣浪,整座佛窟的陰森昏暗都為之一蕩,顯出無我大師身後那條丈許高的詭暗裂縫。


    “我不過是小眯一會兒,竟被你這汙穢魔物潛入進來,實在是愧對佛祖。如今你竟還想原路返迴,真當菩提寺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了?”


    被無我大師先前那手真元外放逼出身形的陰魔,就好像一團蜷縮在一起的影子,正咧開冒著幽幽黑紫之光的嘴笑。


    “若非你這老和尚年紀大身子骨差了又精神不濟,哪有我進寺一觀的機會?我說,照我來看,就你這把老骨頭也撐不了多久了,你也該靜下心來準備後事了,就別多管閑事不成嗎?”


    無我大師正色道:“除魔也是閑事?”


    “除魔?老東西野心不小嘛!”陰魔桀桀而笑,“本以為你隻是想阻止我迴去,沒想到竟存著除了我的心思!仙隱境倒是仙隱境,隻可惜眼下你這把老骨頭有那個本事嗎?”


    無我大師微微一笑,道:“這是看我行將就木,就看我不起?也罷,便借你這隻雞,好好儆下魔界的猴兒,也好叫魔界知道,人間也不是任你們欺侮之地。”話音落時,無我大師身上金光暴漲,恰似活佛一尊!


    陰魔倒也不懼,隻笑道:“對付我就這麽拚命,怎麽不見你好好管教門下弟子,任他們心魔滋生?”


    無我大師微怔,接著歎道:“不孝弟子自然也是要管的……也好,就借這個機會一起料理了吧!”說著,伸手一揚。


    一道金光倏然飛遠。


    ……


    待眾人趕至大雄寶殿外,都忍不住抬手遮了下眼。


    大雄寶殿裏實在太亮,就算他們修行有成,也需讓雙眼適應片刻才能在這強力的光線中辨明殿中情景。


    隻是當他們看清殿內景象後,卻都不肯再上前半步。


    因為殿中的一心大師模樣極慘。身上的僧衣已經燒成了灰,裸露在外的皮肉全是凸起、潰爛的水泡,全不似一個活人模樣!即便如此,一心仍死死抓著錫杖匍匐在金佛腳下,任憑那浩蕩佛光灼燒著自己身上的魔氣。


    耳聽得殿中呻吟、嘶嚎,眾人唏噓不已。


    菩提寺僧人中有的已經低泣出聲,更是引得眾人心中極不是滋味。


    魏铖奇道:“我等在這佛光照耀下都無什大礙,一心大師好歹是佛門高僧,怎的這佛光好像對他造成極大危害似的?”


    康雪哼道:“外間都說此殿中金佛最是容不得半點汙穢邪祟,一心身上既然融合了心魔寂我,自然是不被金佛待見了。”


    魏铖點頭歎氣:“難怪一心大師要趕來此地了。”


    葉奈落輕歎:“一心大師這是心懷死誌啊……要麽心魔滅,要麽一起滅,當真決絕。”


    雖然佛道兩脈明裏暗裏爭執不斷,天山派與菩提寺之間的關係也不咋滴。可見此一幕,葉奈落終究是難忍對一心的佩服。


    “他這隻是在贖罪,就算受再大苦也是應該。”衛軒冷冷道。


    眾人紛紛望向衛軒,皺眉、歎氣、嘬牙花,心中對衛軒的觀感漸漸降低。衛軒如此冷情絕性、步步緊逼,實在令他們感到懼怕。有些人開始在暗處小聲指責起衛軒來,更別提菩提寺的僧眾,更是直接斥責衛軒冷漠無情。


    白玲瓏悄悄擠上前來,站到了衛軒身邊,大有幾分同仇敵愾、共擔外人責難的意味。


    衛軒側目問:“你受不了這浩蕩佛威?那還擠上前來幹什麽?”


    白玲瓏哼道:“你以為我是身體不適來找你分擔壓力的?姑奶奶我這是來給你壓場子,免得外人看你勢單力薄便不知好歹!”這話說得慷慨激昂,可她躲在鬥笠後的眼睛卻在小心翼翼地打探著四周,暗中提防著有人看她不順眼教訓她。


    衛軒終於露出了絲今日來最最真切的笑,他問:“你也覺得我做的對,你也認為一心活該?”


    白玲瓏略一思索,便道:“我腦子不好使,想不了太深。所以我從來都是幫親不幫理。”


    衛軒聽到最後那句“幫親不幫理”,心頭不禁一熱。


    就在這時,大雄寶殿中突然傳出一聲輕咦。


    殿內光亮驟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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