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月的光輝不減,她的眸光比月光更冰冷。

    五指微微張開推開雪妃湊近的臉。冷聲吩咐道:“紫熒,喊侍從。”

    雪妃拽著傾月站起身,把她逼到了牆角。她拽著傾月的前襟,嘶聲道:“擁有一切卻還不施予半點憐憫,你的心,當真就這麽狠?”

    傾月忍不住朝天看,忍住了翻白眼的衝動。她的手握住了劍柄,作勢拔劍。不料眼前的她卻是腳軟滑落在地。

    她整張臉一片慘白,冷汗不停地冒。汗水多了就會顯得嚇人。

    傾月躲開了些,終究還是不忍。“紫熒派人送雪妃迴去。我總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是,大小姐!”

    待紫熒正要轉身,傾月又道:“迴離落宮的時候給七爺傳句話,就說是雪妃想見她。我今夜可能會在冷相府。你也收拾收拾,記得迴相府。”

    “是,小姐。”

    攆轎掉了個頭,向著西門而去。這一路,困頓異常,直到耳邊有人喊她的名字,傾月這才幽幽轉醒。看著眼前熟悉的又陌生的臉,迷離一笑。“爹——”

    冷清均伸手親自扶著她起身。傾月本想著站直身,行禮的。可是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想睜開眼都沒有辦法。

    冷清均本意隻是想要裝作扶她一下。可是當觸碰到她的手的時候,冰冷冷的。“傾月,你的手。”

    冷相都還沒來得及說完,傾月已經轟然倒下。一時之間,一切都亂了,她本來是想要迴府,可是卻是病倒了。燒得厲害,前來的禦醫都嚇到不知所措。冷相府裏幽靜的院落,此時此刻人聲鼎沸。

    侍女們端著一盆盆的涼水和熱水。傾月隻覺得迷迷糊糊的,頭很沉,很沉。她耳邊有好嘈雜好嘈雜的聲音。她想要叫他們不要吵,可是她又很害怕。她想要睜開眼,可是真的很累,好痛好痛。

    紫熒和另一個侍女交替著給她換麵巾。可是她額頭的溫度依舊是燙得驚人。

    不知過了多久,冷相攜同其他家人都離去了。隻剩下五夫人一個人,呆在傾月榻前不肯離去。紫熒起身捶了捶腰,這半夜下來,腰都直不起。“五夫人,夜深了你且去歇下。小姐這裏,有奴婢守著呢。”

    “我不放心……”五夫人倦怠地揮了揮手。“她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不放心。”紫熒便沒再說什麽。隻迴身忙碌著。下半夜的時候,冷家來了個不速之客。

    玉寒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一聽到她病倒的消息,以常理來說他可以次日天亮再來。可是他就是鬼使神差地策馬飛奔而來。

    冷相府這一夜燈通夜亮著,以至於守門的小廝也不得歇息。這也正好給慌張而來的玉寒順利進入而且沒有吵到冷家其他人的機會。他走進她的廂房。

    空氣中散發著濃烈的藥味。他看著一直不停忙亂的侍女,心一沉。

    “她怎麽了?”三個時辰前,見她還是好端端的。怎麽突然間就死氣沉沉。紫熒迴過身來,“七爺,你怎麽來了?小姐她著了風寒,整個人熱得厲害。”

    這時,五夫人站起身向著玉寒走來。遲疑片刻後道:“東王,你……來了。”

    “是的,夫人。”玉寒說著規矩行禮。五夫人深深歎了口氣,“還以為根本沒有人在乎。你能來,也是好的。”

    “夫人,七爺,夜深了你們還是去歇著吧。若是累壞了身子,小姐醒來知道了也難受。”紫熒抹了抹額上的汗,迴過了身。此時此刻,她已經忙得脫不開身。一來她是真的擔心五夫人的身體,二來七爺和小姐水火不容的,也沒有留下的必要。

    “夫人,你去歇著吧。我守著她就好。”玉寒並沒有理會紫熒,自他聽到五夫人的話後,心裏就隻剩下了後悔。綿綿無盡的後悔。

    五夫人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目送她離去,玉寒迴身在榻前坐下。他伸手撫著她的臉頰。

    “你們再去端一碗藥來。這藥涼了。”為了保證傾月一醒來就能喝藥,這藥鬥不知道煎了幾幅。紫熒不停地換著麵巾。

    “為什麽不喂她喝藥?”

    “喂了幾次,也沒喂進去多少。禦醫也說還是先等熱褪去了再說。”

    “她這樣子多久了?”

    “我不知,說是從宮裏出來才到冷相府就倒下了。一直到現在。”

    兩人續續說著話,玉寒就近坐著,伸手拿帕子。紫熒便擰了水遞給他。“七爺,你還是迴去歇著吧。你身子也不好,到時候……我怕小姐責怪,我們沒有照顧好你。”

    “她不會的。”她既然已經知道他是在裝病,怕是再不會擔心什麽。他是瞞了她好多事,太多事,都不敢一一跟她解釋了。

    紫熒不再多說,手上卻是不曾停。“她臉上的妝是你為她畫的?”

    “迴七爺,是的。”

    “你可知她為何突然之間……要”

    “奴婢猜因為華妃。一直以來,小姐和華妃娘娘交好。尤其是在華妃娘娘突然之間死去。還是為了替小姐解圍。奴婢想小姐的心裏太壓抑了。加上昨兒個一宿也沒睡安穩。所以……”

    “華妃和王妃關係究竟有多好?”玉寒微微蹙眉,如此聽來,華妃的死不是她的意思。如果是華妃自己的選擇的話,那麽當時他對她說了那樣的話,豈不是又傷了她一次。

    “這奴婢就不清楚了。華妃出身低微,倒是因為生下了哲皇子,才被封妃。封帝對她也是盛寵不衰。一直以來華妃和冷家的關係就很微妙。眾所周知,冷大小姐就是因為華妃的縱容,才可以肆無忌憚地出入宮廷。”紫熒說著遞上了麵巾,一抬眼看見了若有所思的玉寒,便道:“七爺在想些什麽?”

    “你以前不是跟王妃的。我記不得你是什麽時候開始隨侍在她身側的。”

    “迴七爺,我是五夫人的貼身丫鬟。小姐來東京,沒有帶自己的丫鬟,夫人讓我跟著。”

    “怪不得!”玉寒無奈地笑,若是以前的那兩個,他就算是問半天也不見得能問出什麽。紫熒已經有些困倦,想著說話可以解困就鬥膽開口。“怪不得什麽?”

    “王妃她是不是從小就一直被冷相捧在掌心?”

    “怎麽可能。雖然相爺隻有她一個女兒。可是七爺也知道以王妃的長相。”紫熒迴得快了,一時口快,心裏有些忐忑。“奴婢該死!”

    玉寒漠然道:“繼續說——我想知道她是怎麽長大的。”

    紫熒一身冷汗,聲音有些哆嗦。“從小她就特別好強。她不禁學琴棋書畫,更是舞刀弄劍,聽人說相府藏書閣裏的書,小姐都看過。相爺疼她,隻因為這相府之中還沒有一個人有小姐的文韜武略。那些個公子各個都是紈絝子弟。隻有一凡少爺好稍稍成些氣候。”

    “她……原來……”過得這麽辛苦。玉寒怎麽也沒有想到,不可一世的她,原來並不是天生的。這一路走來,因著她的容顏,她所受的苦,他不能想象。

    “咳——咳——”

    突然傾月咳嗽了起來。本就潮紅的臉,這個時候紅得像是要滴血。

    “小姐……”紫熒著急跑出內室喊禦醫。一時間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禦醫把著脈,不停地搖頭。“這熱要是褪不去就麻煩了。”

    紫熒端起了一旁的藥。“那是要想辦法讓王妃喝藥。”

    禦醫搖了搖頭,“不成啊,王妃是有身子的人。這藥這會子怕是會對孩子不好。”

    “那怎麽辦?”紫熒急到淚盈眶。禦醫搖了搖頭,“再等等吧,我想王妃神經一直緊繃著,等她放鬆下來要大病一場。你們守著吧,別忘了換帕子。”

    “你們是在敷衍嗎?人都已經成這樣子了,你們居然說等著?”

    “東王恕罪!”禦醫進來還沒有看見玉寒。他一直沉默站在旁邊,直到他出聲。禦醫嚇到一下跪地。

    “現在是讓你來診脈,不是讓你來領死的。”玉寒第一次一臉冰霜。讓所有人都一陣膽寒。禦醫站起了身,“臣已經盡力了。”

    “咳——咳——”咳嗽聲再次響起。傾月隻覺得好難受,好難受。她掙紮著坐起身。“水——”沙啞的聲音喊著,所有的人的心都懸在了半空。玉寒遞了水到她的嘴邊。明明隻是溫水,她卻覺得燙口,一口水全部吐了出來。

    明明就很渴,可是每咽下一口水,就感覺是吞下了一團火球。才不過兩三口,玉寒前襟衣袖盡濕。

    “東王,喂藥吧!”禦醫戰戰兢兢地端了藥上前。

    “不是說不能喝嗎?”

    紫熒解釋道:“加了藥,重新熬的。”

    傾月迷迷糊糊地眼都睜不開,隻感覺到他溫熱的手扣著她的下顎。苦苦的藥汁滑進喉嚨。嗓子癢癢的。藥汁灑了玉寒一身,在他水藍的衣上,留下許多的印記。看著她難受的樣子,玉寒心揪緊。好容易喂了些藥,懷裏的人已再度暈厥。唿吸漸漸平和。紫熒上前道:“七爺,你是不是去換件衣裳,這裏有奴婢就夠了。”

    “不必了!”

    “七爺,你沒有去見雪妃?”紫熒突然想起。玉寒迴頭看了她一眼,又默默轉過了頭。隻一眼,紫熒隻覺得從頭涼到了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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