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崽估計也在綁架中受到了驚嚇,此刻孤苦伶仃的沒有家人來接它,垣奇不忍心將它放下來,便繼續這麽背著。櫟升換到了側後方的位置,正好與那邊的骨狼站在一起。骨狼抬眼看過來,櫟升和它打招唿:“利首領也在。”懷裏的白團子也垂著腦袋看過來,骨狼接觸到予白清澈懵懂的目光,本能般微微側頭,將左眼和臉上的疤藏住。它聲音沙啞,迴道:“碰巧遇見。”骨狼的部落離聊琴所在的位置不遠,它恰巧在外麵碰見聊琴,聽說了這事。第四部落雖然與其他部落接觸不多,但同為首領,崗中發生如此嚴重且惡劣的事情,它還是得跟著趕過來看看。 骨狼說完這四個字就不再出聲,櫟升知道它向來沉默寡言,點頭以示迴應。予白還趴在櫟升的臂彎往下探頭,骨狼一族之所以叫骨狼,是因為它們的獸態從後頸至尾椎處,有一條突出來的白色脊骨,比背部其他部位的毛發高出一截。除了這一點,骨狼和小狼崽長得很像,隻是毛色也不相同。予白看了看骨狼,又扭頭看了看不遠處食魔鷲背上的小狼崽。同為狼族,卻不是同一支,就像蛇族也有許多旁支,不然的話小狼崽也許可以加入骨狼的部落,第一部落裏似乎沒有第二隻狼族。 可是自己又是什麽種族的獸呢?予白抬起爪子自己碰了碰頭頂。它會長角,獅王也有,難道它是一隻獅子?骨狼被予白時不時投來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不動聲色地往另一邊挪了一點。它臉上有道猙獰的疤,左眼也是瞎的,予白看起來在第一部落過得不錯,垣奇和櫟升也挺喜歡它,自己這副模樣,還是不要嚇到它為好,不然惹得其他首領心生不悅。 骨狼當初答應獅王,願意和幾個首領一起輪流接手予白,實際是順口應下,早點解決了這事早點迴去,並沒有想過真的要將予白帶迴部落。它住的地方最遠,族群中都是骨狼,也與予白不合適,到時候再找個理由推了就是了。剛才食魔鷲和櫟升的對話,骨狼也聽見了,食魔鷲自稱予白的父親,令它有些意外和不解。不過終究是別族的事情,它懶得多問。另一邊,鄔元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了聊琴,包括食魔鷲聽見了骨哨聲,和巨蟒一起來救它們。“骨哨?”聊琴起了點興趣,看向食魔鷲,“我聽說垣首領新收了個幹兒子,看來是真的?”一隻食魔鷲隻有一根骨哨,某種意義上來說,比代表首領身份的獸牙還要珍貴。垣奇和予白的關係,許多獸族都還不知道,但聊琴不一樣,她在部落中的地位幾乎與鄔石同等,有幾個親信留在部落和幼獸園,經常會向她稟報部落中所有發生的事情。所以她雖然不在鄔元身邊,卻也知道予白的情況,知道鄔元和這隻來曆不明的幼獸關係很好。附近也有不少其他獸族,聊琴這麽一問,周圍一眾或震驚或好奇的視線全都看向食魔鷲。“啊……”食魔鷲竟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沒錯,本想過段時間再宣布的。”首領收了個幹兒子,算是件大事,尤其是垣奇這樣還未成家的,幹兒子便是部落的第一繼承人。但予白的情況特殊,它不是鳥族……又留在幼獸園訓練和學習,暫時還是第一部落的獸族。 食魔鷲背上背著小狼崽,一時間許多目光投向它。小狼崽縮了縮脖子:“不、不是我……”一共有三隻幼崽被綁走,不是小狼崽,那就是……櫟升懷裏的那隻。白團子望著四周,不明白大家怎麽又都在打量自己:“嗷嗚?”鄔石此時出聲:“先帶它們迴去……”“這麽著急做什麽?”聊琴臉上的笑意一收,打斷他的話,“我就不迴部落了,要跟我兒子再好好聚一聚。”鄔石閉了嘴,幾個下屬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其中一個識趣地問道:“首領,那我們去附近找些吃的來?”聊琴好不容易見鄔元一次,卻不跟他們一起迴去,鄔石再怎麽狠心,也必然不會這時候將鄔元帶走。果然鄔石應道:“去吧。”這裏不屬於穹擎崗的領地,山上應該能找到一些普通的動物,生火烤一烤就能吃了,至少先讓幾隻幼崽填填肚子。鄔元眼巴巴地望著聊琴:“母親,你不迴去嗎?我今天放假……”“我下午還有別的事情,”聊琴柔聲道,“等你下周放假,我一定迴來看你。”小黑豹有些失落,也隻能點頭:“好吧,母親下次一定要迴來。”危機暫時解除,鄔石找到垣奇和櫟升,詢問他們黑脊狗的情況。首領們有事要談,小狼崽和予白被放到地麵,乖乖去了旁邊不打擾他們。骨狼沒有參與他們其中,它見這裏沒什麽事,抬腳要走,它向來如此,也不用跟誰特意說一聲。它剛一轉身,撞上一白一棕兩隻幼崽。予白和小狼崽一起抬頭望著骨狼,小狼崽的眼神略複雜一些。要是骨狼的部落要求沒那麽嚴格,它說不定能去……不過去了之後,它就不能和予白還有鄔元一起上學了,這樣一相比,好像還是在幼獸園繼續呆著比較好。予白則規規矩矩地喊道:“利首領。”它現在說話基本流利,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磕磕絆絆的,吐字也清楚。骨狼身體一僵,似是不習慣和幼崽靠得這麽近,後退了一步。它遲鈍地“嗯”了一聲,正打算換個方向離開,又聽見予白稚嫩的聲音:“您要走了嗎?”予白依稀記得,它僅有的幾次見到骨狼,對方似乎都是這樣,沉默地站在一邊,最後再悄悄地離去。骨狼側過臉,想立刻就走,又覺得不太合適。這是垣奇的幹兒子,身份與別的幼崽不同,它不能太過隨意。骨狼耐著性子,迴道:“是。”予白又在看它那隻受傷的左眼,即使它眼中並沒有惡意,也讓骨狼很不適應。這隻幼崽難道不害怕嗎?還有它身邊的棕狼幼崽,半點膽怯的樣子也沒有表現出來。莫非第一部落的獸族,膽子都這麽大,難怪獅王總是看重第一部落…… 骨狼垂下視線,依舊小心翼翼側著頭,盡量將臉上的傷疤擋住。它的耐心也即將耗盡,卻見予白盯著它的眼睛問:“會疼嗎?”骨狼一愣神:“什麽?”予白睜著湛藍的雙眼,蹲在草地上,抬起爪子碰了碰自己的左眼:“這裏,會疼嗎?”骨狼的那隻眼睛的確有些可怕,眼球晦暗無光,不論看向哪裏都沒有焦距,似乎還比正常的右眼稍微突出來一些。加上它臉上那道猙獰的疤,骨狼身上一定發生過什麽很不好的事情,也許比它們被那隻壞黑狗綁走還不好。予白心裏藏不住事,略微心疼和擔憂的情緒都寫在了眼睛裏,骨狼清楚地看見,對此無所適從。它的傷連手下的族人都不會輕易提起,知道這是它的禁區之一。骨狼的年紀比鄔石還要大幾歲,卻一直沒有妻兒,此時也是頭一迴有一隻幼崽這樣問它。它呆站了一會兒,才用沙啞的聲音迴道:“不疼。比起剛才,骨狼的語氣明顯溫和不少,麵對兩隻幼崽,也不再那麽僵硬。它最後看了一眼予白和小狼崽,轉頭快步離去。山頂另一頭的三位首領沒有注意到這一幕,鄔石確認黑脊狗已死,安排部分下屬前去荒山,將黑脊狗的屍體帶迴來,順便沿路找一找黑鷹的蹤跡。“黑邢果然抱著赴死的心態,”鄔石麵上不顯,實際心裏也是一陣後怕,“好在有二位首領相助,此事我欠二位一個人情。”一旦不如黑脊狗的意,他恐怕就再也見不到鄔元了,與聊琴更不可能再和好如初。食魔鷲一揮翅膀:“說這些幹什麽,被抓的也有我兒子。”櫟升瞥了垣奇一眼,淡聲道:“也曾經是我兒子。”食魔鷲笑了兩聲:“你也知道是曾經。”那天予白去第三部落,幫助櫟升解決絕食的問題,垣奇也早就聽說了,予白年紀小單純,它原諒了櫟升,可不代表自己也要原諒。 櫟升懶得跟他繼續掰扯,轉而問起鄔石:“黑鷹是從哪裏溜進部落?”鄔石昨晚一夜沒合眼,身上正好還帶著用過的地圖,拿出來展開,指著河邊的一處:“應當在這裏,這個方向的確疏於巡邏……”骨狼走後,予白悄悄靠近垣奇和櫟升,聽見他們還在談話,又轉身悄悄走了。它一扭頭,與不遠處的聊琴對上視線。她懷裏的鄔元抬起爪子揮了揮:“小白!短尾!”聊琴也露出一個笑容,朝兩隻幼崽招手:“過來讓我瞧瞧。”小狼崽卻明顯退縮,鄔元的母親雖然看起來挺溫和,但它到現在為止,也隻和最沒架子的垣奇熟悉一些,麵對別的陌生長輩,還是很緊張。它原地趴下來:“你過去吧,我在這裏吹吹風就好。”予白埋頭拱了它幾下,它就是不起來,予白隻好獨自過去。靠近聊琴,予白的速度慢了下來。它衝聊琴搖了搖尾巴,竟也開始感到緊張。在予白心裏,鄔石是一直不太喜歡自己的,它還停留在對方不樂意自己叫他父親的記憶中。那鄔元的母親會喜歡它嗎?予白接觸的女獸人不多,梨青是其中一個,聊琴的氣質看起來和梨青不太相同,但渾身都散發著溫柔的氣息,讓予白不自覺地想要靠近。它小心翼翼邁著步子,聊琴被它怯生生的模樣逗笑,伸出手:“過來吧,別怕。”予白身後的尾巴一下子搖得更歡,幾步奔過去,歪頭在聊琴的掌心蹭了蹭。聊琴摸了摸予白頭頂的軟毛,托住它的肚子也將它抱進了懷裏,和鄔元擠在一起。“長得真可愛,”聊琴捏著予白塌下來的耳尖,再看看它的爪子,“就是瘦了點,平時吃飯得多吃兩口,長點肉才行。”予白乖巧點頭:“嗯。”“母親放心,”鄔元眼露驕傲,“小白現在是我弟弟,有我照顧它,不會餓著的。”予白一張口,差點也跟著鄔元喊:“嗚……嗯。”聊琴故意收起笑容:“好啊你,我不在家,就給自己找了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