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當劉青崖站在師大校門口的山茶樹旁,開始迴憶自己這三個月來所經曆的一切時,已經是九月的月末了,再過兩天就放國慶了,楊宇天給她發短信,說好會在國慶的時候從北京迴來看她。

    想念一個人是讓人如此疼痛的事情,而遺忘又是如此不易。劉青崖走在九月微涼的夜風裏,開始整理自己淩亂不堪的思緒。這忙碌又不可思議的三個月裏發生了很多事情。譬如,高考的時候她居然超常發揮考了鄰市一所二流師範院校:譬如,楊宇天跟馮末末都考上了北京的重點大學:譬如,在新生軍訓的時候居然看到了很久不再聯係的顧濤:譬如,在軍訓迴來的時候居然意外地收到牟非的來信等等。

    很多很多的事情,理不出頭緒,好吧,現在我們就一件一件地講開來。

    首先是高考,高考的時候,三中不住市區的學生都住在一家離考場很近的飯店裏。那家飯店不算很大,三中那麽多學生,加上老師,房間肯定不夠。不過學校不包更大的飯店也是有原因的,一是大的飯店都比較貴,作為三中的大多數老師和學生來講,這樣奢侈的消費顯然讓人心疼。二是,小飯店因為麵積相對比較小,利於學生的集中管理,畢竟高考不是鬧著玩的,萬一有學生趕不上考試,那十幾年的寒窗苦讀都白費了。

    那個小飯店一共有兩層樓,因為劉青崖所在的4班是年級唯一的文科班,在人數上所占的比例很少,所以,他們是在理科班全部分完了寢室之後才一個一個插的空,劉青崖因為學號排在最後,所以她是最後才被插到了一個全是理科女生的寢室的。

    楊宇天分到的寢室就在她隔壁,她不禁為此暗自慶幸。

    高考的前天晚上,楊宇天從家裏帶了許多東西來,他站在劉青崖的寢室外麵敲門,全寢室的女生都伸出頭來看,大家嚷嚷著,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這個男生如何如何帥,這個男生的鼻子如何如何挺,這兩個俊男靚女如何如何地相配,雖然都是些陌生的聲音,但劉青崖聽在心裏,卻覺得十分溫暖。原來理科女生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嚴肅呆板。

    “吃晚飯的時候見你不在,原來是迴家了啊?”

    “是啊,迴家給你帶點東西。我們出去說吧。”

    “嗯,你等等,我帶上鑰匙。”劉青崖轉身迴寢室拿鑰匙,全寢室女生投來的羨慕的眼光讓她的臉又一次漲得通紅。

    “怎麽全是陌生麵孔啊?你怎麽被安排到這兒了啊?”楊宇天很是不滿地說道。

    “誰叫我學號排在最後呢,先排完了理科才排的文科,學校這重理輕文的弊端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有點改善。”

    “委屈你了,來,帶點東西補償補償。”

    “呀,香蕉,葡萄,還有糯米飯團。你怎麽知道我愛吃這些的?”

    “我智商高啊。連老婆愛吃什麽都猜不到,我還混不混啊?”

    “切!又是猜,你就那麽能猜。”劉青崖一邊說著,一邊拿起一個香蕉開始剝皮。

    “你就不給我喂一點嗎?我還沒吃飯呢。”楊宇天壞壞地說到。

    “啊?你怎麽不在家裏吃了來啊?”劉青崖著急地埋怨道。

    “那我吃了我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趕來了。”

    “又不趕著投……”劉青崖說到這裏忽然停了,明天就是高考了,幹嘛說這麽不吉利的話咒他呢,她不禁在心裏暗暗地罵起自己來,“又沒什麽急事,用得著那麽匆忙嗎?”頓了頓,她才改口說了這句話。

    “哪裏。見你還能不算急事呢?”他嘴貧到。

    “好吧,把嘴張開,喂你一根香蕉,這麽大根哦,要麽就整個吃下去,要麽就不吃,自己選。”

    “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啊。好吧,我還是要吃,老婆喂的東西,撐死我也得吃。”

    “別亂叫,真是的。來,嘴巴張開。”

    “嗯,啊……”楊宇天張開的大嘴裏便塞進了一根肥肥的香蕉,劉青崖看著楊宇天驚恐的眼神,以為他是被噎著了,便走上前去拍他的背。

    “你們兩個在幹嘛呢?”班主任老師熟悉的聲音響在空蕩蕩的走廊上,像魔鬼的怪叫,劉青崖被嚇得手上的東西都落了一地。

    “覃,覃老師,我們在吃,吃香蕉。”

    “嗬嗬,吃個香蕉幹嘛嚇成這樣了?楊宇天,你是不是在談戀愛呀?”

    “我,不是,老師,是我找的劉青崖,跟她沒關係。”

    “哦?沒關係嗎?戀愛是你一個人談的嗎?”

    “是的,老師,哦,不,我沒談戀愛,我找劉青崖玩。”

    “看把你嚇得,沒事,都這會兒了,老師也不會把你們叫到辦公室喝茶了,你們繼續吧,記得早點迴去休息,明天考語文,給我爭氣點。特別是你,楊宇天,聽見沒?考個重點給覃老師看看,咱們文科生也是三中的頂梁柱是吧。”

    “嗯。”楊宇天重重地點了下頭。等覃老師走後,他望望劉青崖,一張臉都快嚇綠了。

    “看吧,沒事的吧,現在咋倆談戀愛都讓覃老師批準了。嗬嗬。”

    “哼,算你好運,那根香蕉沒噎著你。”

    “那我們現在去哪裏呢?”

    “帶我媳婦兒去我家見公婆去。”“才不去呢,明天都高考了,你可別亂來……”

    “逗你的啦……”

    “今天的作文題目什麽意思啊?”

    “對對對,我也弄不懂呢,都是胡亂寫的。”

    “我都鬱悶死了,那個選擇題我上次還做過呢,還是選錯了,又把上次那個錯的答案給記住了……”

    當幾個理科女生在寢室裏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剛剛過去的語文試題時,劉青崖則坐在床頭等楊宇天。今天考了什麽,她似乎一下考場就什麽都忘記了,考一科就輕鬆一科,再說,下午的數學是她的弱項,要是知道連自己一向拿手的語文都沒考好,那麽數學肯定連考都不想去考了。所以,她盡量使自己更鎮靜。這個時候,多一分鎮靜就多一份希望,多一份希望就可以離楊宇天近一步,雖然她知道她不可能追得上他。這樣想著,她從兜裏取出一顆牛奶糖,開始嚼起來。

    “劉青崖!劉青崖!”門外響起楊宇天頗有吸引力的磁性聲音。

    “你男朋友叫你呢。”門口一個開門的女生見是楊宇天,便轉過頭來叫劉青崖。

    “哦,你等一下。”劉青崖爬下床,匆匆套上鞋子便跟著楊宇天出了門。

    “你嘴巴裏嚼的什麽?”

    “牛奶糖!”

    “啊?”楊宇天突然嚴肅了,“吐出來!”他把手攤開,伸到她的嘴邊。

    “幹什麽呀你?”

    “吐出來呀,你不知道這個時候吃糖是會抑製思維的嗎?”

    “不會吧?你騙人,不吐。”

    “沒騙你呢,你吐不吐?”

    “不!”

    這時候楊宇天突然一把摟過劉青崖,然後把嘴巴貼上去,用舌頭敏捷地把那顆糖從她的嘴巴裏掏了出來。看著楊宇天得意地嚼著那顆從自己嘴巴裏搶了去的牛奶糖,劉青崖被驚呆了。

    “你不怕抑製思維嗎?”

    “好啊,抑製思維了說不定就跟你一所學校了呢?”

    “你不要瞎說,我才不希望你跟我一所學校呢。”劉青崖低下頭,那一刻,她的眼睛裏寫滿了感動。即使是後來因為某些不得已的誤解跟楊宇天分手了,但高考那些日子楊宇天給予她的嗬護總是讓她想起來的時候滿心都是溫馨和感動。正如楊宇天後來自己所說的那樣,如果一個男生不喜歡一個女生,他怎麽會為了她放棄家裏舒適的大床不睡,而跑去酒店跟另一個男生擠一張原本就狹窄的小床呢?如果一個男生不喜歡一個女生,他怎麽會為了她不吃晚飯跑迴去給她帶東西吃呢?如果一個男生不喜歡一個女生,又怎麽會從她的嘴裏搶掉那顆會抑製她思維的牛奶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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