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已過,眼看就要來到秋分了。一個飽蘸著歡樂與幸福的收獲的季節像一位豐姿綽約的美貌女郎正在朝青雲嶺款款走來。漫山遍野都是成熟了的莊稼,高粱漲紅了臉,穀子樂彎了腰,玉米挺起了胸膛,向人們炫耀著籽粒飽滿的果實,大豆也不甘寂寞,開始向人們咧嘴邀功。蒼翠的原野襯托著金色的農田,顯得更加生機勃勃,到處是一派豐收在望的喜人景象。

    青雲嶺的社員們陶醉了!他們早就著手了開鐮收割的準備工作:備好了碌碡、杠好了場,磨快了鐮刀、清好了倉,但等大隊、生產隊領導一聲令下,就會雄糾糾地開赴秋收的戰場!

    張大力的青年突擊隊已經拉出去參加徐家鋪子的大會戰了。三春不得一秋忙,楊國生與李鳳斌和李萬成商量,秋收這段時間,讓鐵姑娘隊的挖山整地工程先停下來,和全大隊社員一起集中力量進行秋收。

    青雲嶺大隊理論宣傳隊圓滿地完成了赴各大隊的宣傳、演出任務,凱旋而歸。他們迴到青雲嶺大隊那天,全大隊正好開鐮收割。

    在外邊展轉奔波了二十多天,今天終於迴到了家。雖然時間不長,但一種強烈的遊子返迴故裏的歸屬感卻湧上了每一個隊員的心頭。他們放下了行裝,吃過中午飯,顧不得休息一下,就興衝衝地趕到大田裏參加秋收。

    天高雲淡,驕陽似火。

    宋海英領著她的鐵姑娘隊和蘇秀梅帶領的一群婦女上午在河東的穀地裏收割穀子。這近千畝的金黃色的穀子,經過她們一上午的緊張繁忙的勞動,才僅僅割完一小部分,收獲完的土地上,一排排穀個子,非常規則地擺放在田裏,像是一個巨大的棋盤裏擺設的棋子,整齊有序。

    中午吃完飯,她們剛來到地頭,正打算坐下來磨磨鐮刀,準備開始下午的工作,便見二十多名青年男女說說笑笑地朝這邊走了過來。宋海英一眼就認出是宣傳隊的同誌迴來了。

    “瞧,大隊宣傳隊下鄉演出迴來了!”一個姑娘大聲說道。

    正坐在地頭樹蔭下磨鐮刀的蘇秀梅停下來眨眼仔細看了看遠處走來的一群人,“沒錯,是他們。頭前的是郭鴻達,後邊是林雪飛、樹影,再後邊是孫誌凱……”她一邊說著一邊從地上站了起來。

    聽她們這樣說,宋海英和其他坐在地上休息、磨鐮刀的人也紛紛站起來觀看。

    郭鴻達他們這夥人越來越近了。這時,隻聽其中的十幾個姑娘齊聲唿喊:

    “姐妹們,你們好——!”

    “海英姐——!我們想你啦!”

    楊樹影早就看到了站在地頭的嫂子,她高興地躥到前頭,大聲喊著:“嫂子——!我好想你!”

    林雪飛最先看到的當然是她的桂香姐了,隻見她也學著楊樹影的樣子,揮著手跑到前麵喊著:“桂香姐——!你好!”

    蘇秀梅、宋海英、劉桂香和其他幾個姑娘也答應著三步並作兩步地迎了過去。

    楊樹影跑著跳著來到蘇秀梅跟前,抱住嫂子撈著她的臉上就親了一口,然後使勁地和她抱在一起,激動地說:“嫂子,你可想死我了!”

    “傻丫頭,迴來了,中午怎麽也不知道迴家吃飯?”

    “我中午迴來時正好遇到大姑了,她非要留我吃飯,所以我就在鴻達哥家蹭了一頓兒!”楊樹影笑著迴答說。

    林雪飛和劉桂香緊緊地擁抱在一起,喃喃地說:“大姐,知道我在怎樣想你嗎?”

    劉桂香慢慢地把她從自己的向上推開,“妹妹,大姐也好想你呀!讓姐姐好好看看,這些日子黑了沒,瘦了沒?”

    宋海英和其他的幾個姑娘也和幾個女隊員互相問候、擁抱、說笑著,剛剛收獲了果實的田野裏一片歡聲笑語。

    宋海英見女同胞們光顧親熱了,把郭鴻達等男隊員們冷落到了一邊,但趕忙過來同郭鴻達、孫誌凱他們打招唿。她很大方地握住郭鴻達的手說:“鴻達,這段時間你們辛苦了!”

    “海英姐,你們更辛苦呀!青年突擊隊不在家,你們的擔子太重了。”郭鴻達由衷地說道。

    “任務都完成了嗎?效果怎樣?”宋海英關切地問。

    站在旁邊的薑衛東調皮地說:“海英姐不愧是共產黨員,說話時刻都不忘政治,一副首長訓話的架式。”

    聽他這樣說,旁邊的人哈哈笑了起來。

    宋海英指著薑衛東說:“你呀,薑衛東!你這張貧嘴,真讓我沒辦法!看將來得誰來管住你這張嘴!”

    “哈哈!管我這張嘴的人呀,還沒生出來呢!”

    宋海英又對郭鴻達說:“怎麽,你們剛迴來,也不休息一下午,就跑到這兒來了?”

    宣傳隊的三十名隊員中,下午除了趙建勳、張淑雅和吳子輝迴到了自己的工作崗位,其餘的人都來了。郭鴻達對宋海英和蘇秀梅說道:“海英姐、秀梅姐,我們出去了這麽長時間,離開了你們,心裏空蕩蕩的。大夥迴來以後,說啥也待不住了,我們過來和你們一起割穀子吧。”

    “好啊,你們實在待不住,那我們就一起幹吧。”宋海英說。

    蘇秀梅打量了一下這些宣傳隊員,“你們呀,別人都行,就是雪飛和樹影她倆,哪幹過這個?好啦,就把她倆交給我吧,我暫時收兩個‘徒弟’,也好過一把‘師傅’癮!”

    然後,她笑著衝雪飛和樹影說:“過來,讓為師教你們割穀子!”

    雪飛和樹影也淘氣地說聲“遵命”,便走到了蘇秀梅的身邊。

    劉桂香說:“秀梅姐,你一個人帶這兩個‘徒弟’恐怕夠嗆,還不得累斷了你的老腰,我看還是讓我幫你帶一個吧。”

    “這樣也好,省得讓她倆給咱們‘贅腳’。”蘇秀梅對雪飛和樹影說,“你倆留在我這兒一個,到桂香那裏去一個吧。”

    林雪飛聽蘇秀梅這樣說,便又拿著鐮刀來到了桂香跟前。

    割地在農村是一項很普通的農活,但質量要求卻很高。割得不好,留得茬子過高,就要浪費大量的畜草;割下的莊稼放得不對路,或者捆得不緊,就會為下一步的拉地、打場造成很大的困難。這種活別的隊員經常幹,就連郭鴻達他們剛剛畢業的幾個男同學也並不陌生,隻有林雪飛、楊樹影算是“門外漢”了。

    勞動開始了。別的宣傳隊員三、五個人結成一組,開出“趟子”,非常嫻熟地把一排排的金黃色的穀子割倒,捆成“個子”,如魚得水一般互相比著賽往前割。

    林雪飛家裏沒有鐮刀,楊樹影從她家拿了兩把。動手割地之前,蘇秀梅和劉桂香先把她們倆的鐮刀磨好,然後才開始工作。

    蘇秀梅帶著楊樹影和另外一個女社員一趟子;劉桂香帶著林雪飛和另外一個女青年一趟子。這兩個組的進度就沒法與別的組比了。因為她們每個組都要手把手地教一個非常蹩腳的‘徒弟’,這就使割地的進度嚴重地滯後了。

    她們每三個人留出十條壟,兩個組齊頭並進往前割。

    蘇秀梅在留出的十條壟的中間“開趟子”,讓楊樹影跟在她的後邊,另一個女社員斷後。

    隻見蘇秀梅右手拿著鐮刀把右邊的一條壟上的穀子摟到懷前,用左手攔腰抓住,再用鐮刀貼著地麵在穀子的根部順勢往後一拉,割下了第一把莊稼,跟著,在腳步很紮實地向前邁進的同時又割下了第二把、第三把……,就這樣一步一步地向前推進。當她的左手快抓滿把之後,便反轉身來,在她割過的這條壟的兩邊,一邊割一個“要窩兒”——因為穀子長得太高了,必須跨著三條壟才能勉強放得下,她用鐮刀攏著穀穗兒,輕輕地把這一大把莊稼放在地上,然後她又朝著相反的方向割迴去,割到地頭時,剛好又抓滿了一大把,她同樣用鐮刀攏著輕輕放在剛才那把莊稼的上邊。放好後,她放下鐮刀,拿起十幾棵割下的穀子用右手抓好,左手把這十幾棵穀子分成兩小綹,在半空中掄開擰了兩個勁兒,把其中的一綹順勢掄著夾在右腋下,右手掌心向上一反,把另外一綹抓住,一個“穀要子”便打好了。她把打好的“要子”順著放好的穀個子的上半部所枕的壟溝穿過去,然後又迴身繼續貼著她剛割完的那個壟開始割第二個壟……楊樹影跟在蘇秀梅的後邊割一個壟,那個女社員跟在樹影的後邊割一個壟,就這樣,一段一段地盤著向前推進著。

    楊樹影模仿著蘇秀梅的樣子,跟在她的身後往前割。剛割了幾騖子,她自己就發現,蘇秀梅割過的壟上的穀茬子緊貼著地皮,不足一寸高,而她自己割過的壟上的茬子大多是二寸左右,高的有三、四寸高,而且還把自己搞得手忙腳亂,蘇秀梅見她那狼狽樣,趕忙停下來笑著手把手地給她糾正動作,那個女社員也不時地幫她校正姿勢。盡管這樣,她還是不得要領,手中的鐮刀好像梁柁一樣沉,非常拙笨地向前割著。她抓莊稼的左手不是抓得太往下,割不到地方就抓不過來了;就是抓得太往上,在往穀個子上擺放時擺得十分零亂。蘇秀梅不斷地在前頭接她一段,女社員在後邊見她的速度太慢時,也走到她的前頭,連樹影的那條壟一並迅速地割著往前去,每當這時,楊樹影便可以直一直腰喘口氣,再跟上去找迴自己的那條壟接著割,功夫不大,她就把自己折騰得滿頭大汗……

    劉桂香這個組的三個人由那個女青年在前邊開“趟子”,桂香讓林雪飛跟在女青年的身後,自己跟在最後。劉桂香一邊耐心地、手把手教林雪飛割地,一邊不住地替林雪飛割著她那壟穀子。和楊樹影一樣,林雪飛也架手架腳地、非常緩慢地往前割著,一會兒就覺得腰酸背痛、筋疲力盡了。她們幾個人很有秩序地一段一段地盤著往前割,幸虧劉桂香和那個女青年身強力壯,所以盡管有雪飛拖累著她們,但她們這個組的割地進度並沒有落後多遠。在割完每一段地的最後一條壟時,林雪飛見劉桂香放下鐮刀,彎下腰開始捆“穀個子”。隻見她用左手抓住“要子”的前頭,右手抓住另一頭,用右腳踩著使勁把穀子煞緊,再把左手抓著的前半截“要子”從右臂下邊掏過去,圍著右手抓著的那段“要子”向前轉半圈兒,然後迅速地把左手的半截“要子”倒到右手,並以此為軸心,把剛從右手倒到左手的那半截“要子”向裏繞半圈兒……再搗手,再繞半圈兒,這樣連續擰了三個勁兒,形成一個結,一個“穀個子”便結結實實地捆好了。

    劉桂香幹淨利落、敏捷的捆縛動作讓林雪飛看得直出神兒。劉桂香見她站在那兒打愣,便笑著對她說:“雪飛,你先割吧,一會兒大姐教你捆‘個子’。”雪飛爽快地答應了一聲,繼續貓腰往前割地。

    又割完一段地的最後一條壟,劉桂香對林雪飛說:“雪飛,過來,我教給怎樣捆‘個子’。”

    雪飛答應著,放下手中抓著的一大把莊稼,來到了劉桂香的跟前。劉桂香一邊給她作著示範動作,一邊給她講解。捆好以後,她又把‘個子’解開,重新打了個‘要子’穿好,“來,你試試。”

    林雪飛學著著桂香的樣子,很細心地捆了一遍,以為捆得很牢固了,但是她還沒等鬆開手,剛打好結的‘要子’便散開了。

    “大姐,這是咋迴事兒啊?我就是按著你教我的動作捆的,咋就捆不住呢?”雪飛不解地問。

    桂香笑了,“你捆得還是不對勁兒,來,這樣,我一步一步地教你。”她把解開的‘要子’的兩端拿起來,交給雪飛,讓她開始動作。

    “對,對,用腳踩緊,用力煞。對!”劉桂香在旁邊指點著。當雪飛擰第一個勁兒,正要擰第二個勁時,劉桂香讓她停下,“不對了,馬上倒一下手,我告訴你,這樣……”她把著手教雪飛怎樣倒手,“對!對,對了,就這樣,再往下進行吧,擰第三個勁兒……”雪飛又做了個倒手動作,很快便擰完了第三個勁兒。“個子”捆好了。雪飛認真地看觀察了一下自己剛剛捆好的穀“個子”,打好的這個結是彎曲的,而且,做完最後一個動作時,‘要子’的一端剛好壓在了“結”的下麵。

    “再試一次。”桂香笑著鼓勵著她。雪飛又連試了兩次,第一次還是不成功,桂香幫她校正了動作,第二次成功了!

    接下來,劉桂香便與雪飛互換了一下,讓她跟在自己的身後割,每割完一段地,就讓她去捆“個子”。適應了好大一陣子,雪飛終於能夠熟練地獨立操作了。

    休息的時候,劉桂香又教雪飛如何打“要子”。雪飛見劉桂香拿起一把穀子,分成兩綹,在手中掄了兩下,像變魔術似地沒費啥勁兒,就把“要子”打好了。開始她覺得很簡單,便學著桂香的樣子也了一個“要子”,穿到了一個穀“個子”底下,試著捆了一下,結果還沒等她使勁兒,“要子”就兩下去了。桂香又耐心地手把手教她老半天,才把她教會。

    那邊,楊樹影也跟在她嫂蘇秀梅的身邊,邊幹邊學著這兩樣技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總算掌握了個差不多。

    休息以後,林雪飛和楊樹影雖然覺得有些累,但由於剛剛學到了一些技術,感到很新鮮,她倆便來了精神,越幹越起勁兒,一會兒跑到前頭去打“要子”,一會兒又跟在後頭捆“個子”,忙得個不亦樂乎。蘇秀梅和劉桂香一邊割著地一邊給她倆指點著。

    “我的老天爺,總算讓你們這兩位大小姐‘出徒’了!”蘇秀梅直起腰,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說。

    劉桂香也對她倆說:“慢點兒,剛開始幹,別像發了瘋似地。不悠著點兒,明天就要你倆好看的了。”

    林雪飛和楊樹影不以為然,仍然非常賣力地幹著,而且還越幹越歡了……

    蘇秀梅朝劉桂香笑笑,“初生牛犢不怕虎。瞧著吧,這倆丫頭子,晚上迴去非癱瘓不可!”

    劉桂香也笑著說,“讓她們適應一下吧,過了這個勁兒就會好的。”

    離她們不遠的宋海英也大聲地對她們說著,“秀梅姐、桂香,你們關照著點雪飛她倆,剛開始幹,別讓她們幹得太猛了,看累壞了!”

    這邊楊樹影聽宋海英這樣說,也大聲迴答道:“海英姐,你放心吧,我們倆也不是紙糊的!”

    宋海英笑著說:“甭不聽話,晚上收工後你們就知道了。”

    果然不出所料,這天晚上收工以後,林雪飛和楊樹影才覺得吃不消。從地裏往迴走的路上,她倆強忍著腰酸腿痛,高一腳低一腳一步一步地往迴挪,恨不得脅生雙翅一時飛迴到家裏的床上。半路上,楊樹影硬是要躺下睡一覺再迴去,蘇秀梅和劉桂香又是攙又是拽,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她們拖拉迴去。

    林雪飛迴到家裏,一頭栽到床上就不想動彈了,沒過多大一會兒就睡著了。葉思源下班迴來,見女兒外衣未脫、臉沒洗,穿著鞋一聲不響地趟在床上,知道她是睡著了,便沒驚動她。晚飯做好後,葉思源叫了老半天才把雪飛叫醒,她睜眼看了母親一眼,翻了個身還要接著睡。聽母親叫她起來吃飯,她嘴裏嘟囔著“累,不吃了”,還是睜不開眼。見女兒累得這樣,葉思源有點兒心疼了,她吃力地把女兒從床上扶起來,嘴裏說著,“聽話,起來吃點兒飯再睡,好孩子。”雪飛被母親扶起坐在床沿上,還沒等母親鬆開手,就又靠在了母親的懷裏。葉思源不再繼續唿喚女兒吃飯了,她用雙臂使勁地抱著女兒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過了一會兒,她又慢慢地拉過雪飛的右手,隻見她稚嫩的手掌心上磨出了大大的兩個水泡。葉思源輕輕地撫摸著女兒的手,心疼的眼淚不由自主地流了下來……這會兒的雪飛正似睡非睡地躺在母親懷中,突然感到臉上涼涼地像是有什麽東西滴下來,她猛一睜眼,正好看到母親在望著自己流淚,她吃驚地從母親懷裏坐起來,“媽,你咋啦?”母親抹了一把淚,“傻丫頭,你還問我,瞧你累得那個樣兒,也不知道慢點兒幹。”雪飛見母親是在為自己傷心,心裏一陣發熱,眼圈也紅了起來,但她不想再惹母親難受,於是便趕忙調整自己的情緒,“媽,瞧您!又來了,婆婆媽媽的。我沒事,就是累點兒,歇歇就好了。”說著,她撒嬌地與母親摟抱了一下,又在母親的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站在地上使勁地挺直腰板,“好了,我歇過來了,媽,我們吃飯吧。”葉思源笑著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死丫頭,別再氣我了,去洗把臉吧,你爸和你弟弟快迴來了。”林雪飛打了盆涼水開始洗臉時,覺得右手掌心隱隱作痛,仔細看去,才發現自己的右手上磨起了兩個大大的水泡,而且臉上、脖子上經過一下午莊稼葉片的摩擦,一著水便感到鑽心的疼痛……

    和林雪飛一樣,楊樹影迴到家裏身子也散了架一般。吃晚飯時,蘇秀梅壓根兒就沒叫醒她,直到十點多鍾樹影才醒,這時,忙碌了一天的楊國生早已鼾聲如雷。樹影醒來後,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嚷著身上疼,翻身打滾地折騰個不停,蘇秀梅像照顧小孩子似地一直守在她身邊。蘇秀梅也割了一天的地,實在太累了,她見樹影漸漸安頓下來了,自己便也挨著她合衣躺倒在炕稍休息,她舍不得離開這個淘氣的小姑。結婚六年來,姑嫂二人處得跟親姐妹差不多,蘇秀梅總是拿小樹影當孩子對待,樹影也是,隻要她迴來家來,除了晚上睡覺不在一起,總也離不開嫂子,整天地跟蘇秀梅撒嬌使性,在秀梅的眼裏,樹影就是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這會兒,蘇秀梅剛要睡著,楊樹影翻了個身,猛地把胳膊掄到了秀梅的臉上,把一條腿也搭在了秀梅的身上,同時還大喊大叫著:“嫂子,我的腰好疼,你快救救我吧!”說著,又摟住了蘇秀梅的脖子。蘇秀梅使勁兒掰開樹影的雙手,坐起來叫道:“小妹,醒醒,嫂子給你找片止痛片吃。”樹影含糊不清地嚷著:“不嘛,剛剛吃過了,還疼……”“那咋辦呀?”樹影撒著嬌說:“嫂子,我要你抱著我,你抱著我就不疼了……”蘇秀梅嗔怪著說:“死丫著,白天告訴你慢著點兒幹,你就是不聽,這迴怎麽樣?抱著你也不能止疼呀,過來,嫂子給你揉揉。”樹影聽話地趴在了秀梅的身邊,很舒服地聽憑嫂子給她按摩著背部和腰部,不一會兒安穩地睡著了。蘇秀梅又像哄孩子似地給她蓋好被子,輕輕地在她的背上拍了一會兒,直到確信樹影睡熟了,她才地關了燈輕手輕腳地迴屋去睡。這時,已經是過半夜了,楊樹峰摟著虎子早已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晨,宋海英特地來家裏關照雪飛和樹影,說她便剛割地順不過架兒來,讓她倆在家裏休息一天。可是她倆說啥也不肯,吃過早飯又咬著牙跟大夥去割地了。休息了一宿,那股腰酸腿疼的痛苦勁兒還沒有消失,她倆呲牙咧嘴地幹著活,像兩個剛在戰場上下來的殘兵敗將,一起割地的宣傳隊員們看著她倆這副模樣便不斷地發笑。宋海英遠遠地問蘇秀梅,樹影晚上睡得好不好,蘇秀梅一邊介紹著樹影昨晚的情況一邊學著她的狼狽樣,逗得大夥哈哈大笑……

    說來也怪,又割了一個上午,快到晌午的時候,雪飛和樹影竟然覺得夜晚那種痛苦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她倆又恢複了昨天那股精氣神兒,起勁地割了起來。“看見沒有?秀梅姐”,劉桂香一邊割地一邊用下頦指了指前邊生氣勃勃的雪飛和樹影,對不遠處的蘇秀梅說,“這迴真的適應過來了。”蘇秀梅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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