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科。

    3月1日

    第二天早晨的六點,路金來到捷爾任斯基廣場。

    他喝著這天早晨第一杯咖啡,攤開莫斯科的地圖,並將幾張紙放在他辦公桌上。他看著地圖。要是這狼如他所懷疑的,已經在莫斯科了,那麽就得有人幫助他。也許魯穆爾卡關於那個法國人利貝爾的猜測是對的。昨天晚上他打過電話給魯穆爾卡,但到目前為止他還一直沒有迴電。過後他會再顧著這件事的。現在還有其他途徑要去探索。

    他在他麵前攤開那幾張紙。他們都是些反動異議分子的名單錄,許多是猶太人,被查是那些逃亡組織的支持者。如果要懷疑任何組織會卷進這件事,這肯定是當中的一個。八頁紙裏麵包括了三百十二個人名字和地址。要查遍他們全部,搜查他們的住處,把他們帶進來審問,這是個工作量巨大的任務,但這必須得做。名單中的有些人已經在惡劣的勞改營裏服刑了。其他一些人還被允許保留自由,但都是被克格勃和治安情報員秘密監視著。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那個幫助史朗斯基的人根本沒在這名單裏,而想到這,路金不由得歎了口氣。旅店還得被檢查,但他懷疑史朗斯基會這麽笨去呆在一個旅店裏。這地方太招搖了,每個住客都得登記。況且,在莫斯科也沒有那麽多的旅店可以藏身。但是這些旅店還是得先被驗證才能排除掉。他在考慮再去一次那女人的地牢,但心裏覺得這是沒有用的。在這同時,他還得做一件事。

    他需要至少五十個人去檢查那些旅店,並將名單上的人都抓起來。

    當他探手去拿電話想打給值勤辦公室時,門打開了,滿臉疲倦的帕沙走進來。他守了通宵為了等列寧格勒方麵的任何消息。路金放下話機,帕沙一屁股坐在他對麵的椅子上,腳翹在桌上,將他的帽子朝旁一扔,打了個嗬欠。

    路金問道:“有什麽消息嗎?”

    帕沙搖了搖他的頭,用手在臉上抹了一把。“沒有一點動靜。就象墓地一樣靜。除了魯穆爾卡來過一次,就這些。”

    路金忙坐起身子。“他來什麽事?”

    “他是昨晚來的。說要告訴你他得到了一個法國人,名字叫利貝爾。這又是個什麽鬼?”

    路金講給了他聽,講完後,帕沙說道:“誰搞得清呢?也許魯穆爾卡是對的。他還說他要見那個女人。”

    “那怎麽樣?”

    “我可沒讓他見。我告訴他得先見了你再說。他威脅說他要去起訴我。但我叫他給我滾遠點。他那副窮兇極惡的樣子一看就知道對那女人沒安好心。讓魯穆爾卡湊到貝利亞跟前去嘀咕壞話吧。他們又能怎麽樣,送我去勞改營?迴到那個我來的地方,那裏隻是冷點罷了,夥食也壞不到哪裏去。”

    “謝謝,帕沙。”路金猜想魯穆爾卡不迴他的電話就是為了帕沙拒絕了他的緣故。“她怎麽樣?”

    “我最後一次看她時已經醒了。”

    “她看上去好嗎?”

    “就象有人關掉了她心靈中的燈。”

    “你試過跟她交談沒有?”

    帕沙點了點頭。“當然,照你說的做了。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帶給她一些食物和咖啡。但她隻是坐在那裏,一句話也不說,隻是瞪著牆壁看。”他歎了口氣。“你真的認為她會說嗎?”

    “隻有上帝知道,但是看情況我是懷疑。而且留給我的時間也不多了。問題是,她又能真正幫我們什麽忙?我總是有點懷疑。我有種感覺她可能就象她說的那樣,真的不知道史朗斯基在哪。要命的是,這就意味著不久我們得把她交給貝利亞。他是什麽事都做得出的,會傷害那孩子來讓她吐口供。我們必須得找到史朗斯基,哪怕隻是為了這孩子的緣故。”

    帕沙站了起來。“不管怎麽樣,這個女人是死定了。你是知道這點的,尤裏。貝利亞是不會送她去勞改營的,他要殺了她。”

    路金臉色陰沉地答道:“我知道。”

    “那現在要怎麽樣?”帕沙問道。

    路金告訴帕沙他的打算。“這或許能搞出點頭緒,但我不怎麽指望它。”

    帕沙說道:“我一直在想那狼檔案裏缺少的那兩頁。要是我們能看看原件,或許裏麵有什麽東西可以幫我們。他在莫斯科的親戚,他家裏的朋友,那些他走投無路時可能會找上門的人。”

    “我已經問過貝利亞了。他說了不行。要是貝利亞不想讓你看文件裏的什麽東西,你就別看。”

    帕沙咧嘴一笑。“不錯,但還有其他途徑可以來打開一個核桃。”

    “怎麽行?檔案辦公室是個禁區,沒有許可不得擅自入內。那裏存放的都是重要的文件,絕級機密文件。任何人被抓住了就會掉腦袋。”

    “檔案室的頭是個蒙古人。他喝起酒來就象渴了一個月的駱駝一樣。我可以讓他喝一杯,再借他鑰匙用用,去瞄一瞄那原件。”

    “別打這個主意,帕沙,這太危險了,而且這看起來也不象那狼在莫斯科會去找這類人。他離開得太久了。”

    “那我隻是稍稍問一下那頭怎麽樣?”

    路金搖了搖他的頭。“我告訴你貝利亞說過了。他的話就是法律。而且裏麵可能真的沒有什麽跟這案子相關的內容。再說,這也不值得,要是你不經許可就去瞄那檔案而被抓住了。忘了它吧。”

    帕沙聳了聳肩。“就聽你的吧。”

    就在這天早晨七點還不到的時候,那輛斯戈達駛到庫圖佐夫斯基大街停下。

    史朗斯基鑽出車外,身穿著一套少校軍裝。他低頭對依麗娜說道:“你知道該怎麽做。我會盡量快點。”

    “祝你順利。”

    他看著依麗娜駕著車子離去,然後他沿著馬路往迴走。此時幾乎沒什麽交通車輛,隻有有軌電車從旁開過,當它們沿著大街行駛而過時,藍色的電火花閃亮在昏暗的晨色中。借著那些舊的公寓大樓門口的燈光,他能看清那些門牌號碼。他邊走著邊一路數著。

    27號樓跟它鄰旁的大樓沒什麽兩樣。這是從沙皇時代起就有的老大樓,是四層的花崗岩住宅樓,一看就知道以前是那些有錢人家落居的地方,現在則被改成了工房樓。大樓外的馬路上沒有見到那輛橄欖綠的寶馬車影子。

    史朗斯基看見大樓那漆成藍色的入口前門半開著,便踏上樓前院子的小石徑。在門口,他看見嵌入牆裏的信箱上一塊塊小白牌寫著住戶的室號和名字。

    14室注明了路金的名字。他推開那前門,邁步跨進一個又暗又深的廳道走廊。

    門廳裏,一道樓梯通向樓上層。廳道走廊裏有一股打蠟劑的味道。兩輛自行車靠著一麵牆停著,他聽到大樓裏迴蕩著樓上住戶人家裏飄出的空洞而又低弱的人雜聲。

    他走上樓梯來到三樓。公共過道燈還開著,樓麵一片寂靜。他看見了那扇門,14號字樣刻在那木頭裏。沒有名字,隻有數字。他檢查了下門鎖。有兩把鎖。上麵一把,下麵一把。他將耳朵貼在門上,但沒聽到裏麵有什麽聲音。他猜想路金的妻子可能還在睡覺。

    他又走下樓,圍著大樓轉到背麵。圍著大樓邊的小徑上的雪都已被掃幹淨了。背後還有一個很大的公用花園,地麵都被雪覆蓋著。一盞燈開著,照亮著鋪在地上的石徑。兩張鏤空雕花夏季乘涼用的鐵椅排在光禿禿的櫻桃樹下,在一個被雪半掩著的小玻璃棚下,是一條條長滿著甜瓜的小地塊。

    他抬頭看著大樓的背牆。有些窗戶的燈亮著,但窗簾還是拉著。他看見院子的盡頭,在那皸裂開的花崗岩牆上有一扇木門。他猜想它通向後麵的一條弄堂。他沿著石徑走過去,看見那門都爛得散架了。他推了推。那門沒什麽動。他得先用腳撥開積在門底下的雪然後那門才有了鬆動。正如他所預料的,這門打開通向大樓後麵的一條弄堂。那弄堂很黑,沒有什麽人,但是弄堂的一個盡頭的左右邊,他看見都有路燈的光線。他猜想那弄堂是通到庫圖佐夫斯基大街旁的小路。

    他走迴那院子,走到石徑的半當中。

    他抬頭望著三層樓,數著窗戶,一直數到中間偏右的那窗戶,他猜想那就是14室。窗簾後麵沒有燈光,他又兜轉迴到大樓的前麵。

    當他迴轉到樓前的那小石徑正準備出去時,突然間背後響起問話聲,“需要幫忙嗎,同誌?”

    史朗斯基忙轉過身來,身子頓時定住了。一個老頭就站在那前門裏麵。他帶著頂油膩發亮的黑色農民帽子,穿著件打著補丁的大衣,腰間束著根繩子,頭頸上圍著條毛線圍巾。他看上去好象沒有睡夠似的,兩眼紅腫著,他拿著一把掃花園的大掃帚,手裏還拿著些殘枝落葉。

    史朗斯基和氣地一笑。“我在找我的一個老朋友。”

    “噢。是誰呢?”

    史朗斯基猜想這個人是大樓的管門人。一雙警惕的眼睛在懷疑地盯著他。

    “路金少校。我相信他住在這幢樓裏的十四室。”

    “他是你的戰友,對不對?”那老頭瞅了眼那軍裝上的肩章。

    “從戰爭時就開始了,同誌。我有好些年沒看見他了。我在莫斯科探假。今天早晨剛乘夜班火車從基輔到這。少校在家嗎?”

    “我恐怕他很早就走了。他的車子不在這。你去捷爾任斯基廣場應該能找到他。不過他妻子應該馬上就迴來了。星期六早晨她通常是很早去菜場買菜。八點以前她會迴來的。”

    “對對,尤裏的妻子。隻是我恐怕我記不起她的名字來了?”

    老頭嗬嗬地笑了起來,他將身子支在他的掃帚柄上。“娜蒂亞。紅頭發。長得可是很漂亮。”

    史朗斯基也跟著一起笑。“當然。路金這人做什麽事都是無可挑剔。”他看了下他的手表。“我會過一會再迴來。但幫個忙。要是你見到娜蒂亞,別告訴她我來過。我想給她個驚喜。你知道我的意思。”

    那老頭湊趣地眨了眨眼,手指觸了下他的帽子學敬禮的樣子。“聽從少校的指示。”

    史朗斯基看了下那掃幹淨的小道,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工作做得不錯,同誌。繼續保持下去。”

    史朗斯基走迴到外麵,穿過馬路到街對麵。一家咖啡館就在五十米遠的地方。店堂的燈開著,他便走了進去。店堂裏顯得沒有什麽生氣,但卻坐滿了那些做早班的人。出租司機和電車司機還有睡眼惺忪、住在庫圖佐夫斯基大街附近地帶的早上買菜的姑娘們。空氣中聞到的是一股酸氣不新鮮的食物味道和嗆人的香煙味道。這裏的每一個人看上去都是半睡不醒的樣子。

    他等了差不多有十分鍾才拿到他要的一杯茶。他拿著茶在窗子邊找了個空座。

    他邊坐著,邊抽著煙。路燈還亮著,外麵的光線看上去還可以,所以他看對麵的那座樓是一清二楚。那個管門老頭還在前院掃著垃圾,但十分鍾以後他消失在大樓裏。

    碰上那個老頭倒是有一樣好處——現在他有了路金妻子的名字和她的一個大概的描述印象——但這個老頭也會成為一個問題。要是他老是不走開而礙手礙腳的話,史朗斯基就還得同時對付他,而他是希望不要把事情給弄複雜了。

    過了十五分鍾,他看見了那女的在穿馬路。一開始他還沒注意到她的紅頭發,因為她帶了頂毛皮帽子,但當她轉身走上橫行道時,他睹見她耳背頸脖處火紅色一閃。她提著個大大的買菜籃子,穿著一件翻毛領大衣和一雙到膝蓋的長筒靴。即便這麽粗略地朝她臉上掃一眼,他都能感覺得到她那出眾的美色。他看著她走進那前門。

    他坐在咖啡館裏又等了五分鍾,看那老頭是否再出現。但那人沒再現身,史朗斯基撳滅他的香煙站起身來。

    他快速穿過大街,當他轉過這座大樓最近的一個街角時,他看見依麗娜坐在停在路邊的斯戈達裏邊,一條羊毛圍巾蓋住了她的下半部臉。斯戈達的車牌也被胡亂抹上了泥漿,看不清上麵的號碼。

    他敲了敲前排乘客位旁的車窗,隻見她驀然一驚並慌忙轉頭望著,然後她為他打開車門讓他上車,他側身鑽入車裏。

    依麗娜看上去緊張萬分。“你是怎麽迴事?我都開始在擔心你迴不迴來呢。”

    “路金的妻子出去了。我想她剛剛迴來。她現在是一個人,我了解到的就這些了。”

    “要是她不是一個人呢?”

    “這交給我來對付。我會隨機應變的。繞過下一個街角,有一條弄堂可以通到那工房樓的後門。”

    依麗娜點了點頭。“我剛才看見那條弄堂了。”

    “一扇門連著那後門花園。差不多就在弄堂的半當中。在那弄堂口等我。”

    “要是有人問起我在那幹什麽,這可怎麽辦?”

    “你就說你的車子拋錨了,你在等你的一個朋友。就這樣一直讓圍巾遮著你的臉。”

    他看見她臉上疑慮的表情便微笑道。“相信我。”

    “你可真是個瘋狂的人,我也是,真不知道怎麽會這樣。”

    “過會兒見。”

    他鑽出斯戈達,走迴原路,拐了個角走到27號工房樓的前門。他踏上那小石徑,仍沒看見那管門人的影子。他走上樓梯來到三樓。

    他從口袋裏掏出那乙醚瓶子並旋開蓋子。他將裏麵的液體倒在手帕上,將手帕潤濕。這辛辣刺鼻的液體揮發的氣味很強烈並讓人覺得暈眩,他迅速蓋好那瓶子,並將手帕放迴他的口袋裏。他又檢查了一下他的槍套蓋,蓋扣解開著,槍保險也打開著。他上前敲了敲門。

    很快那女人就來開門了。這就是他剛才看見的走進前門的那同一個女人。紅頭發,長得很漂亮。她已經脫掉了大衣,穿了件女式罩衣,裏麵是件開襟的羊毛衫,還圍著廚房圍裙。當她打開門,看見史朗斯基的那身軍裝時她不禁微微皺了下眉頭,但隨即當史朗斯基朝她微笑時,她也有禮貌地報以迴笑,並用手在圍裙上擦了擦。

    “什麽事?”

    史朗斯基朝她身後瞟了一眼。她後麵那狹窄的過道裏看起來空空的。

    “路金太太?娜蒂亞•路金?”

    “是的。”

    迅即間,史朗斯基猛地將門一撞,撲向那女人。

    當她想要叫喊時,他的手立即捂在她的嘴上,並隨即用腳朝後一踢將門關上。

    臨近中午時分,路金站立在辦公室的窗前,抽著一根煙,他看見底下院場的大門旋轉打開,兩輛吉斯卡車開進來,然後刹車停在鵝卵石地上。穿著便服的克格勃和穿著製服的民兵們跳下車來,開始將一群平民服飾的犯人從車裏趕下來,用槍托捅著他們。

    他正站在那裏瞧著這一景時,身後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帕沙走了進來。他的兩眼因缺乏睡眠而布滿了血絲。

    “我還以為能看到大家從市裏的旅館中搞出點名堂呢。”

    “有收獲嗎?”

    “他們查了清單上的一半,目前為止還沒有。”

    路金朝底下的院場點了下頭,卡車還在卸著 “貨”。“那下邊在幹什麽?”

    帕沙湊到窗前往下看了下。“不用多問,地下室裏的那些壯小夥們又有更多的活忙了。他們都是些異議分子名單上的人,被帶進來訊問的。其他的人還正在被抓捕。要是有任何眉目出現的話,審訊組會讓我們知道的。今天晚上我們應該可以把名單上的人全部抓起來。大夥兒都幹得趴下了。”

    路金歎了口氣並點了點頭。“還不夠快呀。好了,繼續檢查那些旅館。等你們完成了,我要你帶人檢查莫斯科方圓二十公裏以內所有的集體經營的招待所。”

    “尤裏,那可得要幾百個……”

    “而我要它們被查過,帕沙。它們全部的。還有另外一件事……”路金朝下麵的院場點了點頭。“告訴下麵負責的人,對那些犯人客氣點,他們是平民百姓,不是要被送去屠宰的牲口。”

    “就聽你的。”帕沙點了點頭,離開了。

    路金看了下他的表,還有十二個小時,安娜的時間就到了。要是她不馬上招供的話,他就得把她送到貝利亞那兒去而讓她自己去麵對他了。他還得要再設法審訊她。

    門未被敲一下就給人徑直撞開了。

    魯穆爾卡站在那裏,咧嘴笑著。“我猜我就能在這找到你。行了,路金,有任何進展嗎?”

    “還沒有。你來幹什麽?”

    “隻是作一次友好的交談。”

    “那犯人,利貝爾,他在哪裏?”

    “巧得很,我來看你就是說這事的。此時此刻,他就在地下室裏的一間在被馴服呢。”

    “我跟你說了要小心點,魯穆爾卡。那個人有上層關係。我想見見他。”

    魯穆爾卡搖了搖頭。“我恐怕不行,路金。那法國人是我的。要是你不服氣想搞個明白的話,貝利亞會告訴你的。”

    “作為案子的負責人,我要求這樣。”

    魯穆爾卡走近身來,用那根馬鞭敲著他的掌心。“你盡管去要求好了。當然啦,我們隨時可以達成協議的。讓我來審訊那女的,作為迴報,你就可以見利貝爾。”

    “見鬼去吧。”

    魯穆爾卡邪笑著。“真掃興。我會好好地跟她樂一樂的。反正,再過十二小時,她就是我的了。”

    “你是條膿蛆,魯穆爾卡。”

    “隻是個觀念問題,咹?還是想想這個條件吧,路金。而且記住,現在火燒屁股的不是我,而是你。”

    隨即他恣情大笑,便走出了門。路金迴到窗前,強捺著心中的忿恚。

    他又聽到更多的車輛開進院場。另兩輛吉斯卡車停了下來。而這次,幾個民兵拉開車篷布紮住並跳下身來。當他們解下背在肩上的槍時,一組戰戰兢兢的男女犯人開始爬出卡車。其中的一個女的跌在地上,一個民兵用槍托朝她的臉猛擊了一下。

    路金煩悶地剛要轉身離開,他看見帕沙穿過院場,跟那個負責的上士說著話。

    這麽多的人因為那個狼而受到了不必要的牽累。很多人會被最終投入監獄或者送到古拉格去。有些人甚至送掉性命。

    他搖了搖他的頭並揉了揉眼睛。他昨晚沒睡好,四個小時在翻來覆去,他的情緒讓娜蒂亞很是不安。他想忘記自己是這場噩夢裏的一分子。但他必須讓那女人開口。

    當他剛拿起他的帽子,電話機發出刺耳的鈴聲。他提起了話筒。

    一個男的聲音說道,“少校路金?”

    “是的,我是路金。”

    電話裏停頓片刻,然後那聲音說道,“少校,我們需要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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