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國,巴伐利亞。

    1月13日,

    晚上11點。

    那天晚上,整個德國南部都下著大雨,叉狀閃電不住地在地平線上空劃亮,這是個不宜飛行的天氣。

    那座軍用飛行營地座落在巴伐利亞湖區的正中央,此刻被低垂的雲層和濃密的雨霧籠罩著。這個地方隻有一條飛行跑道,一排木建營房,這裏曾經屬於德國空軍響當當的南方空軍指揮部,而現在則是中央情報局蘇維埃分部在德國的指揮所。

    當傑克•;麥西走出那用作行動指揮房間的尼森式樣的棚屋時,他抬頭看了看那猙獰、黑壓壓的天空,然後豎起他的衣領,奔到一輛蓋蓬的軍用吉普車邊,那輛吉普在傾盆大雨下正等著他。又是一道叉狀閃電劃破黑空,當他鑽入吉普時,坐在駕駛座位上的那個人說道,“我得說,這是個應該躺在床上的夜晚。讓個嬌滴滴的女人陪在你旁邊,再來上一瓶蘇格蘭威士忌。”

    麥西笑了笑,吉普車發動起來沿著柏油道行駛。

    “你可以隨便交差,簡尼。”

    “那麽今晚又塞給我些什麽人?”

    “兩個前烏克蘭黨衛軍人,通過基輔前往莫斯科。”

    “妙極了。你總是弄來些一流的夥伴,傑克。”

    “他們要麽為我們工作,要麽就去麵對戰爭罪犯的審判,這兩個人都是一個黨衛軍分隊的成員,這個分隊在裏加槍殺了一群婦女和小孩。不過我們就象討飯的,選人也不能太挑剔了。”

    “這也就是為什麽我喜歡給中央情報局做事,你總是能碰上各種各樣最有趣的人。”

    這個坐在麥西旁邊的人穿著一件飛行員的皮革飛行服,紮著一條白色的絲綢圍巾。他有著一張活潑、開朗的臉,雖然他長得矮而粗壯,但他的稻草色的頭發不容置疑地表明他是個北歐人。

    盡管隻有三十一歲,簡尼•;薩裏寧要比許多人經受過更多的滄桑。經過了那場跟俄國人的40年代的冬季戰爭後,象有些芬蘭人一樣,薩裏寧將他們的國家跟希特勒的德國聯盟看作是一個可以向莫斯科討迴公道的機會。他毅然將自己的賭注押在了德國人一邊,卻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

    在一次波羅的海空戰中,一顆俄國榴彈鑽入他的德國戰機駕駛艙裏,炸掉了他右腿膝蓋以下的部分,現在他不得不接上一個木頭玩意兒來當作腿使喚。在他的那個慘不忍睹的大疤痕裏還嵌著一塊俄國產的金屬彈片,那個大疤痕是當時德國的外科醫生將他的那條殘肢湊合著縫合在一起而留下的,但不管怎麽說,薩裏寧仍還可以走路,盡管一蹺一蹺地很明顯。

    吉普車開到一條靠近一個大湖的跑道上,旁邊有一排飛機棚,其中的一個門開著,裏麵弧光燈打開照耀著。

    麥西鑽出吉普,冒著雨奔過去,後麵跟著薩裏寧。

    有兩個人坐在一張桌子的一角抽著煙等著,他們旁邊放著降落傘,近旁就是一架停在棚內的dc;3飛機,那飛機被漆成黑色,沒有任何標記;一道登機用的鐵梯通向機身旁開著的貨艙門。

    其中一個人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高而瘦,一張心神不定的臉滿是緊張的表情,盡管他還很年輕,但已經刻露出幾許兇殘的習性。

    第二個人年齡大一些,一個典型的粗獷漢子樣,體格魁梧,看那一頭赤紅的頭發和那張鐵硬的臉,活脫象是從岩石裏蹦出來的。

    他看上去就是一個很是自負的人,當他看見麥西進到飛機棚裏時,他便站了起來。人一邊走過去一邊隨手將香煙朝旁一扔。

    他用俄語對麥西說道,“這種天氣,又是黑夜,人和動物都不出門,更不要說飛行了。我們還要走嗎,美國人?”

    “我想是的。”

    那人聳了聳肩,又馬上點上另一支香煙,很明顯他處於一種神經質的緊張狀態,然後他迴頭瞧了眼他那白淨麵孔的同伴。

    “這裏的瑟吉對這樣的飛行不大樂觀。看他的表情就能知道,他認為我們會完蛋的。而象這種晚上,我也傾向於這種看法,要是俄國人的雷達不能把我們提前扔進墳墓,這種惡劣的天氣會助上一把力的。”

    麥西笑了。“我可不會這麽說,你們有個好手一路照應著。來見見你們的飛行員。”

    麥西介紹了薩裏寧,但象平時規定一樣沒講這個芬蘭人的名字。這兩個人互相握了握手。

    “很有神通啊,我肯定。”這個烏克蘭人隨口說道,他接著又是麵色更加凝重地看著麥西,一絲緊張的強笑歪咧在他的臉上。“隻是一個小小的問題,你們的飛行員長了條假腿。當然我隻是隨便提提。”

    薩裏寧氣哼哼地說道,“要是這讓你心神不定的話,你隨時可以跳下飛機。另外,你和你那邊的朋友最好馬上熄掉這些該死的香煙,要不然我們大家什麽地方也別想去了,”他朝那架飛機點了點頭。“那油箱裏有六百磅高度易燃的油。快點熄掉!”

    那年輕人聽到薩裏寧的吼聲忙不迭地撳滅香煙。但那個年長的烏克蘭人冷冷地看著薩裏寧,好一會兒才慢騰騰地照著命令做。

    “誰搞得清呢?或許這樣死還好過把我們的活命機會交在一個跛腳飛行員手裏呢?”

    麥西看見薩裏寧臉上泛起怒火,便忙說道,“夠了,波裏斯。隻要記住一點,你們的性命全都在這個人的手中。所以對他客氣點;還可以告訴你一點,你們碰到的是這一行中最好的飛行員,沒有人象他那麽熟悉這條路線。”

    “但願如此。”這個烏克蘭人聳了聳肩,他朝那架dc;3飛機點了點頭,半信半疑地問薩裏寧,“你認為我們在這架美國破飛機裏會沒事?”

    薩裏寧按捺住他的火氣,平靜地答道,“我不認為這有什麽問題。對飛行來說這可能是個惡劣的夜晚,但這也意味著那些赤色分子不會一意要把他們的飛機趕上天空。我們應該沒事。危險的地方隻是接近蘇捷邊境。過了那裏,一路上就都是鮮花了。”

    那第二個人走過來,朝麥西和薩裏寧點了點頭,麥西又給他們倆介紹了一下。那個年輕人對麥西說道,“我的直覺告訴我,我還是去接受一場戰爭罪犯審判的好。”

    “現在再講這些太晚了。行了,讓我們作最後一遍檢查。證件,隨身用品,錢,都放在桌上。”

    兩個烏克蘭人掏空他們的口袋,把東西放在桌上,麥西一樣樣地檢查他們的物品。“看來都沒問題。一旦你們到了莫斯科並站穩了腳跟,你們知道該怎麽做。”

    兩個人都點了點頭。

    “那麽就這樣了。祝你們倆好運。”

    “要是我們到得了莫斯科的話。”那紅頭發的烏克蘭人不樂意地咕噥著,他衝著薩裏寧說道,“現在就看你了,我的矮瘸子朋友。”

    那烏克蘭人言畢,便渾然沒事地轉過身,將降落傘甩在肩上,跟他的同伴一起哈哈大笑,朝那架飛機走去。薩裏寧怒眼瞪著他,準備衝過去,但麥西緊按住這個芬蘭人的肩膀。

    “我應該好好地揍這個混蛋一頓。”

    “隨他去,簡尼。今晚過後,你就再也看不到他們。”

    “或許我應該把他們扔錯地方,玩他們一下,讓那些克格勃來幫我收拾他們。”

    “不用擔心,這兩個家夥的壽命不會長的。要是他們到得了莫斯科,那就算他們運氣。你知道 -- 我們送去的許多特工都在頭48個小時就給抓起來了,但對他們來說這仍然是個機會,好過一根絞索或一粒槍決子彈。我們上個月送去的二十個人中有十五個給克格勃抓了起來。抓到了就沒好命的,日子隻會越來越難過。”

    “我得說,你用的一些混蛋活該如此,傑克。行了,我想我也該動身了。”

    當薩裏寧拿起一頂降落傘,正準備走向那架dc;3的登機梯時,一輛吉普車疾停在飛機棚外,一個身穿便衣的年輕人鑽出車外,奔到麥西跟前。

    “您的電報,長官。”

    他遞上一份電報,麥西撕開它,讀著裏麵的內容,然後對那人說道,“你可以走了,中士。這不需要答複。”

    那人又鑽迴吉普車,在大雨中開走了。薩裏寧又走迴來。

    “是壞消息嗎?可別告訴我這個空投行動因為天氣緣故取消了。”他又咧嘴笑了笑。“不過也不要緊,我以前一直一個人在惡劣的天氣下飛迴內地,就象今晚天氣一樣。運氣好的話,我還剛好能趕上慕尼黑的夜總會。讓那兩個混蛋留在飛機上再緊張一個晚上吧。”

    麥西說道,“恐怕不是這麽迴事。而且不知道這算不算你所謂的壞消息。華盛頓要召我迴去,一等我完成這星期的空投任務就得走。”

    “算你運氣。”薩裏寧笑著說道。“我嘛,這迴過後也該休息一下了,傑克。是該飛迴老巢收起翅膀的時候了。你用的這些黨衛隊的渣滓已經開始讓我心煩了。”

    薩裏寧跨上那鐵梯,在頂端上他止住了腳步。

    “不為我祝福嗎?”

    “一路順風。”

    當麥西開車到湖邊時,已經差不多是半夜十二點了。他點燃一支煙,凝望著綿綿細雨下那波濤遼闊的湖水。他思索著那份華盛頓的電報,並猜度著為什麽他們要他迴去。

    另外一件讓他縈懷的事是關於那個姑娘。盡管事情的發生都已過了一個多月了,安娜•;克霍列夫仍會時時出現在他的腦中,他覺得很難忘掉她。

    他關掉引擎,隱隱約約地聽到水上傳來汽笛的聲音,他抬頭望去,隻見遠處汽船的一星燈光在寒冷的夜色下移向遠處的岸邊。

    這個聲音老是喚起他的迴憶,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然後閉上他的眼睛。

    那是很久以前了,也是象這麽一個冬季的晚上,還是孩子的他第一次看見美國的燈點。

    那時的他年紀隻有七歲,但是傑克伯•;麥辛斯基仍記得在愛麗絲島*上四周那混雜的人體味道和那嘈雜的人聲。

    有烏克蘭人、波羅的海人、俄羅斯人,還間雜著愛爾蘭人、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德國人。大家都憧憬著在這個被傳說為新世界的國度裏開始一個新的生活。

    他是在1919年跟他的父母從俄國啟程然後來到這裏的,這是在布爾什維克革命兩年後。

    他父係的家族在兩代以前從波蘭移居到聖彼得堡,斯代尼斯拉斯•;麥辛斯基受雇於宮廷。傑克伯;;;麥辛斯基仍清晰地記得被帶著在那規模宏偉、金碧輝煌的凱瑟琳宮殿裏作冬天散步。斯代尼斯拉斯•;麥辛斯基是個用腦思考的人,他愛好閱讀和下棋。如果不是錯生在一個貧窮的家庭裏,他或許會成為一名律師或醫生,而不是現實生活中一名卑微的木匠師傅。

    而他還有一個不為他的主人所知的秘密,這一秘密如果被知曉的話,他會被立刻解雇。

    他是一個孟什維克的熱烈支持者,他私下裏很是鄙視那些貴族階層和他們的寄生生活方式。他堅信俄國的未來將依賴於民主和自由,這一時代潮流終會到來,不管沙皇願意不願意。所以當赤色分子占領了聖彼得堡後,他不是那些興高采烈的人當中的一個。

    “相信我,傑克伯,”他的父親總是喜歡這樣說。“我們會為這紅色的狂熱付出代價的。我們需要一個新俄國,但不是這樣一個新俄國。”

    對這場紅色革命,再也沒有人更比斯代尼斯拉斯•;麥辛斯基驚愕了。這就象不知從什麽地方突然冒出一股龍卷風,因為長期以來孟什維克一直是要改革俄國的生力軍。而列寧的布爾什維克也非常明了這點,所以任何東西,隻要對他們的這場所謂的革命有威脅,都要被無情地粉碎。

    終於有一天紅軍來了。三個人帶著步槍。

    他們頂著刺刀將斯代尼斯拉斯押走了。他懷孕的妻子和孩子不知他生死如何,直到三天後,他總算被放迴了家。他人被打得遍體鱗傷,手臂也被折斷了。他還算是幸運的沒被喂一粒子彈到頸脖裏,但這一天遲早是會來的,而斯代尼斯拉斯也清楚這點。

    所以斯代尼斯拉斯和他的妻子收拾東西帶著他們的兒子,駕著親戚送給他們的馬車出發去愛沙尼亞。傑克伯父母東湊西借的一點錢剛夠買上從塔林出發去紐約的船票。

    這是個艱苦的嚴冬旅程,而那強猛的東風更是雪上加霜。那縱帆船被二十英尺高的巨浪不住地衝擊著拋擲著,底艙裏移民們受盡了磨難。在第五天,娜蒂亞•;麥辛斯基早產了。

    斯代尼斯拉斯不僅失去了一個孩子,還失去了年輕的妻子,當兩具屍體被葬入海中時,年幼的傑克伯忘不了他父親那孤寂淒涼的表情。這個漂泊者深深地愛著他的妻子,他失去了她以後,人再也沒能恢複到從前的樣子。他父親的一個朋友曾告訴過傑克伯,失去一個年輕美麗的妻子對一個男人來說,就是一個無法彌補的創傷,而他也深信這一點,隻要看一下他父親那一年比一年更沉鬱孤僻的樣子便能證實。

    在大蕭條來臨之前,斯代尼斯拉斯和他年幼的兒子在美國的生活確實是穩定改善了。他定居在布洛克林裏一個叫布萊頓海灘的地區,那地方也被叫做為小俄羅斯,因為那潮水般湧來的俄國移民的緣故,都是為了逃避沙皇、列寧以及之後斯大林的暴政統治。當斯代尼斯拉斯離開處所去工作時,他托了個年老的大嬸照顧他的兒子。

    在愛麗絲島上的第一天,象數千個從東歐和俄國來的移民一樣,斯代尼斯拉斯•;麥辛斯基將他的姓改成一個英國風格的,麥西。這一部分原因是因為移民辦事人員的不耐煩和搞不清怎樣拚寫那波蘭名字,另外也是因為他在一個全新生活開始之際的信仰,一種擺脫往日晦氣的祈願。

    還是很年幼的時候,傑克伯•;麥西就被證明是學校裏一個用功的學生,但最最讓他喜愛的就是坐在他父親的腳旁,傾聽著那些他的俄羅斯家鄉的軼事。關於刺殺亞曆克山大沙皇以及那無數次由學生和工人發動的想要建立民主秩序的浪潮,而最後一次次地被沙皇無情地鎮壓下去,這都是要比布爾什維克革命早很久的事,那個時候共產黨胚胎的影子都不知在哪裏。斯代尼斯拉斯講述時的語氣是如此的痛切感慨,所以他兒子長大後對他家鄉擁有著火一般的興趣熱情也就不足為怪了。

    之後他又從逃亡組織辦的報上了解到赤色分子是怎樣把整個村莊遷移到西伯利亞去,殺死任何有礙他們權力欲望的人;數百萬個富農又是如何被兇暴地鏟除掉,因為他們膽敢對斯大林的土改政策發出反對之聲。整個家庭會被連根除掉,村莊被毀掉或遭強行遷移放逐,數百萬個人被槍斃,就為了一個人把持權力的欲念。

    當大蕭條加劇時,斯代尼斯拉斯再也找不到工作了,絕望之中的他從不抱怨美國,卻是怨恨那些逼著他逃離故土的赤色分子。當生活變得更加困苦,令他更難以撫養他的兒子,而住所又變得更擠更髒時,他遷入了教會的貧民所,他和他的孩子得排著長隊領一份慈善機構發放的湯。

    對年小的傑克伯來說,最黑暗的時刻是他十六歲時的一個冬天下午。

    一天他從學校走迴家裏,看見他曾經很清高的父親站在一個街角,手持著一塊牌子,上麵是他寫的歪扭的字:“我是個一流的、誠實的木匠。懇請給我一份工作。”

    傑克伯看了真是心如刀絞,要知道那是他摯愛著的父親,現在竟淪落到這般屈辱的地步。這真的是最後一根可抓的稻草了。那天他立誌他要成為一個富人,他的父親不用再去乞求工作。但斯代尼斯拉斯在他四十五歲生日的那天就死了,一個心力交瘁、意氣挫盡的人。

    麥西自己也從來沒成為一個富人。他化了比他想象中還要長的時間才立足下來。當大蕭條結束後,他找到的都是些零碎工,剛夠填飽他的肚子。他在耶魯大學的夜校裏才讀了一年書,便拿到了一張語言係的本科文憑。他所付出的便是他自己辛勤的汗水。然後在1939年,令他同學不勝驚訝的是,他加入了軍隊去做一名軍官候補生。

    珍珠港事件後,在軍隊裏,隻要稍加留意把握,有許多快速提升的機會。但麥西更注重於實幹。美國參戰後不到六個月,他便跟著愛倫;;;杜勒斯的戰略情報局(oss)在一起,以瑞士作為基地,籌劃著深入德國占領區後方的偵察任務。

    戰爭結束後,美國人很快發現她的前俄國盟友現在變成了敵人。

    戰爭期間,美國情報機構對克格勃的情況還一無所知,對蘇維埃邊境線後的狀況也是如此。為了急於收集情報,那些日益增多的流亡者——俄國人、波羅的海人、波蘭人、熟悉蘇聯語言和習俗 的年輕人——被從歐洲的各個城市和戰俘營裏招募來,而美國人則物色他們自己裏麵最聰明的、最優秀的軍官來訓練和監督這些人。

    這份工作看起來對麥西是出奇地合適,所以戰後,他仍留在歐洲,在慕尼黑工作,派遣特工到蘇聯的土地上進行長期的刺探活動,在日益緊張的戰後氣氛下,希望他們能送迴蘇聯軍事力量增擴的點滴情報 。這些特工有流亡者和愛國主義者,強盜和叛變者,還有一些是那種不安分的人,在戰後仍渴望著戰鬥,因為那場大戰還沒讓他們過足癮。

    有些會講俄語的前黨衛軍人,他們注定了要麵對長期監禁或更糟的是麵對戰爭罪犯的死刑,就象今晚空投的這兩個人,要是空投到克格勃控製的地域就可免掉所有罪名。如果他們執行了他們的任務,並能設法迴到邊境線這邊來,他們就可獲得自由身,得到一個新的身份和一份幹幹淨淨的檔案記錄 - 最好的結果是他們可以延長他們的壽命;最壞的則是在這場性命賭博中輸個精光。

    傑克•;麥西以鐵腕無情的手段高效地、非常成功地運作著慕尼黑站,他對蘇聯是無比的憎恨,對他們的伎倆手法又是相當的了如指掌。在華盛頓,他是公認的最傑出的一名人員。

    麥西又聽到另一記遠處的汽笛聲從那夜色中,從那雨茫茫的湖深處飄來,他便抬頭眺望著。

    在這刺冷的一月晚上,當他有所沉思地凝視著那鉛冷色的水麵時,另有一件事他還渾然沒意識到。

    就在此刻,在不到兩千英裏遠的莫斯科,一些車輪已開始滾轉跑動起來,兆示著一個密謀的誕生,這個密謀將耗去他的人生中這接下來的六個星期,並將這個世界拖到戰爭的邊緣。

    麥西最後看了一眼那黑暗的湖岸,然後豎起衣領以抵寒並發動了吉普。現在正好還有點時間可以在上床前寫送交中央情報局總部的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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