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篷裏,蒼須接著道:“然而,鬃戈無疑是強大的,並且他不是孤家寡人——他還得到三刀的跟隨。三刀身邊是他曾經的傭兵團員。”


    “有關半獸人吃人的謠言,還有對殺害船長真兇的懷疑,讓船員們和傭兵團員們形成對立。”


    “然而,神秘的襲擊沒有終止,幾乎每一晚都有人喪命,營地中人心惶惶。離開營地會不會避開襲擊呢?所有人一定都這樣想過。”


    “人們越恐懼,外在越危險,依附強者的心理就越強烈。盡管種種謠言都指向鬃戈,但鬃戈到底是比細索更強,細索的影響力將會不斷下滑。”


    “在這種情況下,細索如果不趁著自己影響力還在,去另起爐灶的話,船員們很快就會依附到半獸人鬃戈的身邊了。”


    “盡管人們對半獸人看不起,但事關生死,這點好惡完全是次要的了。”


    “這樣設想的話,細索趁著大部隊建立第二批探索隊的時候,暗中鼓動其他人逃離營地,也就不奇怪了。”


    白芽望著眼前的老學者,連連眨眼,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像是忽然間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白芽此刻心中有驚悚,有恐懼,也有歡喜。複雜的情緒,難以言說,刺激得這個年輕人靈光乍現。


    “我明白了!”白芽忽然叫道。


    “我明白鬃戈為什麽不去驗證傷口了。僅僅隻是傲氣嗎?不是的!因為他也知道,驗證是沒有意義的!細索一定會努力證明,他就是兇手。如果傷口符合鬃戈的短矛,那就證明細索的努力成功了。如果不符合,那細索也可以說,這是屍體被海水浸泡的變形的緣故。”


    “所以,哪怕鬃戈真去驗證,也是證明不了自己的清白的。還很有可能,陷入細索的圈套,被誣陷得更深。細索既然特意製造出這個傷口,必定是十分用心的。”


    蒼須點頭,欣慰地笑道:“年輕人,你終於學會開動自己的腦筋了。保持這個好習慣,你將受益無窮。”


    白芽又皺起眉頭:“不過,鬃戈是這樣的強大,細索不過是青銅級別。他居然敢栽贓鬃戈,這也太大膽了。鬃戈完全明白細索的陰謀,細索就不怕鬃戈一拳打死他嗎?”


    蒼須解釋道:“怪就怪鬃戈是一位半獸人,如果他是純正的人族,那又不一樣了。細索正是從中看到了機會。更重要的一點是,人性是貪婪的,也是自私的。被心中的貪欲蒙蔽,為了利益,鋌而走險的人還少嗎?”


    “不過。”蒼須麵容一肅,深深地注視著白芽的眼睛,“你要明白,我們以上的談論都僅僅隻是猜測,沒有任何的證據,如果將這些說出去,那你就是營地裏最大的傻瓜!”


    白芽不由感到一陣憋悶。


    他相信這就是真相,但卻不能說出口!


    “所有人都稀裏糊塗。有的是真糊塗,有的是在裝糊塗。”


    “我以前是真糊塗,現在不得不裝糊塗麽?”


    白芽的心情更加複雜。


    蒼須重申道:“團結,是目前最首要的。你必須明白這是最重要的事!”


    “同時,我們的談論真的也隻是猜測。正像針金大人所言,在真相沒有大白,事實沒有證明之前,不要輕易相信別人,也不要過分相信自己的判斷。我們的心要寬大,要敢於接受,並且準備接受任何一種可能。”


    “所以,其實針金大人早就看出其中的貓膩了。我之前還傻乎乎的,唉……真不愧是大人呐。”白芽崇拜地感歎道。


    蒼須笑道:“你知道百針家族的族訓嗎——不可高估人,也不可低估人。針金大人是真正的聖殿騎士,他擁有高貴的美德,但同時他也是一名合格的貴族。這場權利的遊戲,他遊刃有餘。”


    “不過針金大人真的太寬容了,他甚至給了鬃戈療傷的藥劑!”白芽又歎息。


    “哈哈,這正是大人的高明之處!”


    “難道是假藥?”白芽又瞪大眼睛。


    “這種可能性很小。針金大人絕非這樣的人。”蒼須道。


    “那萬一鬃戈被治好了怎麽辦?萬一他對大人不利怎麽辦?”白芽很擔心。


    蒼須的笑變得意味深長:“針金大人的確給了藥劑,鬃戈也接受了。問題是,鬃戈他……敢用嗎?”


    迴到營帳中的鬃戈,靜靜地打量著手裏的藥劑。


    藥劑使用玻璃小瓶裝的,呈現液體的狀態,淡淡的藍色還有點好看。


    鬃戈卻沒有用藥的打算。


    因為他沒有辦法保證這瓶藥劑對他是有利無害的。


    他和針金才是第一次見麵,別人的轉述中針金具備高貴的騎士精神,但鬃戈更願意相信自己的判斷。


    “針金或許不會用這樣的卑鄙伎倆,但那個紫蒂小丫頭呢?”


    “這是紫蒂製作的藥劑,說不定隱瞞著針金什麽。”


    鬃戈沒辦法催動鬥氣,如果有鬥氣,即便服用了毒藥,也有一定的抵抗能力。


    “我沒辦法動用鬥氣,身體素質比針金要強得多。針金也不能動用鬥氣,但是神術……說不好。”


    鬃戈的腦海中,又浮現出營救船匠時候的對峙。


    針金展現出的姿態極其強硬,真的在動手的邊緣。再加上他主動接納鬃戈這夥人,又在晚餐的時候,當眾送上療傷的藥劑。


    “這一切都說明針金有恃無恐!”


    “那麽,他能夠祈禱,獲得神術的可能就很大了。”


    鬃戈目光深幽,他在沉思。


    營帳裏一片靜謐,外麵則隱隱傳來三刀傭兵團的那些成員們的交談和議論。


    鬃戈的雙耳微微顫動,來自獅人的血統讓他聽覺非常靈敏。


    “這藥有沒有用啊?會不會有問題?”


    針金不僅當眾給了鬃戈藥劑,還在飯後命人送給三刀等人一批治療藥劑。


    “嗨,你怕什麽。針金大人會算計我們這種小人物?別太瞧得起自己了啊。”


    “放心吧,我用了,感覺很好,比我身上的藥劑要好得多。”


    “唉,我花了大價錢買的魔藥,結果到了這裏,根本沒有任何效果!”


    “幫我塗一塗,我夠不著後背。”


    “哇,清涼透爽,傷痛立即緩解了,果然好用……”


    “等等,你屁股上還有傷。我來給你塗一下!”


    “這個……還是我自己來吧。”


    “你看得到嗎?給我乖乖趴好了。喲,你還害臊了?平時瞧不出來啊。”


    “滾!要塗就趕緊給我塗,少tmd廢話。”


    啪、啪、啪!


    “嘶嘶嘶……讓你塗,你拍我傷口幹什麽!”


    “這樣用力,藥才能滲透進去啊。你懂嗎?”


    “你給老子滾!!”


    “哈哈哈……”


    一陣打鬧之後,所有傷員都塗上了藥劑。


    話題很自然地轉到針金的身上。


    “你們聽營地裏的人說了嗎?針金大人對他的未婚妻,始終不離不棄。他還多次出手,拯救弱小。食物缺乏,他甚至將自己的食物給老頭子,把水給昏死過去的人喝。”


    “這隻是有人故意傳播的吧?”


    “我也聽了不太像。謠言不真實,經不起問,但這些事情都很具體,小細節都能說出來。”


    “別的不說,但看針金大人接納我們,讓我們一起迴到營地的舉動,就證明他和其他的貴族不一般!”


    “他可是聖殿騎士啊!”


    “真正討厭的是細索這幫人,居然不願意讓我們睡在營地裏。今天,可是我們出手,救了他們。”


    “營地太小了,他們也害怕我們對他們不利。”


    “這幫船員自私自利,根本不值得信任。如果是針金大人,哪有那個惡心的大副什麽事?”


    “聽說針金大人這次乘船,是為了前往荒野大陸,競爭白沙城主的位置。可惜因為這場海難,他已經延誤時機了。”


    這話拋出來,眾人的談話就詭異地停止了。


    當談話又繼續的時候,針金就像是被他們拋之腦後,再沒有人主動提及。


    營帳中,鬃戈流露出一抹苦澀之意。


    他對這些前傭兵團員的心理想法,都很了解。


    他們受到歧視,他們活得不如意,他們太渴望被接納了。


    “大人,你睡了嗎?”營帳中傳來三刀的聲音。


    他走路的時候,悄然無聲,即便鬃戈也沒有覺察出他的腳步聲。一直當他開口,鬃戈這才察覺到三刀的站位。


    “進來吧。”鬃戈道。


    三刀掀開營帳的帳簾,來到鬃戈的麵前。


    他半跪在地上,向鬃戈行禮,目光看向鬃戈腳下的土地:“大人,明天一早,就讓我來挑戰針金,探明他的底細吧!”


    “哦?為什麽要這麽做?”鬃戈眼中閃過一縷精芒。


    三刀抬起頭,仍舊半跪著:“鬃戈大人,雖然我追隨你的時日較短,但是我卻感受到你的胸懷和抱負。你帶著精銳的裝備,一個人乘船前往荒野大陸,一定是想有所作為的。”


    “而要建功立業,單槍匹馬雖然灑脫,但集結眾人,會讓大人你具備更大的價值。”


    “然而,船匠明明是大人你救的,他卻隻拜見針金。”


    “身份製約了我們。和針金相比,大人你最大的優勢就是強大的武力,隻要讓眾人意識到,大人你是營地中的第一強者,那麽針金身份的優勢就會被大大削減。”


    “單靠身體,針金絕對比不上大人!唯一可慮的是他的神術。”


    “就讓我為大人探路,明天一早就搞清楚他針金的底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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