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門口呆了一會兒,溫劭才打開門看向他,“進來吧。”

    陳燁麵色平靜地走了進去。

    臥室是昏暗的,原本這間房子是通風最好的,冬天也向陽,但因為溫劭一直拉著厚重的窗簾,半點光線都透不進來。

    陳燁看到那張椅子斜在一旁,他卻像是看不見一樣。

    他走過去把它扶正,又把地上的繩子收好,放進抽屜裏。

    溫劭進去洗漱了,陳燁跟過去,“你換身衣服,出去跑步。”

    “現在?”

    “嗯,”陳燁看著他,“多穿點,今天天氣冷,我在樓下等你。”

    說完便走開了。

    也不等他反應如何。

    五分鍾以後,溫劭換了一套運動裝下樓。

    他沒戴帽子,陳燁讓他去拿帽子,溫劭搖頭道,“沒帽子,沒事,我不怕冷。”

    陳燁走過去把自己的帽子遞給他,“戴上,外麵冷。”

    溫劭不太習慣被他這麽照顧,皺眉想拒絕,卻看見陳燁拿著帽子就往他頭上戴,眉眼冷淡著,似乎是不容拒絕。

    挨得近了,陳燁才看到他眼裏的倦容,也許是昨夜又犯癮的緣故,他想著,但也沒問什麽,隻是道,“走吧,出去運動一會兒。”

    兩人沿湖慢跑,沒什麽交談。

    陳燁刻意放緩了腳步,陪著他一圈圈的慢跑,不過才跑了兩圈,陳燁就感覺他有些氣喘,關切地望了他一眼,溫劭朝他微微一笑,低聲說著,“沒事,繼續吧。”

    陳燁倒驚訝他今天這麽配合,明明昨天還讓他不要過來,今天他來了,倒也不再犯神經趕人,還答應出來跑步。

    堅持跑了快兩個小時,陳燁明顯感覺到他體力不支,兩人才坐在湖邊休息了會兒。

    迴去以後溫劭上樓衝澡,陳燁也是一身汗,黏在衣服上,不太舒服。

    溫劭讓他去隔壁客房洗澡,又給他拿了自己幹淨的針織衣,“沒有新的,你將就著穿。”

    陳燁接了過來,笑著道,“沒事。”

    那天以後,陳燁每天早上都會按時到別墅陪溫劭跑步。

    不止是早上,他幾乎大半天的時間都和溫劭呆在一起,除了跑步,每天還陪著他做體能訓練,俯臥撐,仰臥起坐,這些最基本的都是最快恢複體力的方法,溫劭也不再抗拒,隻要陳燁說的,他都會去做。

    陳燁發現他開始學著去接納,接納事實,接納自己的不完美,沒有了之前的暴怒和煩躁。

    但唯有犯癮的時候,他不許陳燁陪著他一起,那是他最後的底線,陳燁隻得妥協。

    每次聽著從房裏傳出來的聲嘶力竭,陳燁隻有狠狠抽煙,才能壓抑住狂跳不止的心。

    熬過之後,他替他收拾屋裏的殘局,看著溫劭一動不動地睜著眼躺在床上,隻有胸口的一起一伏在提醒著他,這個人是有唿吸的。

    他走過去緊緊擁抱他,低語如呢喃,“又熬過一次了,溫劭,沒事了。”

    溫劭身上和臉上滿是汗水,他像渴了一樣把頭埋進陳燁的脖頸間用力汲取他身上的力量,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稍微允許自己的軟弱,緊緊迴抱住陳燁,像是要把他烙進自己體內,融入自己的血液。

    陳燁皺著眉掙紮了下,卻沒有推開他,隻是道,“溫劭,你抱太緊了……”

    “不舒服嗎?”溫劭低低說了一句,大戰之後的力竭,他連說話都沒有力氣,卻仍舊不放開陳燁。

    陳燁勉強笑了下,他隻穿了一件薄毛衣,陳燁溫柔的撫上去,往下摸了摸,說著,“你骨頭膈得我肉疼……”

    溫劭聞言啞著嗓笑了幾聲,下意識的,親了下他的嘴角。

    陳燁眼裏的溫柔忽然凝滯不動,溫劭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

    兩人一陣尷尬,溫劭忽然鬆開手臂,斂眉摸了摸鼻尖。

    心裏一時有些忐忑。

    其實他是感覺得到陳燁對他的縱容和妥協的,也是因為這樣,他便越發依賴他,依賴之後,便想著要更加親近。

    那個親吻雖然隻是浮光掠影,但就像是一片羽毛,不斷地撩撥著他的心,攪得他心神不寧。

    陳燁一次又一次的朝他走來,明明知道隻是愧疚,隻是因為陳棣的緣故才會主動地走向他,但他就是克製不住自己。

    那天錦官說的話他一個人想了很久,陳燁也對他說沒有人會介意,也許他確實是活得太累了,隻是這麽多年過來,他習慣了這樣的生活,習慣了在人前的驕傲,所以他一時放不下,接納不了現在的自己。

    他以為那晚說了那句話以後陳燁肯定是心死了,但想不到第二天他仍舊出現在自己麵前,他明白他的心意,也感激他的好,所以溫劭選擇接受,哪怕這是一個艱難的過程,隻因為是陳燁希望的,他就不願讓他再對自

    己失望。

    但溫劭也不是柳下惠,更不是什麽君子,想得心疼的人天天出現在自己身邊,如若沒有任何非分之想,連他自己都會覺得不正常。

    所以之後每天在別墅揮汗如雨的鍛煉,吃藥,有醫生按時過來打針,他都咬牙挺下來,因為隻要陳燁陪著他,偶爾眼神的交匯,都讓他心底如暖流蔓延。

    不再不安,不再患得患失,隻要轉頭看到陳燁的眉眼,看到他信任的目光,帶著溫柔的安撫,他就像是有了無盡的勇氣。

    陳燁從未在溫劭麵前流露過這樣的表情,他深沉的目光裏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火焰燃燒著他的鬥誌,而海水安撫著他的靈魂。

    有一次,兩人跑步的時候他忽然癮犯了,鼻涕和眼淚不斷往下流,陳燁緊緊把他抱在懷裏還感覺到他在渾身顫抖,溫劭的聲音像從地獄裏發出來的,他說,“陳燁……我冷……”

    周圍沒有一個人,連太陽都才剛剛出來,五六點的早晨,陳燁脫了身上的羽絨服把他緊緊擁在懷裏,可他還是止不住的發抖,全身上下像是有猛獸在撕咬,無數隻螞蟻鑽進五髒六腑瘋狂地啃噬,那種鑽心的痛意卻絲毫找不到源頭,溫劭受不住一口咬在陳燁的肩膀上,陳燁忍著痛意,不斷用另外一隻手摩擦著他的肌膚,幫助他迴暖。

    他暴躁得推開他,陳燁使了力氣從身後把他抱住,任憑他怎麽掙紮也絕不放開,雙手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亂動,“溫劭!沒事的!你堅持住!沒事的溫劭!我陪著你!”

    “啊……”溫劭痛苦得閉上眼睛,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

    “啊……陳燁……”

    那一聲聲叫喊聽得陳燁心在滴血,可他仍舊咬著牙不讓溫劭離開,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緊緊捆住他,“堅持住溫劭!你他媽給我堅持住!”

    那天早上,待溫劭終於熬過去後,陳燁也筋疲力盡,像是把自己這輩子的力氣統統耗盡了一般,他抱住溫劭的手,事後不停的在顫抖。

    後來溫劭每一次發作,他都沒有再離開,溫劭也沒有再說一次讓他走開的話,他的手臂上,大大小小都是溫劭留下的牙印。

    溫劭暴躁起來會摔東西,失去理智抄起凳子就朝他砸過去,當時重光和錦官都沒在屋裏,沒人拽得住他,他避之不及眼角劃開一道口子,就在溫劭愣住的一刻,陳燁直接衝上去抱住他,連傷勢都顧不上。

    隨著發作的時間越來越短,他不想再用繩子捆住他,而是選

    擇緊抱住他的方式讓他撐下去,溫劭得靠意誌力,撐下去。

    事後溫劭看著他的傷口心痛得不行,難過地問他怎麽不躲開,或者把自己捆起就好,陳燁卻輕描淡寫,簡單的用碘酒消毒貼上創可貼完事,重光迴來看到他那個傷口眼裏都是驚訝,畢竟傷口挺深,勸他還是去醫院看看,溫劭也在旁邊勸,陳燁隻得開車去醫院做了處理。

    陳燁走後溫劭一言不發地上了樓,愧疚和悔恨攪得他無法心安,他心疼陳燁,更痛恨這樣的自己。

    他得趕快好起來,溫劭從未像現在這樣迸發出強烈的願望,這個意念像是烈火一樣在他胸口燃燒,他不能再這樣下去,毒癮發作起來他完全是崩潰的,這一次幸好砸在眼角,他不敢想象還有下一次……

    如果他還不能控製自己,如果陳燁再次被他所傷,他寧願去戒毒所也不願再讓陳燁照顧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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