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雜的打鐵聲讓路人紛紛皺眉,打鐵爐傳出的熱‘浪’更是讓人難耐,所以鐵匠鋪周圍一向很少有人。


    和鐵匠鋪相隔不遠有一幢茅屋,屋前灌木叢生,屋後有幾棵小樹匯聚成一片,也算是一片小樹林。茅屋年久失修,不過房頂剛剛翻蓋過,上麵覆蓋的茅草全都是新的。中午時分,茅屋的‘門’開了,一個中年人走出來,反手關上‘門’,也不上鎖,往城裏走去。


    城裏有個算卦攤子,中年人在攤子前坐了下來。


    “還是老樣子?”


    算命先生長得頗為猥瑣,下巴上有兩撇小胡子,瘦得皮包骨,一件過於寬鬆的長袍皺巴巴,不知道多久沒洗了。


    “老樣子,你幫我算算今天我能不能找到失散的家人。”


    中年人神情黯然地說道。算命先生也不多話,隨手從簽筒裏‘抽’出一根簽,看了一眼,搖了搖頭。


    中年人不說話,扔下兩文銅錢,轉身就走。


    這個中年人便是謝小‘玉’。


    那天他落下之後,在城裏信步逛了一圈,看到這個算命攤子,也像此刻一樣算了一卦。這個算命先生的本事稀鬆平常,好在還算修練過,多少算得出一點東西。


    那一卦讓他安心不少。卦象上顯示這裏正是他的家人必經之處,但是他得等,因此,他決定暫時在這座小城住下來。


    謝小‘玉’並不缺錢,不過他想避人耳目,自然不能住在熱鬧的地方。一圈轉下來,他找到鐵匠鋪旁邊那幢房子。


    因為臨近鐵匠鋪實在太吵了,又靠近路邊,過往的行人車馬同樣也會發出嘈雜的聲音,所以這幢房子一直空著,價錢非常便宜。


    不過對他來說這幢房子還有另外一個好處,是個修練的寶地。


    他想修練並不一定要有靈脈,有三種辦法讓他可以在任何地方修練。


    第一種是用陽燧鏡布設成丙火聚靈陣,不過這太張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第二種是‘抽’取蜃珠中的蜃氣,可蜃珠畢竟是死物,裏麵的蜃氣雖多,卻用一點少一點,最後一種辦法就是藉助那顆兩儀珠。


    兩儀珠是用一座磁山煉製而成,相當於一塊特大號的磁鐵,所以隻要有金鐵之物,將兩儀珠往上一放,那些金鐵立刻會生出磁力,他便可以從中提取玄磁‘精’氣修練,比陽燧鏡聚集太陽真火更加方便。


    那家鐵匠鋪後麵堆積如山的廢鐵,正好派上用場。


    這一住就是十幾天,每天他都會過來算上一卦,但是每一次都是失望而歸。


    離開算卦攤子,謝小‘玉’往迴走。到了城‘門’口,他看到一群人圍攏在那裏。


    城‘門’口有一塊地方專‘門’用來貼告示。謝小‘玉’信步走了過去,推開眾人擠到前麵看了一眼,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那上麵貼的緝捕公文,第一個就是他,罪名是殺人越貨,告發的懸賞是一百兩銀子,不過底下也注明他是修士,而且是真人,一旦知道他的行蹤絕對不要輕舉妄動,隻能稟報各州道府,由道府出手抓人。


    繼續往下看,法磬和蘇明成的名字居然也在上麵。法磬被通緝的原因也是殺人,蘇明成更不得了,居然是聚眾謀反,挑動苗民暴‘亂’。


    走出人群,謝小‘玉’滿腦子疑問。


    在謝家莊遇襲後,他一直以為是元辰派掌‘門’一脈搞的鬼。此刻掌‘門’一脈的日子肯定不好過,另外幾脈十有**會趁機發難,就算沒辦法‘逼’迫掌‘門’退位,另外幾脈也會獅子大開口,狠狠咬上一口。所以掌‘門’一脈很可能想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是九空山搗鬼。


    在九曜派中,那個‘陰’鷲少年壞了法磬的機緣,同樣也打斷他和洛文清、蘇明成的感悟,那件事背後肯定是九空山搗鬼,他們和九空山已經結下不死不休的大仇,所以九空山很可能會先下手為強,趁他們還沒有成長,搶先一步將他們扼殺。


    但是此刻他感覺不對勁。


    如果是元辰派出手,根本沒必要搭上法磬和蘇明成。


    如果是九空山在搗鬼,璿璣派不可能不幫他壓下此事。而且現在知道他重要的不隻是璿璣派,還有碧連天、北燕山、摩雲嶺和九曜派。撇開摩雲嶺不算,另外三個‘門’派全都勢力龐大,奧援眾多,以九空山的影響力,一個九曜派就能讓它動彈不得。


    一邊走,一邊想,直到進了房‘門’他都沒想通。


    謝小‘玉’轉身上了‘門’閂,又布下一層禁製,然後從納物袋裏取出一枚信符,這是洛文清給他的。


    他捏住信符的一角猛地一抖,讓他感到意外的是,信符並沒有化作一道火星破空而去,而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謝小‘玉’暗自心驚。


    這有幾種可能,一種是洛文清出事了,不過這種可能‘性’不高。洛文清一迴到璿璣派,根本別想出來,就算妖族勢力再大,也沒辦法進入璿璣派內山‘門’刺殺他,另外一種可能就是洛文清掐斷和這邊的聯係。


    謝小‘玉’心中的不安變得越發強烈。


    洛文清不敢和他聯係,要不就是怕見他,這似乎不太可能,要不就是怕和他聯絡會泄‘露’他的行蹤,這就糟糕了,幕後黑手的勢力之大,完全超乎他想象。


    將信符重新收好,謝小‘玉’發起愁來。


    他原本以為迴到中土後有璿璣派庇護,他和他的家人朋友就可以安然無事,接下來要應付的就隻是天地大劫,現在看來他想得太美了。


    恐怕在他們還沒迴來之前,幕後的黑手已經張好羅網,等待他們的到來。


    不隻是他,他們幾個從天寶州過來的人肯定全都是目標。麻子之所以沒有出現在緝捕告示裏,恐怕是因為他一到中土就立刻離開,幕後黑手根本不知道他的行蹤,而且麻子的身分也非常隱密。


    謝小‘玉’當初猜到麻子出身的‘門’派,也猜到麻子出身於戰堂,卻始終猜不出麻子是誰,就連洛文清也沒査出一個結果。那個‘門’派的戰堂中沒有麻臉的弟子,也就是說麻子那張麻臉是刻意‘弄’出來的,為的是掩蓋身分,迴到中土後,他十有**搖身一變,變成另外一副形象。


    一想到麻子,謝小‘玉’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他同樣可以學麻子的辦法,幫自己來一番改頭換麵。


    不過他想掩飾身分可沒有麻子那麽容易,此刻他已經是風頭‘浪’尖上的人物。不動手還好,他從洪倫海那裏學到的斂氣法‘門’,即便那些道君高人也未必能看透他的底細,可一旦動手,他肯定會暴‘露’。


    突然他想起這段日子一直都將丹爐藏在納物袋裏,忘了拿出來。


    小心地取出丹爐放在地上,謝小‘玉’問道:“你能不能變得更加不起眼些?現在誰都知道我有這麽一件古怪飾物。”


    “小輩,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搪塞過去?你這幾天一直把我塞在口袋裏,我要和你好好算這筆帳!你用得到我的時候就低聲下氣,用不到我的時候就把我塞進口袋裏,現在指望我幫你,呸!”


    洪倫海怒發衝冠,一出來就大聲吵嚷著。


    謝小‘玉’知道這家夥有氣,在旁邊耐心聽著。


    好半天,洪倫海罵累了,問道:“你這小輩,讓我出來絕對沒什麽好事,肯定又打算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麽。說吧。”


    “我現在不能和人‘交’手,一出手就會‘露’餡,你有什麽好辦法?”


    謝小‘玉’問道。[.超多好看小說]


    洪倫海彷佛被踩了尾巴-樣,頓時提高嗓‘門’:“你別指望我傳你毒術!這是當初說好的,和煉丹術有關的任何東西我都不會傳授給你。”


    謝小‘玉’看中的確實是他的毒術,卻硬著頭皮說道:“我自己的東西還練不過來,誰稀罕你那些旁‘門’左道?”


    這話換成別人說絕對沒有說服力,但是他說這話,洪倫海隻能認了。誰的手裏捏著那麽多無上傳承,都會覺得修練不過來。


    “你隻是不想暴‘露’身分,這簡單。”


    洪倫海發泄一頓後,心情好了許多。


    謝小‘玉’一臉疑‘惑’。


    看到這個小輩也有需要自己指點的時候,洪倫海心中異常舒暢。


    “你手裏不是有三顆舍利嗎?隨便選一顆煉化,裝成佛‘門’弟子不就行了?我記得你修練的那‘門’《六如法》好像就是佛‘門’劍修之法。”


    這句話如同醍醐灌頂,讓謝小‘玉’恍然大悟。他確實將這三件好東西忘了。


    三顆舍利是那三個九空山的道人所留。


    舍利和金丹大致相同,卻又有小小的差異。金丹是用來寄托魂魄之物,道‘門’中現在最流行的元嬰化生之法就是用金丹化為元嬰,所以金丹如同胚芽。


    舍利不同。佛‘門’不講究‘肉’身成聖,將身體視作臭皮囊,同樣也將舍利視為外物,將來前往西方極樂淨土的時候舍利並不會被帶走,而是留給後人,所以舍利就像果實。


    果實‘肉’厚,更加管飽,舍利也一樣。那裏麵不但蘊含充沛的佛力,還帶有一絲傳承。


    猛然間醒悟過來,謝小‘玉’急不可耐地移開牆角邊的桌子。


    桌子底下有個大‘洞’,深達十幾丈,是他住進來後挖的,底下有一個密室,他平時就是在那裏修練。


    眨眼間,他已經身處於密室中。這裏一片漆黑,到處彌漫著金鐵的氣味。


    一片朦朧的白光從謝小‘玉’身上透了出來,隻見四周全都銀白‘色’一片。才十幾天的工夫,原本鏽蝕朽爛的廢鐵就變成這般模樣,其中的道理和當初那口庚金靈眼差不多,隻不過此刻密室裏彌漫著的不是庚金‘精’氣,而是玄磁‘精’氣。


    密室正中央有一個蒲團,謝小‘玉’坐下之後朝著四周打了個訣印,四周頓時白光閃亮,將這座密室封閉得嚴嚴實實。


    從現在開始,裏麵不管發生什麽,外麵都沒辦法察覺。


    這可不同於上麵那層禁製。那層禁製需要靠法力維持,頂多十二個時辰那層禁製就會消失;這裏就不同了,封鎖四周的是充塞於此的玄磁‘精’氣,他相當於搬了一塊石頭堵住大‘門’,隻要他不將石頭搬開,大‘門’就一直會被堵死。


    做完這手準備,他這才小心翼翼將三顆舍利取了出來。


    放出神念,一點一點探入這三顆舍利中,過了片刻,謝小‘玉’的臉上‘露’出既歡喜又猶豫的神情。


    這三顆舍利都沒問題,他都可以煉化,而且每一顆舍利裏都包含一‘門’傳承。


    能如此容易將神念探入其中,和他修練《六如法》有關。《六如法》是佛‘門’的東西,同出一源,契合度自然極高。


    除此之外,他還有另外一個發現。


    以前他一直以道‘門’的方式修練,佛道本是一家,倒沒什麽妨礙,但是這次他將神念探入那三顆舍利中,《六如法》頓時生出別樣的變化,演化出無窮的妙用。


    這就是佛‘門’和道‘門’的不同,前者是由內而外,後者是由外而內。


    道家講究取法自然,在天地間尋求大道,功法相當於總綱,需要自己參悟,所以最後修練到什麽地步全憑個人悟‘性’和機緣,佛家卻隻問本心,認為心中自有大道,所以佛法傳承也是如此,一旦頓悟,自然會出現相應的妙法。


    這三顆舍利裏各蘊含一脈傳承,分別是“渡厄紅蓮”、“夜叉明王斬”和“琉璃寶焰佛光”。


    渡厄紅蓮是紅衣道人那顆舍利裏帶著的傳承,讓謝小‘玉’感到意外的是,它居然是三種傳承中最上乘的一種。


    渡厄紅蓮是一‘門’非常特殊的傳承,雖然神奇奧妙,卻不是用來爭鬥,也是道重於法那類,和《力士經》很像,在神道大劫之前這類功法最被看重,是飛升仙佛兩界的不二法‘門’。


    《力士經》沒有完整流傳下來,現存的全都是殘本,就算有全本,修練《力士經》需要用靈‘藥’淬煉身體,那些靈‘藥’在萬年以前還算容易找到,現在卻已經不可能了。渡厄紅蓮則不同,不但是完整的,而且佛‘門’功法大多用不著藉助外物,一旦練成此法,就可以不沾因果、不染業力、無災無劫。


    佛‘門’想要飛升,必須了結一切因果,償還以往的欠債,而渡厄紅蓮其實就是一種賴債的法‘門’,隻要功行圓滿,就能立刻飛升佛界,連飛升之劫都可以免除。


    謝小‘玉’既興奮又猶豫,就是因為這部傳承。


    修練的目的還不是為了飛升?為了永恆不滅?這‘門’功法就是衝著最終目標而去。


    不過渡厄紅蓮修起來艱難,而且既不擅攻也不擅守,用在爭鬥上絕對是‘雞’肋,隻能憑境界壓製對手。


    他現在隱約明白那個紅衣道人為什麽找他們的麻煩了。


    那個人好高騖遠,當初選了這‘門’功法,好不容易練到真君境界,肯定感覺空有境界,但其他方麵一無是處的苦惱,所以興風作‘浪’,一心想奪取法磬手裏的九曜另傳,同時圖謀他的《六如法》。想清楚那個紅衣道人當初的打算,又想到大劫將臨,謝小‘玉’最終還是舍棄這‘門’傳承。


    另外兩‘門’傳承中,夜叉明王斬和渡厄紅蓮恰好相反,就是為了爭鬥而存在,以攻為主,威力強焊,修練起來也‘精’進神速。但是到了後期後勁會越來越不足,可以說是法重於道的最好例子。


    琉璃寶焰佛光則是典型的和稀泥,道法並重,攻守兼備,好像十全十美,但是樣樣有就意味著樣樣稀鬆,攻不如夜叉明王斬一類的功法,防不如金剛印一類的功法。


    不過這次謝小‘玉’沒有猶豫太久,直接選了琉璃寶焰佛光。


    他不缺攻擊的法‘門’,再說,隻要是佛光全都有鎮壓心魔的作用,隻要是佛火,全都有淨化業力的作用。而且佛光、佛火專克邪鬼幽魂,他不太肯定鬼族是否也已經進入這個世界,萬一對上鬼族,琉璃寶焰佛光就有大用。


    將另外兩顆舍利收了起來,謝小‘玉’手中托著最後一顆舍利,這顆舍利非常漂亮,表麵晶瑩剔透,裏麵光華流轉、七彩氤氳。


    謝小‘玉’將舍利虛懸於頭頂上方,嘴裏默默‘吟’誦著佛家真言,神念再次透入舍利中,不過這一次他體內的劍元也緊隨其後透入進去。


    剎那間,那顆舍利大放光明,將整個密室照得通明透亮,稍微排斥了一下,那顆舍和就接受他透入的劍元。


    他注入的劍元越來越多,開始煉化那顆舍利。


    此刻,謝小‘玉’有些慶幸自己將真元全都化作劍元。


    雖然佛道同源,但是兩個‘門’派差別還是很大。如果他的體內仍舊有真元,那麽佛力和真元就會互斥,沒有人能夠既有一身真元又能練出佛力。


    劍元就不同了,既不同於真元,也不同於佛力,本質上和真元更接近,但是不藉助外力,全靠自身的力量。這一點和佛力又有幾分相似,所以兩邊都可以相融。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舍利一點一點變小,那‘精’純的佛力漸漸被謝小‘玉’吸入體內。


    此刻就顯出劍元的霸道之處。那源源不斷化入進來的佛力全都被強行轉化成劍元,不過佛力還是有它的影響力,那越來越強盛的劍元漸漸顯‘露’佛‘門’的特質,劍氣也不再像以前那樣鋒利無匹,而是變得溫潤柔和。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顆舍利變成黃豆大小,散發的佛力已經微乎其微。


    謝小‘玉’緩緩睜開眼睛,他的瞳孔變成詭異的琉璃‘色’,裏麵也是光華流轉,身體四周同樣籠罩著一層琉璃‘色’的火光,火光卷動間,隱約可見裏麵無數金‘花’閃現,更有一片片金‘色’雲霧忽生忽滅。


    “阿彌陀佛。”


    他雙手合十,口誦佛號。剎那間,很多以前沒想通的佛理變得清晰明白。與此同時,他感覺冥冥中彷佛有什麽東西召喚著他,從那個方向還傳來陣陣梵音和禪唱。


    在這座悠閑的小城裏,時間過得很慢,日子一天天過去,謝小‘玉’仍舊深居簡出,每天也就出去蹓躂一圈,順便卜上一卦,之後就迴到家裏,鑽進地‘洞’中繼續修練。


    不過外人絕不會知道他不在房間裏,如果有誰趴在他家牆頭上往裏麵看,隻會看到他坐在窗前,手裏拿著一本書苦讀。


    當初他裝書生就是為了這樁好處,書生可以閉‘門’不出,絕對沒有人會懷疑。


    這天清晨他剛剛出‘門’,就看到一隊車馬浩浩‘蕩’‘蕩’沿著大道而行。這是一支規模很大的車隊,有三十幾輛大車,每輛大車上全都裝滿東西,不過車轍並不深,上麵裝的隻是布匹之類的東西。


    謝小‘玉’一開始沒怎麽在意。


    這裏臨近邊關,再往北就是塞外草原,那裏是羌狄聚居的所在,所以這裏每天都有商隊經過。商隊將布匹、絲綢、茶葉、瓷器之類的東西運往北方,然後從羌狄的手裏收購皮‘毛’、羊絨、‘藥’材等物,一趟跑下來,獲利少說三到五倍,隻不過一路上不但辛苦,而且兇險。


    他連忙退到路邊,打算等隊伍過去之後再說。


    這時,突然他聽到一陣鶯鶯燕燕的聲音:“小姐,你看那是什麽?看起來好漂亮。”


    那聲音異常耳熟。


    謝小‘玉’猛地一抬頭,隻見一輛大車上,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鬟正大聲嚷嚷著。


    不隻聲音熟悉,連臉形也顯得那樣熟悉,像極他的小妹。


    謝小‘玉’有一大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卻隻有一對。妹妹是家裏的老麽,比他小三歲。他最後一次看到小妹的時候,小妹隻有十歲,因為他常年不在家,所以和他並不親近,甚至還躲著他。


    謝小‘玉’異常驚喜,正打算過去相認,但是跨出幾步之後頓時想到不妥。此刻連他自己的情況都不太妙,如果貿然相認,反而會害了家人,還不如搞清楚家裏人的狀況再說。


    有了這個念頭,他隨手拉住一個行人問道:“這是哪家商行?”他住在這裏已經快一個月,和這裏的人也算熟悉,所以被拉住的那人並不在意,隨口答道:“你連這個都不知道?那是晉元數一數二的大商號裕泰行。”


    路人朝著正中央的馬車一指:“車上的胖子就是裕泰行的老板,齊四海齊大老爺。


    謝小‘玉’當然不可能知道裕泰行。身為修士的他怎麽可能在意一家世俗中的商行?別說商行老板,即便朝堂之上的重臣甚至當今皇上,在他們眼裏也隻不過是螻蟻。


    他隻知道家裏的狀況不太好,否則爹不會讓最小的‘女’兒給別人做丫鬟。


    小妹懂事的時候,他已經進了元辰派,家裏的狀況也已經變好,所以兄弟姐妹裏,隻有他的兩個弟弟妹妹沒有吃過苦。在他記憶中,每年‘春’節他迴家,父母、兄長都把他當客人看待,反而小弟和小妹更像他們的孩子,異常鍾愛。


    不過他家的情況並不至於太壞,頂多就是打迴原狀,守著幾畝薄田糊口,否則小妹不會像現在這樣。


    在他記憶中,小妹的心地不錯,如果家裏過得艱難,她肯定會想辦法周濟。家裏有一大堆人,一個丫鬟能有多少收入?整天為錢發愁的話,小妹怎麽可能仍舊像現在這樣活潑?


    知道家裏的情況,謝小‘玉’頓時放下心來。


    既然找到小妹,那麽其他人也都等於找到了。


    這個商隊在城‘門’口停了一下,補充水和幹糧,再喂飽拉車的馬匹之後,就上路了。看著商隊遠去,謝小‘玉’轉身迴到房間裏。


    他停留在這裏就是為了等待家人,現在終於有了線索,就沒必要繼續待下去。


    不過離開之前,他必須將住過的痕跡全部抹掉。


    隻見他猛地一跺腳,地麵就像活了似的不停蠕動起來,底下的密室迅速坍塌,被四周的泥土塡沒,直到地上看不出一絲異樣的痕跡,他才停止施法。


    離開之前,他還不忘在窗台底下點燃一炷香。


    這隻是普通的線香,但是上麵施了禁製,燃燒得很慢,子夜時完,然後引發大火,將這幢茅屋徹底化為灰燼。


    做完這一切,他閃身從後麵的窗戶飄了出去,瞬間變迴自己原來的年紀,不過臉稍微改了個模樣。


    隨手一抖,又將洪倫海藏身的那口丹爐變成一個‘花’布包袱,扛在肩上就朝著商隊追了過去。


    “你找到家人了?”


    洪倫海沒計較謝小‘玉’的無禮。他已經想通了,變成‘花’布包袱總好過被塞進納物袋裏。


    “我找到了小妹,她看起來不錯。”


    謝小‘玉’心裏高興,說話也顯得輕鬆。


    “那還等什麽?找到人之後表明身分帶著人跑路,小心夜長夢多。”


    洪倫海嚷著。


    謝小‘玉’微微皺了皺眉。他自己都一身麻煩,實在不想讓家人跟著他一起擔驚受怕。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看著吧,有你倒黴的時候。”


    洪倫海怒道。他最討厭的就是被人無視。


    謝小‘玉’心中煩‘亂’,幹脆埋頭趕路。


    裕泰行的商隊走得並不快,所以很快就趕上了。


    商隊中間是一輛輛大車,前後左右全都有騎著馬的人緊緊跟隨。這些人有的是裕泰行的保鏢,不過更多的是鏢行的趟子手。最前麵一匹馬上‘插’著一枝旗杆,上麵寫著“神威”二字。


    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馬騎、有車坐,還有人徒步而行。這些人有的是裕泰行的夥計和鏢行的鏢師,也有一些是跟著商隊前進的散客。


    越往北,路上越不太平。別說孤身一人,就是三五成群也沒用,沿路不知道有多少搶匪盜賊,所以很多北上的人會等候大商行經過,然後跟著商行一起走。


    對於商行來說,隻要載的不是太貴重的貨物,一般不會拒絕散客同行。一來是結個人緣,二來也是為了人多勢眾。


    謝小‘玉’裝成一個散客‘混’入人群中。


    他並不急著靠近中間那輛大車,太急的話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這一走就是一天。傍晚時分,車隊進了一座小鎮停了下來,車上的人紛紛下來。


    謝小‘玉’遠遠地看到小妹也從大車上下來,手裏拎著一個小木桶朝著水車走去。


    北方的水苦澀,不是常走這條路的人根本就喝不慣,更別說做菜燒飯,所以大商行都會雇幾輛水車,在專‘門’的地方裝滿水,一路上就喝這些水,直到下一個取水點,這還可以防備有人在沿途的水裏下毒。


    滿滿一桶水對於十四、五歲的‘女’孩子來說顯然重了一些,謝小‘玉’看到小妹打完水,拎著桶子吃力地往迴走,連忙跑上前接了過來。


    “謝謝。”‘女’孩羞澀地迴道。她年紀已經不小,換成以前,家裏的人肯定早已經替她物‘色’夫家。


    “姑娘芳名?”


    謝小‘玉’如此靠近,越發確信那是他妹妹。


    “我叫紫釵。”


    ‘女’孩用異常輕細的聲音迴道。


    這下子謝小‘玉’幾乎可以肯定。


    他叫小‘玉’,那是小名。大禹州的風俗就是小孩生下來隻有小名,沒有大名,大名要等到_成_人之後再取。他妹妹的小名就叫小釵。


    “聽你的口音不像是晉元人。”


    謝小‘玉’旁敲徹擊。


    這個話題對於小釵來說顯然有些敏感,她的身體微微一震,不過她沒放在心上。陌生人見麵能夠說的話不多,這也算一個話題。


    “我家原本住北海州。我爹在晉元做生意,所以把我們帶到這裏來。”


    小釵說道。


    北海州就在大禹州邊,兩地的口音有些相似,倒含糊得過去。


    “你爹呢?他既然做生意,怎麽舍得讓你當丫鬟?”


    謝小‘玉’問道,這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做生意有賺有虧。我爹原本有點小錢,一開始生意做得不錯,沒想到後來突然起了變化,鋪子一下子倒了。不隻我們家,同行其他人家也沒有幸免。後來我們才知道是晉北幾家商行來搶地盤,所以設了讓個局,原本是要對付裕泰、恆隆、振興三大商行,我們隻殃及池魚。事過之後,恆隆倒了,振興根本不在乎我們,還是東家心善接下盤子,讓我家保住一些本錢,還讓我爹和兩個哥哥在商行裏麵做事,我爹現在是管事。”


    小釵絮絮叨叨地說著。


    謝小‘玉’靜靜聽著,大致知道家裏發生了什麽事。


    顯然他爹還是‘挺’明白事理,得知他出事的消息之後,立刻知道自家的處境也不妙,所以扔下田產和房子,卷起金銀細軟,帶著全家人連夜逃跑,一直跑到晉元。


    之所以選擇晉元落腳,恐怕是因為那裏商業發達,做買賣的人多,一群外人突然出現並不會引起懷疑。另一個原因恐怕是金銀細軟可以兌換成現錢,然後可以做點小買賣,這樣就不至於坐吃山空。


    兩個人一路說、一路走,眼看著快要到車隊裏,旁邊一個趟子手笑嘻嘻地將謝小‘玉’攔了下來。


    這是規矩,散客不能太靠近車隊。這是怕散客手腳不幹淨,同樣也怕散客裏有探子,是沿路土匪來踩盤子的。


    小釵拎著水桶迴到車上。


    那輛大車看起來很擠,裏麵其實很寬敞,有兩個人坐在裏麵,一個自然是那位小姐,另外一個也是丫鬟,不過她是家養的,地位高些。


    那個丫鬟看著小釵笑嘻嘻地說道:“看來你的紅鸞星動,有人看上你了。”


    “才沒這迴事呢,看那人的樣子應該是個讀書人,怎麽可能看上我?”


    小釵羞澀地迴道。


    雖然嘴裏這樣說,但是她心裏卻巴望著真是如此。


    “不過你得小心,那人說不定是騙子,別到時人財兩失。”


    那個丫鬟提醒道。


    “應該不會。”


    旁邊的小姐搖了搖頭,說道:“那個人儀表堂堂,而且走起路來龍行虎步,不像一個普通人物。”


    “龍行虎步?難不成會是微服‘私’訪的皇子皇孫?紫釵姐,以後我要可能要喊你娘娘了。”


    那個丫鬟笑道。


    “你再開我玩笑,我就撕爛你的嘴,讓你這個小蹄子嫁不出去。”


    小釵怒了。


    “好了,別鬧。”


    小姐輕斥道。


    “皇子皇孫怎麽可能看得上我?”


    小釵輕歎一聲,她神情黯然。她想起那個出事的哥哥,如果哥哥仍舊是修士,說不定真有這樣的可能。


    “我倒是很希望真是這樣。”


    小姐也歎息一聲。


    兩個‘女’孩都知道小姐指的是什麽。


    這次她們北上,並不完全是為了生意,偌大一個裕泰行難道會缺少管事?北麵的生意雖然利潤豐厚,卻不是裕泰行主營的買賣。


    這次老爺親自出馬,連小姐也帶上,為的是躲一件事,或者說躲一個人。


    “那王匡在晉元惡名昭彰,還好老爺明白,沒答應這‘門’親事。”


    那個丫鬟在一旁說道。小姐嫁過去的話,她身為陪房丫頭肯定也會陪嫁過去,到了那個時候就有苦日子了。


    “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父親大人雖然‘交’遊廣闊,可那王匡是府尹公子,父親大人以往結‘交’的朋友沒有一個幫得上忙,‘逼’得他隻能跑去塞北苦難之地,我這個‘女’兒真是不孝。”


    那位小姐一臉黯然。


    “小姐,你別自責了。老爺是明白人,別看王府尹現在得勢,以他父子的行徑絕對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你如果嫁過去,裕泰行或許可以風光一時,但是到頭來肯定會受到牽連。再說,王匡娶你恐怕也沒安好心,他們在意的肯定是裕泰行的產業。誰不知道那個老的可以做到府尹,全憑不停往上塞銀子,所以做了府尹之後拚命撈錢,現在又想往上爬,卻不肯拿自家的錢,所以打我們裕泰行的主意。”


    那個丫鬟說道。這些有的是她自己看出來,一些是聽管事們說的。


    小姐斜睨丫鬟一眼。這其中的道理她自然明白,否則也不會抵死不從。


    隊伍的後麵,謝小‘玉’倚著一棵矮樹在那裏側耳傾聽,她們三人說的話全都被他聽了去。


    他原本還疑‘惑’如此規模的商行難道還少了管事?有必要老板親自出馬去塞北這樣的苦寒之地?原來也是為了逃難。


    好奇心起,謝小‘玉’偷偷放出神念,朝著那些車馬掃了一下。


    一掃之下,他頓時明白了。


    那些大車表麵上放著的是布匹、絲綢,底下卻有夾層,裏麵放著的是‘藥’材,還不是普通的‘藥’材,而是九紅‘花’、金曼草這類用來煉丹的靈‘藥’。


    就算在天寶州,這幾種靈‘藥’也頗為珍稀,用它們煉成的丹‘藥’大多是道君層次的人服用。裕泰行能夠‘弄’到這些靈‘藥’倒不容易,怪不得那個胖子毫不在意就放棄原來的基業,原來是早有準備。


    第二天清晨,車隊繼續上路。


    越往北,道路就越是難行。中午時分,商隊好不容易翻過一片黃土崗,卻看到前麵有一段路塌了,兩側山上滑落的石頭和泥土將數百丈長的一段路麵埋在底下。


    “真是晦氣。”


    “這麽多石頭要搬到什麽時候?”


    “隻能退迴去走別的路了。”


    車隊之中到處都是抱怨聲。


    謝小‘玉’倒不在意。他此刻想的是,吃飯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再和妹妹見上一麵,或許幹脆挑明身分也不錯。


    突然他的耳朵抖動兩下,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傳入。


    有一群人正朝著這邊而來,全都有功夫在身,腳步輕靈而又穩健。


    仔細再聽,他又聽到金屬擦碰的聲音,這群人全都帶著兵刃。更讓他感到不妙的是,他從兵刃碰撞聲中感受到一絲殺氣,而且那股殺氣明顯是衝著這邊來。


    謝小‘玉’轉頭看去,居然沒有一個鏢師感覺危險已經臨近。


    謝小‘玉’不想拋頭‘露’麵,卻也不能眼看著這支車隊出事。他運起傳音之術,朝著為首那個老鏢頭輕聲喝道:“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讓你手下那幫人做好準備。強盜馬上就要過來了,有百來人,離此隻有一、兩裏地。”


    “誰?”


    那位老鏢頭大喝一聲。


    周圍的鏢師和趟子手們全都訝異看著他們的鏢頭。


    “師父,怎麽了?出了什麽事?”


    一個四十多歲的鏢師關切地問道。


    “你們沒聽到有人說話?”


    老鏢頭神情凝重地問道。


    “沒有。”


    “我沒聽到什麽聲音。”


    “我也沒有。”


    眾鏢師紛紛迴道。


    老鏢頭臉‘色’頓時一變,他隨手從馬鞍上取下一把鐵胎弓,又取下一壺箭,大聲喝道:“全都給我抄家夥,馬上就有土匪過來了。”


    說完這些,老鏢頭拎著弓、夾著箭,雙手微微抱拳朝著四周拱了拱:“不知何方高人駕到,小老兒這廂有禮。閣下報信之德,在下沒齒難忘。”


    老頭這副做派,讓鏢行的人一個個大驚失‘色’。


    “有人傳音示警?”


    那個徒弟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麽迴事。


    “那位高人說了,土匪離這裏也就一、兩裏地,我們快點做好準備。”


    老鏢頭喝道。


    底下的人頓時動了起來。


    那些鏢行夥計全都是這方麵的熟手,立刻將大車全都趕到了一起,連同牲口一起護住。還有人拿來‘毛’氈罩上大車,然後往‘毛’氈上澆水,這是防備土匪搶不到東西,幹脆放上一把火。


    換成內地的土匪絕對幹不出這種事,但是這裏就難說了,出沒此處的土匪並非全都是漢人,也有不少羌狄,這些人可不講什麽江湖道義。


    老鏢頭的幾個徒弟還從一輛馬車底下取出強弓硬弩。


    在內地,攜帶弓箭就是要造反,在這裏卻沒人會管。這裏的土匪全都騎馬挽弓,鏢行不備弓箭的話根本就是找死。


    一陣忙碌之後,一切終於準備好。那些鏢師和裕泰行的保鏢嚴陣以待,但是過了好半天,外麵一直沒動靜。


    “真的有土匪嗎?怎麽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一個趟子手嘀咕起來。


    “住口!”


    老鏢頭怒目而視,這話說出來等於是不信任他,同時也不信任那個通風報信的高人。惹惱了高人可不是鬧著玩的。


    “師父,我出去査探一下。”


    一名鏢師在一旁說道。


    “不必。”


    老鏢頭猛一搖頭。徒弟的提議看起來穩妥,其實也是懷疑。


    老鏢頭情願虛驚一場,也不想惹那位高人生氣。


    話音剛落,突然一陣輕細的破空聲傳來,緊接著慘叫聲從車隊中傳了出來。


    “小心暗青子!”


    老鏢頭大喝一聲。


    隻見對麵山崗上飛掠出十幾個人,全都身穿夜行衣,黑巾‘蒙’麵,兩側腰際各掛著一個百寶囊,隨手一掏就是一把暗器。


    這些暗器形如棗核,兩頭尖銳,一把打出去如同冰雹一般,十幾個人同時出手簡直是狂風暴雨,讓人避無可避。


    車隊這邊的人一下子就倒下五、六個人,其他人頓時慌‘亂’起來,紛紛躲在大車後麵。


    “不能讓他們靠近!”


    老鏢頭大吼一聲,拉開弓連珠箭發,四枝箭頭尾相銜地‘射’了出去。


    老鏢頭的幾個徒弟反應也很快,紛紛開弓放箭,瞬間‘射’殺幾個土匪。


    不過及時做出反應的人畢竟太少,等到那些鏢師和保鏢全都迴神過來,幾個土匪已經衝到近前,為首的一個土匪一劍斬了出去。


    這一劍聲勢驚人,劍刃上噴吐出寸長的劍芒。


    謝小‘玉’原本並不打算出手,但是看到這個匪首,立刻知道自己不能不出手。


    他撿起一顆石子,中指一彈,這顆石子如同勁弩所發,朝著匪首‘射’去。


    那位匪首在武者中也算一把好手,斬出的長劍瞬間迴掃,隻聽到“錚”的一聲輕響,石頭撞在劍刃之上。


    那個人隻覺得長劍猛地一震,一股大力傳來,手腕被震得又痛又麻,立刻喊道:“小心,有高手。”


    這聲提醒顯然晚了,他身後的土匪紛紛從對麵的山崗中衝了出來,已經沒辦法撤退。


    車隊這邊總算穩住陣腳,隻聽到一連串弓弦聲響,一枝枝箭矢疾‘射’而出。


    凡俗之中的爭鬥,擁有弓箭的一方絕對占據優勢,那些土匪顯然不是本地人,沒在這裏做過案子,所以缺乏經驗,隻帶了暗器,沒帶著弓弩,所以麵對密如雨點一般的箭矢頓時慌了手腳。一些土匪武功不錯,或是用兵刃格擋,或是閃身避開,但是並非人人都是高手,一陣手忙腳‘亂’後,頓時有十幾個人倒在地上。


    不過那些有武功在身的土匪已經衝進車隊,兩邊‘混’戰在一起。


    謝小‘玉’躲在散客中,跟著那些散客四散而逃,不過他的注意力卻始終都放在車隊中間的那輛大車上。


    讓他稍稍安心的是,那輛大車被團團保護著,旁邊至少站著六個鏢師,全都實力不錯。


    不過他還是得出手,這兩邊的實力相差得不隻一點,那些土匪隻是被弓箭‘射’傻了,等他們適應過來,知道隻要‘逼’近之後就不會有事,車隊這邊就有麻煩了。


    謝小‘玉’隨手在路邊抓了一把野草運勁‘射’出去。


    那些武功練到高深之處的武者都能夠飛‘花’摘葉,他堂堂一個真人更加不在話下。隻聽到半空中響起一陣緊急的嘶嘶聲,那些草葉從四麵八方朝著幾個實力最強的土匪‘射’去。


    “飛‘花’摘葉?不知道是哪位高人駕到?”


    匪首大驚失‘色’。剛才他接下那顆石子時已經知道有高手,隻不過那顆石子‘射’出之後就再也沒動靜,所以他以為那個高手隻是路過,並不一定是那邊的人,但是此刻他已經沒有一點僥幸之心。


    謝小‘玉’怎麽可能迴答?又是一把草葉‘射’了出去。這次他換了目標,轉‘射’那些實力稍微差一些的土匪。


    一連串慘叫從人群中響起,十幾個匪徒或者捧著手腕、或者抱著腳在那裏哀號著。


    嘍囉果然容易對付。謝小‘玉’立刻轉變目標,又是一把草葉‘射’了出去。


    那群盜匪總共才百來人,被弓箭‘射’倒一批,又被謝小‘玉’利用草葉打傷不少,頓時落在下風。鏢行和裕泰行的保鏢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知道機會難得,一個個拚命廝殺。


    “撤!快撤!點子有高人相助。”


    匪首高聲喊道。


    底下匪徒們早就想跑了,聽到這話,全都且戰且退。


    此刻能夠活下來的全都是有點能耐的人,這些人手持兵刃,一邊跑,一邊擋開‘射’來的箭矢,倒也有條不紊,沒顯出什麽敗相。


    “別追,這些不是普通的土匪。”


    老鏢頭一邊開弓放箭,一邊阻止那些殺昏頭的鏢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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