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該死!他們全部都該死!”


    胡言亂語的斯塔就這樣陷入了精神錯亂的癲狂之中,似乎再也聽不見其他人的話語,就這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


    然而,轉過頭來又可以看見喃喃自語的康捷米爾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似乎終於從囈語狀態清醒了過來,眼神裏的悲傷與絕望閃爍著微弱的光芒,欲哭無淚,苦澀就這樣一點一點地滲透到骨髓裏。


    由三王子殿下親自作證,口供、人證、物證一應俱全,這一次,吉奧科莫家族的名字也無法讓斯塔逃脫責罰。


    至少從三王子殿下的民眾形象來看,他應該會確保案件能夠得到應有的判罰。


    雖然霍登也無法確定,後續到底會發生什麽事情;但是,這已經是混亂狀況之下最好的走勢與結果了,沒有人能夠比三王子殿下更加合適。


    此時,一陣淩亂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雜亂瑣碎的交談聲,由遠及近地傳送過來,不需要轉頭就能夠知曉來人了。


    “治安隊辦案!”


    終於!


    等待了又等待,一直到案件已經全部塵埃落定,治安隊終於姍姍來遲地抵達現場。


    不過,今晚卻沒有必要對治安隊報以太多期待,即使他們能夠第一時間趕過來,也不見得能夠幫上忙。


    而且還可能幫倒忙。


    “殿下!”


    治安隊成員還沒有來得及喘口氣,緊接著就發現了出現在現場的加斯頓,然後周圍又是一陣兵荒馬亂。


    熙熙攘攘地,原本就熱鬧非凡的現場又越發嘈雜混亂起來。


    霍登並沒有上前湊熱鬧,而是悄悄往後退了幾步,就這樣悄然離開了焦點圈子,重新來到了康捷米爾身邊。


    霍登蹲了下來,讓視線與康捷米爾保持平行,平靜地說道,“我告訴過你,事情還沒有結束。”


    康捷米爾抬起眼睛,無助地望著霍登,深不見底的瞳孔尋找不到任何光芒。


    霍登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我無法告訴你,你應該怎麽生活;但我知道,既然今天已經感受到了後悔的痛苦,不如就從今天開始改變。人生很長,卻也很短,值得珍惜的東西並不多,如果尋找到了,那麽就需要學會握緊拳頭。”


    康捷米爾低垂視線,然後就可以看見霍登平攤在眼前的手掌,緩緩地收攏了起來,用力,再用力。


    “霍登。”旁邊的羅本輕聲唿喚到,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霍登順著羅本示意的方向望了過去,一眼就可以看見密集人群之中,被解除捆綁的兩名黑西裝雙雙站在加斯頓麵前,正在低聲交流著什麽;加斯頓並沒有拒絕,隱藏在陰影之中的眼神還流淌出一絲專注。


    霍登收迴視線,迎麵就是羅本詢問的眼神,隱隱帶著些許困惑的不安。


    “交易。”霍登簡單地說出了一個詞,明顯可以感覺到羅本的激烈排斥,這讓霍登嘴角的笑容輕輕上揚起來,“你應該不會以為,’吉奧科莫’這個名字,真的隻是說說而已,對吧?即使是三王子殿下也不能隨心所欲,他們需要權衡。”


    “什麽?那可是三王子殿下!”羅本依舊保持著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但聲音之中還是能夠感受到情緒的波動。


    霍登輕輕頜首,“對,那是。”


    卻沒有了後續,“但是”的意味就這樣流淌了出來。


    羅本也就明白了霍登的意思。


    隨即就可以看到雷彼得斯和布魯特斯穿越重重人群並肩而來,抵達現場的治安隊似乎有些無所適從的模樣:


    他們一個個都聚集在加斯頓的附近,沒有人負責問詢現場目擊證人的口供,也沒有人負責收集現場的證據線索,明明可以看到大批大批治安員正在空閑,卻沒有人行動起來,場麵依舊是熱鬧卻混亂的狀態。


    以岩淵現有的探案條件來看,證據不是斷案的關鍵要素,證言與證人也不是;那麽,除了自首坦然認罪之外,又到底應該如何將兇手擒拿歸案呢?


    霍登也找不到答案——畢竟,他隻是一個初來乍到的無名小卒而已。


    “怎麽迴事?”率先開口的是羅本,因為他察覺到了雷彼得斯的陰沉,還有布魯特斯的無奈,神情越發清冷起來。


    雷彼得斯執拗地別開頭,沒有說話。


    布魯特斯的視線落在康捷米爾的身上,遲疑片刻還是開口說道,“返校舞會必須繼續。”


    “什麽?”羅本瞪圓了眼睛,緊繃的聲音裏透露著不敢置信的錯愕與震驚,冰山麵具底下壓抑的怒火正在湧動。


    “這並不稀奇。”


    給予迴答的,卻不是布魯特斯,而是康捷米爾。


    失魂落魄的康捷米爾嘴角浮現出一抹悲愴的笑容,“這就是吉奧科莫家族的風格,一切都必須維持原樣。”


    “舞會必須延續下去,然後告訴在場所有人,一切都隻是誤會而已,勒溫隻是遭遇到了邪神的誤導產生幻象,其實根本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虛驚一場。沒有死亡,也沒有兇手。”


    “然後,我們就能夠利用一個晚上做好應對準備,後續到底應該如何麵對公眾的質疑,又應該如何尋找一個完美借口為斯塔遮掩,在其他貴族麵前依舊保持我們的體麵與尊貴。”


    “斯塔被犧牲了,但吉奧科莫家族還將延續下去。”


    “這應該就是斯塔認罪的代價。殿下不會拒絕的,他知道,有付出才有迴報,這一切都是默認的交易。否則,斯塔可以嘴硬地拒絕承認,殿下也將麵臨更多阻礙,甚至可能影響到岩淵的格局,屆時可能就連斯塔都會再次逃脫罪責。”


    “殿下明白這個道理。”


    “一切都是一場交易。”


    雖然康捷米爾似乎是一枚無人重視的棄子,但應該知道的,他都知道,這是作為世襲貴族家族的底蘊:隱藏在家族名譽的陰影之下,永遠存在著數不勝數的冤魂,斯塔不是第一個,卻也不是最後一個。


    羅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明今晚已經被徹底毀掉了,他們卻依舊必須假裝太平盛世然後繼續歌舞升平嗎?明明格瑞塔的屍體還沒有完全冷卻,他們卻還是必須重拾笑容地高歌暢舞嗎?明明斯塔和康捷米爾都已經分崩離析地陷入癲狂,他們卻仍然必須什麽都不知道地蒙騙其他所有人嗎?


    荒唐。


    這簡直太荒唐了!


    如此荒謬可笑的現實,讓羅本毫無表情的臉孔透露出一絲絕望的痛苦,眼底深處泄露出一絲於心不忍——


    那麽,塞繆爾是不是也是如此呢?當他消失的時候,那場晚宴依舊在歡聲笑語地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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