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疲累到極致的精神陡然一振,兩眼放光,一鼓作氣朝遠方走去。初升的朝陽灑遍大漠,碎金子一般的陽光下,富含氧化鐵的沙丘火紅,高大的椰棗樹蓬蓬勃勃地生長,巨大的羽毛狀枝葉在湛藍天空中盡情伸展,綠意盎然。正是四月中旬,椰棗樹剛剛開過花,花穂上結出一顆顆嫩黃色的果實,小珍珠一樣串在長長的枝條上,遠遠看去就像一穗穗金黃的成熟的稻穀。

    大片椰棗樹林掩映著參差錯落的土黃色石牆和石柱,殘敗又壯觀,一小隊穿長袍的人用七零八落的阿拉伯、希伯來或者波斯語大聲吼道:“什麽人?”幾隻狼狗汪汪狂叫,衝在前麵。

    顧珞琛挽著康筠的手,用力握緊:“怕嗎?”

    “怕,”康筠抬頭看他,他頭發淩亂,嘴唇幹裂,塵灰滿麵,眼神卻依然明亮澄澈,含著微微的笑意,“老公,你會保護我的,對不對?”

    “當然。”

    “啊啊啊!”眨眼間狼狗衝到麵前,康筠的笑容頃刻碎裂,他尖叫著從地上一躍而起,手腳並用沿著顧珞琛的身體向上攀爬,騎在顧珞琛的肩膀上,兩手抱著他的脖子,繼續尖叫,“啊啊啊!”

    顧珞琛:“……”

    他的小娘炮天不怕地不怕,沒想到竟然怕狗?嗬嗬嗬,他總算找到他的弱點了。以後康筠再不聽話,牽隻狗過來就好了嘛。

    狼狗頃刻之間撲到他麵前,眼見就要咬上他的大腿。顧珞琛神色絲毫不變,就在這個時候,一個頭目模樣的人喊了一句什麽,狗們瞬間刹車,不滿地趴在地上,齜著牙發出嗚嗚的威脅聲,前爪不停地刨著沙子。

    那個頭目模樣的人晃晃悠悠地走過來,兩道毛毛蟲一樣的濃眉一跳一跳,仿佛饒有興致地打量著他們這個疊羅漢的造型,半晌才用不甚熟練的英語說:“yourwife?!special!”

    “是的,”顧珞琛不動聲色地用阿拉伯語說,“謝謝稱讚。”

    “唔,”那人口條瞬間就溜了,“你是阿拉伯人?不不,看著不像,印度人?中國人?來這兒做生意的?你有什麽一技之長嗎?會用槍嗎?會搏擊嗎?你老婆非常可愛,她會生孩子嗎?哦哦哦,我是說,她這麽漂亮,不知道會不會生出和她一樣的漂亮的娃娃……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薩列赫意——我祖父給我起的名字,他希望我正直。”他說著伸手撓了撓頭發:“不過……我本人並不很正直。你們呢?叫什麽?”

    顧珞琛、康筠:“……”

    這個自稱叫薩列赫意的男人,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穿長袍戴頭巾,而是穿了一件破破爛爛的皮衣配洗得發白的破洞牛仔褲,腳上蹬著長筒馬靴,頭上戴著一頂爵士風格的帽子,搭得十分混亂,全身上下沒一處和諧。他生著中亞人典型的濃眉大眼,淺棕色的頭發,滿臉胡須,卻有一雙水一樣的灰藍色的眼睛,臉部的輪廓很帥氣,卻因為本人的吊兒郎當、不修邊幅而顯得有點兒痞。他說起話來語速很快,連珠炮一樣,顯得又跳脫又熱情。

    康筠雖然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卻被他這種如同接待遠方客人一樣的態度弄得有點兒懵。顧珞琛聽得懂,所以更加詫異,他原本以為這些人定然會不由分說先綁他們迴去,沒想到這人如此熱情自來熟,聽話音似乎是想為他們留一條活路。然而他一口氣問了十多個問題,顧珞琛實在不知道該先迴答哪個,隻好在沉默片刻之後,盡量撿重要的說:“charles·顧。”說著一指康筠:“mywife,angelia.”

    薩列赫意擊掌讚道:“wow!好名字!她真的像天使一樣美麗。”

    顧珞琛沉著臉說:“唔,是的。有人和你一樣覬覦她的美貌,我揍了他一頓,沒想到那個人太弱了,挨了幾拳就死了。老子攤上了殺人案,沒轍,隻好逃到這裏。大哥,你們收人嗎?”

    “當然,”薩列赫意一手撫摸著大狼狗的頭,哈哈笑道,“別誤會,我並沒有別的意思。你是拳擊手?”

    “不,退役兵。開過保全公司。”

    “太好了!”薩列赫意誇張地啪啪拍手,“歡迎你加入我們。”

    “她也可以嗎?”顧珞琛說,“我不可能拋下我的妻子。”

    “唔,”薩列赫意攤了攤手,“這個我做不了主。要看我們老大的意思。她是做什麽的?有什麽特長嗎?”

    “唔,”顧珞琛換了英語,“她□□時間特別長,特別耐艸。”

    薩列赫意:“……”

    康筠知道這是特意說給他聽的,嘴角抽了抽,用英語說:“我是學it的,你知道黑客嗎?我可以幫你們黑了你們總統的監控係統,搞清楚他到底有幾個妻子,分別在周幾和哪個妻子□□。”

    薩列赫意:“……”

    “唔,不想知道?”康筠眨眨眼睛,露出一個嬌媚的笑意,“那我也可以幫你們黑了警署啊,搞清楚他們什麽時候傾巢出動之類的,這個也不想知道嗎?”

    薩列赫意對他比了個大拇指,拍了拍狼狗的背:“走吧。帶你們去見老大。”

    顧珞琛拍了拍康筠的腿:“寶貝,先下來。小心等下坐不穩栽了。”

    康筠警惕地看著地上的狼狗,夾緊了雙腿:“不!”

    “……”

    顧珞琛隻好雙手握住他的腳踝,扛兒子一樣扛著他的小娘炮,跟著薩列赫意和他的狗們,踏過紅色沙丘,繞過石砌的矮牆,穿過椰棗樹林,眼前豁然開朗,出現一個占地百畝左右的大型古堡群。

    古堡的地麵建築經過千年歲月的風沙剝蝕和人為破壞,已然殘破不堪,隻剩碎石、矮牆、石柱和殘垣斷壁。薩列赫意帶著他們進入一個神殿模樣的建築,沿著石砌的樓梯走下去,底下竟然別有洞天。薩列赫意帶著他們穿過走廊,左轉,推開沉重的石門,景象陡然一變,出現了一個稱得上富麗堂皇的大廳。廳內鋪設和垂掛著有濃重波斯風格的羊毛地毯和壁毯,花紋細密而華麗,西側陳設著矮幾、墊毯、銅製雕像和雕鏤精致的銅燈,矮幾上陳列著水壺、水杯和一溜直徑半尺左右的骨瓷盞,裏麵分別盛放著新鮮水果、牛羊肉和點心,東側……則並排陳設著兩個三台半新不舊的落地式空調和全套的家庭影院。

    看得出,薩列赫意口中的“老大”非常懂得享受。既有傳統的奢華,也不乏現代化的舒適。

    狗們乖乖地蹲在門口,哈赤哈赤地吐著舌頭,卻不敢進來。薩列赫意從旁邊的小廚房端了盆羊骨頭出來,遞給顧珞琛:“你們先吃點兒。吃完讓你的天使把骨頭喂給它們,它們就不咬了。你們先在這兒待一會兒,我去找老大。”

    薩列赫意說完就走了,其他人進了地下古堡就各自散了,大廳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顧珞琛拍了拍康筠的腿:“乖,下來吧。寶貝你太沉了,你老公要扛不動你了。”

    康筠小心翼翼地爬下來,雙手扒著他的肩膀,從他身後露出半個腦袋,警惕地看著蹲在門口的大狼狗們。顧珞琛莫名覺得他這個樣子很可愛,於是伸手揉了揉他的軟毛,將骨頭盆遞給他,康筠接過來。兩個人坐到矮幾邊,頭對頭狼吞虎咽地分吃一盆羊肉。羊肉燉得有點兒老了,腥膻味撲鼻,但是對於餓了一天一夜的他們來說不啻於山珍海味。

    他們迅速吃光一盆羊肉,又喝光一壺水。狗們蹲在門口,哈赤哈赤流口水。

    “乖,不怕。”

    顧珞琛牽著康筠的手,拖著他去喂狗。小娘炮怕狗的樣子雖然很可愛,但是

    萬一需要行動,就十分不妙了。

    狼狗們聞到肉骨頭香,就有奶便是娘地朝他們搖起了尾巴,等他們放下食盆,就狼吞虎咽起來。不多會兒,狗們吃飽喝足,懨懨地眯著眼睛趴倒在牆角,顧珞琛試探了下它們的態度,挑了一隻看起來最溫順的,摸了摸它的頭,它喉嚨裏“咕嚕”了一聲,沒動。於是,他牽著康筠的手去摸他的腦袋。

    康筠其實也不是一開始就怕狗,而是當年逃跑的時候,被人用狼狗追過,留下了心理陰影。他其實很喜歡小動物,喜歡這種毛茸茸,有點軟有點暖的觸感,忍不住多摸了幾下:“呀,毛好軟。摸起來好舒服。”

    大概是被摸得不耐煩了,狼狗對著他齜牙道:“汪!”

    康筠嚇得再次跳了起來,麻利地躥到了顧珞琛身上:“啊啊啊——”可是狼狗隻是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便重新趴下去假寐了。

    康筠也覺得有點兒丟人,他訕訕地從顧珞琛身上滑下來,欲蓋彌彰道:“其實我不害怕。”

    “哦,我懂,”顧珞琛麵無表情道,“你隻是比較喜歡騎在我身上這種姿勢。”

    康筠:“……”

    這時候,一個文質彬彬的瘦高男人走進了大廳。他穿了一身阿拉伯傳統的白色長袍,帶著頭巾,眼窩很深,鼻梁很挺,是典型的北歐人的長相,看起來比薩列赫意還要年輕。男人微笑著和顧珞琛握了下手:“你好。”

    他的態度謙恭有禮,笑容很溫和,卻莫名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讓人心中感覺不太舒服。顧珞琛一麵暗暗打量著他,一麵用阿拉伯語不卑不亢道:“你好。”

    薩列赫意剛才說去找老大,然後這個人就出現了。難道……他就是這夥遊擊武裝的首領,薩列赫意口中的老大?

    男人鬆開他的手,在矮幾後麵的墊毯上盤膝坐下:“請說你是退伍兵?我們最歡迎兵哥了。你,可以留下。”說到這裏,他頓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緩慢地搖了搖:“她,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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