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顧珞琛主動問他想吃什麽,那不刁難一下怎麽對得起自己呢?

    康筠眼波一轉,笑眯眯地說:“我想吃清蒸武昌魚、紅菜苔炒臘肉、瓦罐煨雞、黃陂糖蒸肉、珍珠丸子,還有……排骨藕湯。”

    這些全部都是經典的鄂菜,小時候在漢口老家,家中雖然並不寬裕,但每逢年節,外婆都會給他坐上一大桌子豐盛的菜肴,夏秋時節,每天晚上放學迴家,外婆都會煨一鍋藕湯,留著等他迴來喝。後來外婆去世,他輾轉流亡東南亞各地,吃過各種各樣的苦,也嚐過各式各樣的美味,有喜歡的,有不喜歡的,但沒有一種美食可以超越小時候外婆的味道。

    東南亞的華人不少,曆史上每逢亂世,都有不少人選擇下南洋,但是大部分都是廣東、福建等沿海省份的人。粵菜和閩菜很多已經融入東南亞諸國的當地飲食習慣中,地道的粵菜和閩菜館也為數不少,但是汁濃芡亮、口鮮味醇的鄂菜,他已經很多很多年沒吃過了。

    康筠說完之後,就用挑釁的眼神看著顧珞琛,等著他服軟說做不到,沒想到顧珞琛看了他一眼,唇邊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他從衣架上取下外套,搭在臂彎裏:“走吧,去買菜。”

    康筠:“……”

    直到滿滿一桌子香氣撲鼻的鄂菜擺上桌,康筠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清香鮮美的清蒸魚,濃香撲鼻的瓦罐煨雞,甜香適口的糖蒸肉,帶著稻米清香的珍珠丸子,香辣脆嫩的紅菜苔配上淡淡煙熏香味的臘肉,還有小火上煨著的排骨藕湯,藕清甜、肉香濃,在火上咕嘟咕嘟冒著香氣,光是聞著都讓人禁不住口水直流。

    “這地方買不到正宗的武昌鯿魚,隻有鰱魚和草魚,紅菜苔也沒有老家的脆嫩新鮮,湊合吃吧,”顧珞琛摘下圍裙走過來,拿筷子去打他的爪子,“去洗手。”

    康筠躲過筷子,飛快地抓了個珍珠丸子,塞進嘴裏,一麵咀嚼一麵挑釁地對顧珞琛笑:“我失憶了,忘了怎麽洗手。”

    顧珞琛淡淡掃了他一眼:“你怎麽不忘了怎麽吃飯?”說著拉他去洗手間洗爪子。

    “我雖然沒忘了怎麽吃飯,”康筠被他扯著走,一麵笑眯眯道,“可是我忘了怎麽用筷子。你來喂我好不好?”

    “……”

    顧珞琛打開水龍頭,扯著他的爪子在流水底下衝了衝,然後替他打上香皂。康筠的手很小,摸起來手感肉肉的軟軟的,隻有虎口處有一層薄繭,十個指甲都塗了猩紅的指甲油,看起來有

    點兒刺眼。

    顧珞琛眉頭微皺,一麵開水龍頭衝水,一麵說:“好好兒的塗什麽指甲油?”說著“嘩啦嘩啦”衝幹淨他手上的泡沫,抽了條幹毛巾往他手上一丟:“猴屁股一樣。”

    康筠:“……”

    他擦幹手,低頭看了眼自己的爪子,瑩白如玉的手指搭配鮮紅似血的顏色,美得就像大雪中點點紅梅,除了都是紅色,他想不出和猴屁股有什麽共同點。

    康筠說自己不會用筷子,顧珞琛明知道他在作妖,可竟然真的拿筷子夾了菜一口口喂他,就連魚裏的刺都一根根剔幹淨。不過才喂了沒幾口,康筠就嫌他速度太慢不夠痛快,突然“恢複了記憶”親自動手,迫不及待地把每個菜都嚐了一遍。雖然臨時備的材料並不齊全,但每一道菜的口味都相當地道,熟悉的故鄉的味道激發出潛藏的記憶味蕾,醞釀成一種難言的幸福滋味。他一口氣消滅掉了一大半,這才放下筷子,滿足地舒了口氣:“你也是湖北人?”

    “我外公是武漢人,我從小跟著他在漢口長大,”顧珞琛盛了一大碗藕湯遞給他,“不就是因為我會做家鄉菜,才逼著我娶你的嗎baby?連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忘了,看來……你是真的又失憶了。”

    康筠:“……”

    他接過湯輕輕吹了吹,抿了一小口,熟悉的紅花藕的粉糯清甜配上排骨的香濃滋味,簡直讓他有一種落淚的衝動。他小口小口的抿著藕湯,低頭看著浮在湯表麵的油花:“小時候家裏很窮,外婆從肉鋪子裏買人家剩下的碎骨頭渣子和藕尖,吃過午飯就早早地拿銚子煨上,一直煨到我放學迴家……”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極輕極輕地笑了一下:“前幾年我在網上偶然聽過一首歌,我唱給你聽好不好?”

    顧珞琛低頭看著他的眼睛,眼中的神色深不見底,過了一小會兒,他才點頭道:“好。”

    康筠雙手捧著溫熱的藕湯,低頭用他久違的鄉音輕輕地哼了起來:“十年冇迴家,天天都想家家(外婆),家家也每天在等到我,哪一天能迴家。銚子煨的藕湯,總是留到我一大碗,吃了飯就在花園裏頭,等她的外孫伢。冬天臘梅花,夏天梔子花,晴天都是人,雨天都是伢。冬天臘梅花,夏天石榴花,過路的看風景,住家的賣清茶……”【注1】

    他的音色較一般男人更為輕細柔婉,卻沒有女性那麽尖銳,壓低聲音唱歌的時候甚至帶著一絲隱隱的沙啞,兩種音色混合在一起,醞釀出一種說不出的纏綿動人的味道。他唱完之後抬起頭來

    看著顧珞琛笑:“我唱得好聽嗎?”

    “嗯。”

    小娘炮的眼睛裏亮晶晶的,一眨眼,淚水就從眼角滑了下來,顧珞琛伸手替他抹掉了眼角的淚水:“別哭。”過了一會兒又問:“吃飽了?”

    康筠點點頭。

    然後他聽到顧大魔王說:“那還不快去刷碗!”

    “……”

    剛剛在心底滋生的那一點點感動瞬間不翼而飛,康筠伸手抹幹眼淚,一臉天真無邪地笑道:“哎呀,我失憶了,忘了怎麽洗碗。”

    “沒關係,”顧珞琛眸色微深,“我可以教你。”

    顧珞琛把他拽到洗碗池前,溫柔地替他係上圍裙,把海綿塞進他手裏,然後從身後半抱著他,雙手捉著他的手慢慢動作,一麵低頭在他耳邊說:“先放洗潔精,然後像這樣順著碗邊兒擦,先擦裏麵,再擦外麵,最後打開水龍頭,把泡沫衝幹淨。懂了嗎?”

    康筠感覺顧珞琛從身後緊貼著他的身體,將他緊緊壓製在洗碗池上,說話時氣息若有若無地噴在他耳後,手肘似有意似無意地從他腰側敏感帶蹭過,握著他的手也不輕不重地在他手指上輕輕揉捏,不出片刻他就覺得渾身發軟,中心火熱,氣息也有些急促起來。

    康筠“啪”地摔了洗碗巾:“不洗了!”

    “那可不行,”顧珞琛微微低頭,嘴唇輕輕從他耳廓上擦過,低聲道,“不會洗碗,怎麽做一個合格的妻子?”

    “……”康筠咬了咬牙,“我自己洗,總行了吧?”

    顧珞琛一口迴絕:“不行,你失憶了,忘了怎麽洗碗。”

    康筠:“……”

    他感覺顧珞琛有時候看起來城府很深,危險到讓他也禁不住心底發寒,可是有時候卻……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似乎是……有點兒幼稚?

    他想到這兒突然笑了起來,迴身勾住顧珞琛的脖子:“老公,不要這麽傲嬌,想和我打炮就直說,嗯?”說著踮起腳,在他下巴上不輕不重地啃了一口。

    顧珞琛似乎磨了磨牙,將他一把抱起來,丟在客廳沙發上。康筠低低□□了一聲,曲起一隻膝蓋,擺出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姿勢,懶洋洋地朝他拋了個媚眼。

    然而顧珞琛已經目不斜視地轉身去廚房了,片刻後傳來“嘩啦嘩啦”的水聲,竟是真的去洗碗了。

    康筠長長地舒了口氣,愈發搞不明白顧珞琛想幹什麽。若說半點兒都不喜歡

    他,顧珞琛又三不五時地撩他一下,若說真的對他有意,可是每次都臨門一腳,把他晾在那兒。

    謎一樣的男人,和撲朔迷離的目的。

    過了好一會兒,康筠從沙發上起來,去二樓衛生間洗了個澡,做了整套的護膚程序,然後頂著一張慘白的麵膜臉走出衛生間,剛好和收拾完的顧珞琛碰了個照麵。

    顧珞琛端了杯還在冒熱氣的牛奶,看見他的樣子皺了皺眉:“喝了。”

    康筠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不方便。

    顧珞琛走過來,掀起他的麵膜,不由分說給他灌了進去,最後還不忘把麵膜放下來拍了拍,精華液四處飛濺。

    康筠嘴角抽搐了一下,取下已經嚴重變形的麵膜丟進垃圾桶,正要迴臥室,卻被顧珞琛拉住一隻手扯到書房,抖開毛巾被將他裹了起來,丟在沙發床上:“早點兒睡,明天還要上課。”說完轉身就往外走去。

    “等一下,”康筠突然想到他還有見鬼的作業要做,伸手扯住顧珞琛的胳膊,“老師留了作業,要織圍巾,明天上課要交。可是我隻能織成這樣。”他裹著毛巾被僵屍一樣跳下樓,從褲袋裏掏出亂糟糟揉成一團的毛錢,拿上來遞給顧珞琛。

    顧珞琛麵容仿佛有一瞬間的僵硬:“沒關係,作業可以不做。”

    康筠吸了吸鼻子,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做不完會挨電擊的。”

    “放心,”顧珞琛伸手揉了揉他柔軟的卷毛,“他們不敢。”

    康筠扯著他的胳膊不放,繼續撒嬌:“我不管,我害怕。老公~~~”

    顧珞琛低頭看他,神色中露出一點隱約的無奈,最後終於歎了口氣:“你睡吧。我來。”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引自馮翔《漢陽門花園》,是一首武漢民間藝人創作演唱的方言歌曲,是那種能把本地人唱哭,讓外地人心裏變安靜的一首歌。有興趣的可以去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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