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年夏,王建剛以優秀的成績高中畢業了。這是個靠層層推薦而無需應試的高等教育年代,王建剛的出身雖然“根正苗紅”,但他沒能踏進大學校門。然而,他又是幸運的,畢業當年就被母校錄用,當上了一名“代課教師”,雖說戶口依舊和土地不可分割,但起碼不再像父輩那樣整天和土地打交道。對此,王建剛的父母是一百個滿意,唯獨王建剛另有夢想——當兵。

    1964年底,空軍在山東招收飛行員,參加體檢的王建剛從公社到縣到地區一路過關斬將,令他興奮,因為離穿上軍裝就差一步之“遠”了。遺憾的是這一步他沒能邁過去,在省城體檢中他被刷了下來。他的父親對此不以為然,說去不了也罷,當老師挺好。王建剛卻很在乎,他從此開始加強體能鍛煉,風雨無阻,從不間斷,一直堅持到第二年空降兵部 隊征兵並被錄取。

    臨行的那天,天氣很冷,胸戴“光榮花”的王建剛被鄉親們溫暖的簇擁著離開了生養他的村莊。登車前,王建剛的父親拉著他的手說:“到了部隊就要聽部隊的,好好幹!”

    軍列一路西行,載著王建剛和他的夢想,還有父親純樸的囑托和鄉親們的厚望。兩天兩夜之後,始發自齊魯大地的火車在中原大地的一個未名小站停了下來,王建剛沿著接兵幹部的手勢和口令走進了營區,走上了訓練場,走進了夢開始的地方。

    訓練場上的王建剛英姿颯爽,因為個子最高、身板最寬而總是當排頭兵。又因為他的正步位定最好,所以,常被班長叫出隊列作示範。雖然隊列訓練是枯燥而簡單的科目,但它卻是軍人風度的基本,需要毅力去完成一次又一次的重複。正是這份毅力的支配,王建剛隊列訓練考核總是名列前茅。他還是個熱心腸的人,經常主動幫助同誌,被同批戰友視為大哥。誰要是有了為難的事都找他,有了心裏話都願意跟他講,聽聽他的建議。

    王建剛寫得一手好字,簡直就是硬筆書法字帖,連隊出黑板報、牆報、寫稿子等抄抄寫寫的事總是找他,他深受連隊領導的器重。三個月的新兵訓練剛一結束,他就被傘兵中隊選中,光榮地成為一名空軍空降兵傘兵。

    作為特殊兵種,傘兵的軍事訓練獨特而嚴格,尤其是體能訓練強度之大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王建剛是個能吃苦,能忍耐的人。無論是單杠、雙杠、跳遠、跳高、翻轉雲梯和滾鐵圈,他都膽大心細,項項出色。

    野外生存訓練是空降兵的必訓課目,更是一項即要有膽量,又要有良好的心理素質的訓練。60年代的他們隻能憑著簡單的地圖和羅盤來辨明方向,尋找目標,這種訓練也是為戰時傘兵著陸到無人區能辨別方向、會生存、戰勝孤獨、戰勝蟲咬、克服饑餓、學會自救的訓練,更是對生命極限的一種挑戰。雖然平時對野外生存做了很多預想,可那都是在理論上,在實際訓練中總會出現不可預想的特情。

    這一天終於等到了!吃完晚飯,稍加休息,緊急集合號吹響了,王建剛帶著背包、水壺、內裝羅盤和地圖手冊、手電筒,紮好腰帶列隊集合。連隊領導進行了簡短的動員後,集體登車,把他們拉到了離營區較遠的一個丘陵地區,連首長下達了訓練科目和訓練要求及注意事項,而後宣布分組行動。

    他和一名年齡較小的戰士分在一組,那名戰士個子不高,姓郭。連首長給他們的任務是從現在所在地出發,沿著丘陵山區找路迴營區,不許走公路,距離營區大約五公裏,必須在21點前到達營區。同時要求他們注意安全,互相幫助,應用所學的知識和所帶的地圖和羅盤找到營區。每人還配發了兩枚信號彈,萬一遇到險情就發信號,救援車在公路上緩行隨時準備接應。

    他和小郭領命飛速的向丘陵地區跑去。他們看了看地圖又看了看羅盤,辨明了方向向北走去,確定營區在北方。他們沿著小路向北急走,越過田間小溪,穿過村莊,跨過河流,翻過一座小山,走了約一個多小時稍作休息,再看看地圖並比照羅盤,確認方向無誤。繼續前進的王建剛心想:按照現在的速度,他們組肯定率先到達營房。

    正當他們興致勃勃大步流星地穿越一片小山坡樹林時,走在前邊的王建剛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哎吆”一聲,他猛迴頭一看,小郭不見了。當他迴轉過身走到小郭發出聲音的地方一看,發現有一片野草被壓倒的痕跡,於是大喊“小郭”,卻怎麽也聽不到對方的迴應,他便判斷小郭可能滑到了坡底,便順勢滑了下去。他在坡底找到了小郭,小郭正躺在地上無力的掙紮,看見王建剛來了,小郭勉強漏出一絲期待的微笑。王建剛忙問:“傷著哪了?”並蹲下身來攙扶小郭。小郭咧著嘴痛苦的說:“沒啥,沒啥。”嘴上說沒啥,可腿卻動不了,手臂上還流著血,王建剛給他包紮好傷口之後,讓他站起來,扭傷了腳踝的小郭卻怎麽也用不上勁。王建剛毫不猶豫的架起小郭繼續前進。走了一會,王建剛覺得不對勁,他一邊拿出地圖和羅盤查看,一邊自言自語道:“朝哪走才對,這是什麽方位?”因在坡底方向不明,他倆有點迷路了。這時夜幕已經降臨,能見度徹底歸零,唯獨聲音在這個時刻顯得豐富多彩,草叢裏不時發出響動,一會串出一隻兔子,一會又飛出幾隻小鳥,還不時聽到野貓的叫喊,不由得令人毛骨悚然。借助手電筒的光亮,王建剛把地圖和羅盤看了一遍又一遍,還有天上的月亮和星星看了一遍又一遍,依據北鬥星的方位,王建剛果斷地說:“繼續向北走。”小郭說:“要不咱們發信號彈吧?”王建剛看了看周圍茂密的森林,說:“就是發了信號彈連長找我們也困難,還得讓連長為咱們操心,咱倆一定能找到營區。”他看小郭的傷不輕,行走太慢,就彎下腰讓小郭趴在他背上,小郭推辭不肯,他生氣地說:“都啥時候了,再不抓緊時間就不能按時返迴營地了,你就別不好意思啦。”

    他背上小郭快步行走。不一會,就累得滿頭大汗氣喘籲籲,小郭不好意思地說:“你休息一下,讓我自己下來走。”王建剛說:“快到了,再堅持一下。”就這樣背著小郭一步一步艱難的行走。行走在夜色叢林中的他們,總覺得背後有人跟著似的發出沙沙的響聲……

    王建剛和戰友小郭幾經周折,終於找到了營地。此時,已是深夜,他們整整超出了規定時間1個半小時。在營區門口焦急等待的連隊領導疾步迎上前去,見小郭受傷,問明情況後,馬上派戰士送到衛生隊。

    在野外生存訓練總結大會上,連長並沒有因為沒在規定時間內迴到營地批評王建剛,而是表揚了他,並號召全體人員向王建剛學習,學習他關心愛護戰友,排除困難堅持迴營。雖然迴來晚了,但是他們真正達到了訓練的目的,真正發揮了野外求生的潛能。通過這件事,王建剛在戰友們心中的威信更高了,連首長更加看重這位來自山東農村的戰士。

    隨著時間的推移,大強度的跳傘訓練拉開了序幕,這是一項對體能與心理素質要求較高的軍事科目。訓練初期先是從低台上向下跳,練跳傘的要領,然後又從2米、4米、6米高的高台上向下跳,這是要領與膽識的結合。王建剛每次跳都排在第一位,他總是認真做好每一個動作。從2米、3米的跳台上向下跳還比較容易,可是從4米以上向下跳難度就越來越大,跳不好就有摔傷的危險。他總是琢磨好要領奮勇向下跳,有幾次腳都扭傷了,腫的鞋都穿不上。帶隊的班長幾次要他去休息,他硬是咬著牙撐著不下去。憑著這股倔強的毅力,王建剛終於跳出了好成績。在接受開傘和收傘的訓練中,王建剛是同批戰友中第一個達到在5分鍾之內將傘收好並疊好裝包的人。

    基礎訓練結束後便進入了實質性跳傘階段。在飛機上跳傘,這是每個新戰士所渴望的,渴望像鳥兒一樣自由飛翔的他們又有著試翅的緊張和害怕,王建剛又何嚐不是如此呢?當他背上傘包登上飛機的時候,感覺全身的血液隻往腦門這一個方向流,手心裏緊握的不僅僅是緊張的汗水,還有緊張的心跳,他努力克製自己的緊張情緒,盡量使自己保持鎮靜,但他那張憋得通紅的臉還是沒有瞞過班長的眼睛,“放鬆,再放鬆,按平時訓練的方式跳,肯定沒問題。”班長拍了拍王建剛的肩膀說。

    當飛機升到800米高空到達到預定的高度,隨著指揮員下達“預備,開跳”的口令聲機艙門打開了,氣流迎麵吹來逼得人身子向後斜,這便更增加了大家的恐懼。此時的王建剛突然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尿意,他緊咬著雙唇努力控製因緊張而出現的這一生理反應,與此同時,教員的那雙手已經將他推出了艙門。在空中進入自由落體狀態的王建剛,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跳下來的,也不知道是啥時才睜開眼睛的,因為當他睜開眼睛時,傘已按時打開。激動與緊張交織的心情終於平靜了下來,他逐漸下降高度,不停的修正方向,看準了著陸點,離地還有2米時他縱身一跳,輕鬆的落地,跳傘成功了!

    經受了訓練場上的摔摔打打的王建剛,不僅鍛煉了筋骨、磨練了意誌,思想也逐步成熟,年終,王建剛被連隊評為“五好”戰士,並入了黨當了班長。正當他事業有了成績,深受領導和同誌們愛戴之時,1969年,空軍在空降兵中招收飛行員,他順利通過考核並被錄取進入航校。經過三年的航校飛行訓練和學習,成為一名真正的飛行員,並被分配到空軍航空兵駐河南某師,成為一名空軍飛行員,當年飛翔藍天的夢想,終於變成了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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