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雲初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熟悉溫度。

    他心中一緊,夢境中的蕭琅冷漠的容顏還深深印在腦海裏,身體竟然瞬間就涼透了。雲初忽然就有些呆滯,以前他可是從來沒想過蕭琅會恢複正常,更沒想到過他會離開自己。

    對他如此眷戀的那個人,如果恢複如常,還會這般依戀自己嗎?雲初不確定。他若是不記得他又該如何?

    正在雲初忐忑不安之際,隻聽得暖香閣外吵吵嚷嚷,甚至大喊著走水了!

    然後就有丫鬟跑過來,通知說姑爺在廚房生火弄東西,結果把廚房給點著了。

    雲初隨意披上了衣服,立刻就衝到了小廚房前。

    小廚房確實著火,但火勢不大,他到的時候明火已經快撲滅,濃濃地黑煙從屋裏冒了出來。院子裏麵小廝們依舊提著水桶進進出出。很快!就被徹底撲滅,但煙霧一直不散。他四處尋找戀人的聲音卻見不到他,這一時之間就急了起來。

    雲初正想衝進小廚房,就看見蕭琅黑著一張臉被兩位小廝玩了命地拖拽出來,他臉上黑漆漆的廚房。蕭琅非常不配合,人還不是迴頭看過去,似乎什麽重要的東西丟在裏麵。小廝強硬地將他拖了出來,他們還在他嘴上還捂著一塊濕布,身上也都是淋了水。

    這家夥就這麽呆在濃煙滾滾的火災現場中!居然也不知道出來!若不是下人死命拖拽,他還準備待裏麵嗎?!

    下人們見他出現,一時間驚慌失措。

    “娘子!”蕭琅有些膽怯地跑了過來,這一臉煙黑也蓋不住他滿麵的心虛。“娘子我惹禍了,本想著為你弄早飯,結果把廚房給點著了,饅頭也毀了。”

    雲初也不知道是氣得,還是感動的,頭腦有些發暈。為了一頓飯差點把小命丟了,現在他還惦記這些饅頭!

    他無奈最後搖了搖頭,算了,蕭琅人沒事就好。

    雲初默默將蕭琅拉到身邊,將他從頭到腳好生檢查了一遍。除了衣服髒了點,臉也黑了,並沒有受什麽傷。蕭琅也沒有咳嗽,看樣子也沒被煙熏到!

    雲初鬆了一口氣,溫柔地說著,“你沒就好。”

    蕭琅搖了頭,然後心虛地看著他,“娘子你不生氣?”

    “我不生氣。”他隻是歎氣。

    這一大早的起了火,雖然火勢不大,倒也嚇得眾人戰顫心驚。雲初向救火的眾人道謝,尤其感謝了

    那兩位將姑爺給拖出來的小夥子。安撫眾人一番,將善後事情交給現在趕來的福伯,就拉著蕭琅迴了暖香閣。

    +++

    “快把濕衣服換下來!”雲初命令道。

    蕭琅自知犯錯,現在非常乖巧,聽著命令行事。

    雲初去了幹布,為他一點一點將身上的水漬擦幹。天氣微熱,但被淋涼水,蕭琅的身體可是渾身冰涼。雲初動作很快地又給蕭琅換上了幹淨衣物,讓人打來了洗臉水,吩咐蕭琅乖乖坐在椅子上麵,雲初一點一點,將那煤球一般的黑臉清洗幹淨。

    “你連生火都不會,為什麽要蒸饅頭?每天早上,大廚房那邊早點早早就做好,你叫一聲,丫鬟就會提前給你拿出來的。”雲初輕聲細語地說著,他心中還盤旋著差點失去戀人的恐懼。

    雲初心底有些煩,給蕭琅洗臉的手就沒了輕重。蕭琅自知理虧,就算被雲初弄疼了,也忍著,不敢喊痛。

    “晚上你作惡夢了,我見你心情不好,想討好你!我想著為你做早餐,可惜失敗了。”蕭琅實話實話,他不喜歡娘子這一臉不開心的樣子。雲初還是臉上微微含笑的樣子最好看。

    “傻瓜!”雲初無奈歎氣,將帕子扔到一邊,將蕭琅擁入懷中。原來,自己的不安感就這樣明顯,連個小傻瓜都能看得清清楚楚。不過再多的煩惱,但他單純的笑顏,如陽光般將他心中的陰霾全部都吹散。

    雲初本想著親吻他,但看著那還沒洗幹淨髒兮兮的臉又下不了口,隻輕聲笑了出來。

    “娘子你笑了,那就是不生氣了!”蕭琅心滿意足地摟著戀人的纖腰,手還不規矩地吃著豆腐,被雲初狠狠掐了一下。有些吃痛,但心裏美滋滋的。

    +++

    雖然蕭琅這第一次嚐試下廚就燒了小廚房,可他為媳婦兒做飯的雄心壯誌並未消失。

    什麽都從簡單的學起,所以他打定主意一定要蒸一籠香甜美味饅頭。

    於是他在雲初忙著看賬本處理公務的時候,就一個人跑到大廚房這邊,纏著廚子教他,否則他就自己弄。

    這上午才燒了小廚房,下午就要禍害大廚房!馥香苑的大廚很想將姑爺攆走,他還要準備一大家子人晚上的吃食。但實在被姑爺纏得沒法子了,隻能老老實實教他。

    還真別說,隻要被讓姑爺碰著火這個東西,姑爺學的還是像模像樣的,領悟能力那是非同一般。本來他以為姑爺隻是小孩子一般性質,

    想玩玩,心裏還擔心浪費了麵粉。但姑爺真的很認真在做。

    “我想讓娘子高興高興!”蕭琅說這話的時候,那嚴重深深的愛意,即便是粗人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姑爺人是傻點,但是對鳳公子好就成了!這人活一輩子,有人求功名利祿,有人求富貴榮華,但最終什麽都比不過一個知冷暖的枕邊人來的好。也不怪鳳公子和姑爺好上之後,就放棄了那不著邊際的青雲之路。

    在大廚子的幫助之下,蕭琅那一小籠造型精致的小饅頭就蒸好了。他獻寶一般提著饅頭就往雲初那邊跑。

    聽著自己戀人這麽快就把饅頭蒸好了,雲初也有些好奇。

    倒是香氣四溢,聞著不錯。然後揭開了蓋子,一陣白色蒸汽之後,造型非常可愛的彩色饅頭就顯露了出來,雲初忍不住就笑了。

    雲初拿起了一隻橘紅色的小狐狸,似乎什麽奸計得,逞它眯著眼咧著嘴笑著,那表情生動可愛,惟妙惟肖,還有一根蓬鬆的尾巴,看著很像捏一捏。

    “娘子你嚐嚐!”蕭琅非常期待,這外表造型做好倒是沒什麽難度,師傅一點他就明白,重要的是味道!味道!

    雲初看著蕭琅的鼓勵和期盼的表情,心裏有些矛盾。這狐狸饅頭實在太可愛,讓他如何下口!

    “嚐嚐嘛!”蕭琅開始有些擔心。

    雲初也不看狐狸了,閉著眼睛咬了一口,味道芳香甘甜卻不濃鬱,饅頭內還有恰到好好處的豆沙做餡兒,豆沙很細膩,甜度適中。這饅頭倒是很和他胃口。

    “好吃吧!”蕭琅有些得意洋洋,“在嚐嚐其他的!味道每個都不同!”

    雲初又看了看其他,紫色的那朵牡丹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若是他沒猜錯,蕭琅應該做的是天香園的千重魏紫,這麽小的饅頭,自然不可能做到那麽層。但蕭琅這手藝,也是非常精致作那麽複雜的造型也是太過於為難他了。

    紫色牡丹的甜味兒很淡,卻勝在一個香字,麵不錯,口感很好,雲初忍不住就想要表揚蕭琅。結果他又把一條綠色的龍塞到自己嘴邊。

    蔬菜味的,淡淡的味道很新鮮。

    “做得不錯!”雲初表揚道,他倒是小看了戀人,以為他隻有一副把廚房點著的本事,沒想到手藝如此精巧。

    “那你以後可以繼續教我做菜嗎?”蕭琅小心翼翼地問,他媳婦兒手藝比廚子好,但上午燒了廚房,他也不敢冒然去求。現在證明了他不是隻

    會搗亂,媳婦兒總可以教他了吧!

    雲初挑了一顆粉色的桃子饅頭塞到了蕭琅嘴裏,這家夥真的有時候挺聰明、挺會算計的。

    “好!”雲初答應了。

    蕭琅嚼著自己的勞動成果,覺得是不是做東西的時候自己糖撒多了些,甜得心都要化掉了。

    +++

    雲初雖然答應教蕭琅做菜,但前提是小廚房修繕好了再說。

    馥香苑現在的人手很多,大廚房那邊出了負責他和蕭琅之外,還有那麽多人的夥食要做。要是他和蕭琅再頻繁進入,倒成了搗亂的了。

    蕭琅有些遺憾,卻也聽了雲初的話。他學著做菜本就是為了討好雲初,既然不能做菜,那就想別的方法討好!

    他想到了那副被女鬼盜走的畫。

    現在提到那個女鬼,蕭琅就瑟瑟發抖。記憶裏麵有很多那個女鬼的片段,每次想起來就頭痛得不行。

    畫被她拿走了,估計也找不迴來了。

    那麽幹脆自己重新畫一幅。

    想到什麽就做什麽,蕭琅風風火火地吩咐身邊的丫鬟小廝伺候筆墨。

    雲初還在那邊跟賬冊做鬥爭,看著蕭琅靜下心作畫,也不打擾。兩人就這麽在書房兩側,安安靜靜作自己的事情。

    很快就到了飯點兒,可無一人有用膳的意圖。所幸兩個人都吃過一點,也沒讓人打擾。再過了半個時辰,雲初這邊的事情處理完畢,而蕭琅的畫也畫好了。

    在蕭琅身邊的人都瞪著蕭琅的畫作滿麵呆滯,一個個目瞪口呆的模樣很是好笑。

    “娘子,看看這幅畫怎麽樣!”蕭琅自己是非常滿意,娘子的神韻隻稍微抓到十分之一,但比起之前那一副,卻好上了許多。

    雲初將自己書桌整理好,才慢慢走到蕭琅跟前,仔細看著他的大作。

    蕭琅畫的依舊是花間美人圖。國色天香牡丹還是嬌豔動人、富貴榮華。較之上一幅,顯得更加有骨有肉。而畫中的雲初並未撫琴,而是在花間練劍。花中人依舊是不輸百華的絕代芳華,卻少了一點魅色,多了幾分神韻和風骨。淩然的劍氣貫穿花叢,花瓣隨風飛落,雲初隱隱嗅到了花的香味。

    “你在哪兒?”雲初不滿意的問道,這蕭琅每次都隻畫他一人,偏記不住自己想和他同框!

    “沒畫!”蕭琅也直說,“娘子這麽美,把我添上去反倒不好看。”

    “你是我夫君,哪有不好看的?”說吧,雲初又想動筆在畫中填上一人。

    隻是這次蕭琅畫得實在完美,在哪裏下筆都覺得是糟踐了東西。

    他可算是懂了蕭琅說的不好看是什麽意思了。

    一幅畫,落筆之前就已經完成了。畫的構圖、內容、色彩全都想的妥妥當當才下筆,現在畫已完成,在哪裏多添一點都是破壞,都是畫蛇添足。

    “娘子?”蕭琅倒是不介意娘子給他改畫,但他怎麽又收了筆,可是不滿意?

    雲初迴過頭,看著蕭琅閃亮的眼睛。又讓小廝另外拿了一張宣紙,提筆便在宣紙上畫了一幅蕭琅練功圖。

    蕭琅嬉笑打鬧般獨特的拳法,被雲初栩栩如生繪了出。畫中人身形矯健、靈動敏捷,獨具風格。他臉上笑意盎然、似玩笑一般練著功。雲初並未給蕭琅配上牡丹,那花明豔嬌貴,和蕭琅很是不搭調。他畫上了是鬆香園的樹,英挺堅定、風姿卓越,和他更相配。另外,在林間,這肆意快樂著的蕭琅,很是像一隻靈猴,多了幾分趣味。

    雲初的畫走的寫意風格,下筆神速。畫完之後,他把呆呆的蕭琅拉了過來。

    “你可喜歡?”雲初詢問著。

    “喜歡是喜歡,隻要是娘子畫的,我都喜歡!”蕭琅嘟嘟囔囔的說著,“可我哪有一個人習武的時候?娘子總是在我身邊的!”

    看到畫上自己形單影隻,蕭琅隻覺得缺了什麽。娘子這畫雖好,卻讓他感到孤單了。

    如此想來,剛才娘子的不滿,蕭琅也是明白了。

    他也有如此感覺吧。

    “娘子,下次我在畫,就把我們畫在一起!”蕭琅承諾著。

    “好!”雲初也算是滿意。

    “拿著兩幅畫我們裱好之後也放在一起!”蕭琅提議著,兩幅畫都很好,合在一起就不孤單了。

    “好!”

    +++

    畫的事情處理完,已經天黑。

    晚飯已經熱過兩次,在第三次的時候才等來他們的主人。

    蕭琅是餓極了,吃的狼吞虎咽。雲初因為那一籠小饅頭,到現在還沒什麽胃口,隻吃了幾個小菜,然後喝了一碗湯,然後就看著蕭琅發呆。看他吃的滿桌子都是飯粒,忍不住為他打理,是不是給他插插嘴,怕他噎著,還一直給他送水。

    想到一開始,蕭琅竟然是把如何吃飯都忘記了,雲

    初就不得不去想,究竟是誰害他到如此地步?他腦中閃過青衣婦人的絕麗身影,卻不清楚有什麽理由會讓她殘害自己的親生兒子至此。又是什麽手段使蕭琅丟了一魄?那一魄該如何找迴來?

    這一天,雲初一直思索著,蕭琅到底是恢複正常的好,還是如今這幅模樣比較好。他無法不去想這個問題。哪怕蕭琅讓他暫時忘記那些糾結,隻要閑下來,就忍不住去想。

    很可惜,他想再多,這個問題並不是他能做主的。偏偏有著權力做主的腦子卻不清醒。

    現在的日子,他很喜歡。每日的生活很簡單,今天也並沒有什麽不同的,除了馥香苑還是三間鋪子的瑣事,就是和蕭琅一起玩樂。可蕭琅真的喜歡這樣的生活嗎?

    雲初腦子非常清醒,兩人幸福蜜月快結束了,各種紛擾才剛剛開始。

    蕭衝、王淑琴還有那個不知道叫姚夢還是夢瑤的生母,他們這上一輩那些糾葛,也不知道會給他和蕭琅帶來多少麻煩。

    但如他昨日放下的話,他不管那些恩恩怨怨,但若是傷害到他愛的人,他就不會手下留情!

    他在等,等著那三個人打出個頭緒,等著他們解釋清楚。

    +++

    然而直到蕭琅興致勃勃抱著他迴來床上,他要等的人還是沒出現。

    等他和蕭琅溫存夠了,準備相擁入睡,他卻發現屋外有那麽一個人在聽牆角。

    雲初披著衣服提著劍就出門對敵,那種被人偷窺的不愉快感覺,讓他很想一劍將那個習慣做賊的人給了結了!

    “死變態!又來偷看我娘子!”雲初還沒動手,蕭琅就先撲了過去。

    他看清楚人是誰了!就是昨天那個混蛋老頭!

    “胡鬧!”蕭衝勉力和蕭琅對抗著,身體尚未痊愈,還虛弱得很,就對上自己兒子這如鐵一般的拳頭。很吃虧!自己很想在這麽尷尬的時間出現嗎?!肯定不是的!

    蕭琅不依不饒,但雲初還是拉住他了,“小七,你再打就出人命了?”

    “娘子你心疼他?”蕭琅醋了,也非常委屈。

    雲初也隻有自己哄,“他隻是遲到了,昨天約好談話的。”

    雲初以為會是王淑琴出現,卻不料來人會是蕭衝。堂堂帝王,跑來聽兒子的牆角,也不顯得尷尬,他明天來不也可以嗎?

    蕭衝看雲初這臉色,也隻好咳嗽一聲,開口解釋,“我明日就隨暗衛

    迴京城。今天,把你和小七該知道的事情都說個明白吧。”

    雲初點點頭,指引著蕭衝迴到暖香閣大廳坐下,仔細相談。

    蕭琅則滿麵的迷茫。這個老頭很眼熟,但他一點都不喜歡他。他有什麽要跟媳婦兒說的?想來想去,他又將凳子靠近了媳婦兒幾分,當著蕭衝的麵,摟著雲初的腰,宣示著所有權。

    蕭衝一臉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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