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憶之

    紅燭搖曳,喜樂聲聲,兩位新人在眾人簇擁之下進了洞房。

    徐憶之拿著一壺花雕坐在屋頂上,滿興致勃勃看著鬧洞房的眾人被發了飆的歐陽澈打得七零八落。徐憶之笑出了聲,他都不知道自己在樂些什麽。自己在意的人跟別的男人成親,這門親事還是在自己催促之下提前完成。他心裏不僅僅沒有鬧別扭和打翻醋壇子,還又是欣慰又是感動,更多的是開心。

    徐憶之不由得思索,他到底在開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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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憶之很久都沒有體會過開心的滋味。

    從一出生,他就是個怪物,因為那異色的頭發,沒人感養他,親爹親媽看著他就害怕。鑄劍山莊名門大派,自然不會發生殺死親子的事情,卻也不待見他。倒是給了體麵的待遇,卻少有人靠近他,幾乎自生自滅。久而久之,徐憶之也覺得無所謂,一個人倒是落得輕鬆自在。

    不過,等他過人的武學天賦和精妙的鑄劍術被發現之後,徐憶之悠閑的日子就結束了。越是怪異叛逆的孩子,越要被嚴加管教。某一天,他覺得受夠了,就從山莊裏麵逃了出來。

    那是他頭一次開心。

    然後在江湖之中恣意妄為、我行我素,自在非常。江湖人聽到他的名字就嚇破了膽,這恐懼一開始是因為他異樣的樣貌,後來是畏懼他的武功,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性格。這種畏懼讓他興奮、狂喜過,當時畢竟年少,看著那些人被自己下的屁滾尿流著實讓他樂了不少。

    後來,他人的畏懼和恐慌再也不能激起自己的興趣,沒樂子了,他就想找些樂子。可惜並不太順利。

    他成立了邪月派,在幾乎一統江湖的時候又將他解散,天下第一沒意思,武林盟主也沒意思。於是他打進了阿房宮,將皇帝踩在腳下,也覺得沒什麽樂趣。那一張喪病臉,看著就倒胃口。

    徐憶之坐在龍椅上,覺得那把椅子也怪不舒服,還要處理那麽多煩心事情,怪不得世間昏君那麽多,想要做個認真的好皇帝太累,徐憶之可不樂意幹。於是又在眾目睽睽之下,施展了輕功飛走了。

    那之後就是遊曆天下,覺得活膩味了了,開始鑄造魂劍。他和劍一起進了祭劍廬,成了哪兒忘歸。邪劍惑亂天下,最後又迴歸劍塚。雲初不太記得這段時間的事情。主要是不太想想起來。

    無數的人想要成為他的劍主,可最後的結果都是他們被忘歸的

    戾氣和邪氣蠱惑,最後萬劫不複。也許是年紀大了,這些人的掙紮竟然引不起他的興趣。

    每個人都是那麽的無聊,同樣的想法,同樣的轉變過程,同樣的結局。不管是十惡不赦的惡人,還是心地良善的好人,最後的結果一點是用無數人的血來祭劍。這樣的戲碼看多了也累。

    所以等到鑄劍山莊某個人將他帶迴會劍塚的時候,他還是有點開心。至少遠離了那些無聊的戲碼,他好歹能睡上一覺。好好休息。

    這一睡下也不知道過去多少年,等他蘇醒的時候,忘歸居然認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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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認識徐瑾言之後,他臉上多了多少笑容,徐瑾言已經數不清了。

    人與人之間相處其實講究一個緣分。生前他一個看得順眼的人都沒有,再次蘇醒過來,卻對徐瑾言這個後輩上了心,甚至動了心。

    喜歡一個人,從來都是沒有來由的。非要找理由,不外乎就順眼兩個字。

    他覺得徐瑾言有趣,非常冷靜的一個人,基本上麵無表情,很嚴肅。就跟他還活著的時候那些老頭子一樣。但仔細留意,卻能發現他細微的小動作,非常可愛

    他時不時會目空一切,似乎想起了什麽,眼神非常的溫柔。吃了不對胃口的飯菜,喝了不夠好的茶葉,他會眉頭微微一蹙,嘴角微微發顫,卻咬著牙不忍心說這些東西味道難吃。他會羞澀的臉紅,會勃然大怒發脾氣,這些可能在別人眼裏平凡無奇的表情,徐憶之卻覺得是世間珍寶。

    就這麽觀察他就讓他非常愉快。

    那天他頭一次實體化,化身的時候正巧睡在他的身邊。對方烏黑的如夜的長發於自己的銀發交纏,他也是興致突發,將兩人頭發打結之後剪了下來。接來下,徐瑾言的可愛表情讓他樂了好長時間。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非常快樂,徐憶之很享受那一段單獨相處的時光。

    他一直把他當後輩,哪怕他是自己劍主,徐憶之卻從來都以大前輩身份相處。

    直到那次意外之後,他才真正奉他為劍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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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一個優秀的劍靈,自然為自己的主人考慮一切。所以當徐瑾言遇到歐陽澈的腦袋不知道是不是被驢踢了的笨蛋,他主動出謀劃車。事情果然成了!

    看到兩人的親昵,他不怎麽羨慕,也不太嫉妒。

    人有人的相伴之道,劍靈也有自己的辦法。那小子能和徐瑾言

    喜結連理,那是修來的福分。而自己,則會以另外的方式陪伴徐瑾言。

    劍主與劍靈是不可分割的契約,穿越生死。

    徐憶之不知道自己什麽事情會醒過來,他的魂融入新的劍身之後,自己的靈魂就永遠和他在一起。

    這種話說出去,別人怕是以為他愛得死去活來海枯石爛,不過徐憶之很清楚,不是那種酸楚苦悶的感覺。

    他無聊了一輩子,好不容易遇見一個自己感興趣的人,很欣賞他。他想呆在他身邊,將快樂維持下去。就是這樣淡淡的感情。

    如果徐瑾言出現在自己的時代,如果他和自己提早相遇,那麽他們會幸福嗎?

    徐憶之覺得答案是多半會是否定的。

    那時,自己年少輕狂,可能根本就發現不了他的好,看不到他的美。

    現在這般最好,他能得到自己的幸福,自己又能常伴他身邊,也沒有什麽過深沉的牽絆。

    他是劍主,他是劍靈。

    這樣,不錯。

    +++

    秦子穆

    秦子穆有些頭痛地扶著額頭。

    昨夜似乎感染了風寒,本不覺得有何異樣,堅持沒看太醫,就前來上朝。但朝會上,這幫子“肱骨之臣”你一言我一語,商討著他最煩惱的話題,他的身體立刻就開始抗議起來。

    若是其他事情,戴丞相自會幫忙解圍,還有那一批恩科提拔上來的臣子,也會主動為他分憂。但遇到這個問題,所有的臣子都聯合起來一致對敵,而這個敵人就是他這個皇帝。

    “請陛下立後納妃,擴充後宮,開枝散葉,延續血脈。”丞相戴晨竟然領頭進言。

    “請陛下立後納妃,擴充後宮!!”滿朝文武都跪倒請命。

    秦子穆心頭一陣邪火,這皇帝當得憋屈,處理這麽多破事不說,還tm要被當成種馬不停配種!!頭更加疼了。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混在裏麵,他的心腹大將蒙薑就老老實實站在哪裏。秦子穆給了他一個眼色,蒙薑心領神會。

    “我說這幫子人是不是閑得沒事了?皇上取不取媳婦兒,關你們屁事!老子找你們要人修長城你們沒有,找你們要兵器也沒有,想要些好馬訓練一隻不輸給夏族的騎兵裏麵還tm沒錢,這迴有錢修後宮、選秀!?”蒙薑得到秦子穆暗示,那是把秦子穆不好說,不好罵的話全給罵了一遍,最後還罵了諸位臣子一

    句,“多管閑事!”

    蒙薑這一番唱作俱佳,秦子穆笑著打賞了他,還應下了修長城和訓練騎兵的事情。

    而立後的事情,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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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朝之後,他想著宣太醫,但老丞相語重心長前來說教。

    秦子穆也是明白的,丞相也是為他好。他登基已過八年,朝內朝外欣欣向榮,安樂穩定。不少人的異心又升起來了。大家都判他立後擴充後宮,以此手段拉攏權貴。可他秦子穆的江山並不想用後宮來維係。朝中那些權臣本來就利欲熏心,手握重拳,又怎麽能讓他們塞人到後宮裏麵讓他們更加猖狂?

    再說,從小受盡宮鬥的苦,他沒什麽期待,就算真的要與人結合,盼的也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又怎麽自己在給自己挖一個火坑?

    “皇上,莫非是已有心儀之人?”戴晨自然看出皇帝心不在焉,立後子嗣的問題提了很多次,秦子穆的抗拒讓他很是不理解。隻要秦子穆一日不立後,不生下子嗣,那幫子人就一刻不會消停。若真有心儀之人,怕也是要犧牲了。

    “心儀之人……”秦子穆腦海中浮現了一抹淡色的身影,麵色緩和了許多,臉上盡是許久不曾見過的柔和。

    戴晨見秦子穆的臉色便是知道自己猜對了。

    “戴相,他另有所愛,且已成親多年。”秦子穆數了數,他們究竟有多少年沒見麵?

    徐瑾言和歐陽澈大婚那一日,他帶著暗衛易了容,前來觀禮,還送了幾分薄禮,麵卻是未見了。歐陽澈到還常常聯係。對方有意整頓武林,沙鷹堡又是邊關一大助力,少不了聯係。

    他知道徐瑾言很幸福,這就夠了。

    戴晨臉色有些難看。說句大不敬的話,他把秦子穆當自己兒子。自家孩子一表人才,天潢貴胄,文武雙全,人品更是沒的說,哪一位那麽不長眼睛看不上他家皇上?!戴晨忘了剛才還想勸秦子穆放棄個人私情,可如今有思考者如何安慰他。

    但秦子穆早就想通了,隻是這些日子被這群臣子用立後之事吵得不可開交,才又將那一遺憾想起。

    見勾起了秦子穆傷心事,戴晨也不好再說下去,再寬慰了皇上幾句,便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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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間,秦子穆身邊的大太監,見皇上麵色通紅,雙眼卻有些無神,大著膽子問了幾句,又探了探秦子穆的額頭。竟然已經高燒了。這才驚恐地宣召太醫。

    秦

    子穆身體不算好,他的軍功和神武將軍王的封號可是戰場上一場一場殺出來的。自然也是傷痕累累,每次負傷也是兇險之極。

    這期間還有先皇不斷地暗殺、下毒,現在是小小的風寒都能讓他臥榻不起好幾日。

    “你的那些太醫,都是些窩囊廢!什麽毛病都治不好。”一聲沙啞的咒罵傳到耳邊。

    能不驚動安慰進入皇帝寢殿的,這世間也就那麽幾個人而已,秦子穆知道他是誰,他很熟悉這個聲音。

    “歐陽,你怎麽來了?”秦子穆勉強撐起身子,歐陽澈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也是來得巧,才看到你這幅模樣。”歐陽澈覺得每次見到秦子穆,他的身體就弱上幾分。據說是積年的傷病和操勞,讓他登基不到八年就虧空了身體。可怎麽看都不可思議!

    “讓你見笑。”秦子穆咳嗽了幾聲,本以為隻是小小咳嗽,卻不曾想咳出一口鮮血。

    這倒讓歐陽澈嚇了一跳,然後秦子穆已經習慣。

    “哎,本來是想告訴你夏族的動態。算了,說出來怕你又氣得吐血。你跟著暗衛換一換,我帶你去看醫生!再被這些太醫耽擱,這好不容易安定天下又該完了!”

    歐陽澈說完,暗衛就主動從暗中出來,跪在秦子穆跟前聽後指示。秦子穆示意就按歐陽澈說的做。

    歐陽澈帶秦子穆去的地方,就是那位治好自己臉上傷痕的老大夫哪裏。老大夫脾氣古怪,醫術卻非常高明,多年以來也是多次打交道。

    老大夫本是不想救秦子穆,看見他就說了一句“麻煩。”但最後還是打開了大門,將以生出死氣的秦子穆搬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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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之後,秦子穆煥然一新地迴到了阿房宮。身體矯健宛若當年,完全沒有病時的羸弱。

    他這幾年身體日漸衰敗,竟然不是舊傷的緣故,而是中了蠱毒。

    那位隱居在林間村落的神醫用了一碗神秘的清水就將心口的蠱蟲引出來,他疲憊不堪的身體幾乎瞬間就恢複了力量。而蠱蟲落入水中,竟然暴斃而亡,化作一團黑水。

    “你一日沒有子嗣,打你注意的人就越多。”他想起戴相曾經說過的。

    “等我有了子嗣,他們就算計我的孩子了。”秦子穆當時是如此說的。

    秦子穆與暗衛交換迴來,叫來心腹太監,準備草擬聖旨。他不會要後宮,也不會立後。但他不能沒有繼承人,既

    然自己那些沒死幹淨的兄弟姐妹還有那些權臣無時無刻不打著他身下龍椅的主意,那就讓他們把兒子都送過來。

    秦子穆這是光明正大的要人質,誘餌就這他百年之後這把龍椅。

    那些貪婪的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能光明正大繼位的機會,隻是這麽多人,到時候窩裏鬥肯定很熱鬧。等他們鬥得你死我活,他就好一網打盡。

    這些孩子裏麵若真有可造之材,那就選為太子,繼承這大秦江山。

    聖旨寫完,秦子穆突然想了徐瑾言,想到他那雙幹淨清澈的眼睛。

    若是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個陰險狡詐、心狠手辣、精通權謀的帝王,當日仁心已隨著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的權力鬥爭漸漸消失,他會不會很失望?

    許久未見,他自然無從判斷徐瑾言的想法。那人又是朋友之妻,多想一想就覺得褻瀆了兩位,非常慚愧。

    “哎!”秦子穆歎了口氣。

    不管那人如何想,這道招數,反正他是問心無愧的。

    第五卷:第五輪迴種田·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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