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交了交代材料後李援朝就讓我先走了,我不放心李青,就蹲在院子裏卷了一支煙抽了起來。山靈在我旁邊蹲著,眼睛盯著李援朝的辦公室。沒過多久李青就出來了。她對我說又要開批鬥會了,要我做好心理準備。我說沒啥準備的,時刻準備著呢,倒是你,應該好好準備準備,指不定咋收拾你呢!

    人民群眾那老套的卻不乏創意的發明在五爺的胡子上體現完了以後,又在李青的腦袋上體現了。在中午的時候,他們闖進飼養場,把李青五花大綁起來,然後給她剃了個陰陽頭——左邊的頭發剃光了。還給李青那白白的頭皮上用鍋底灰點了三個點兒,不知道是什麽含義。說她是半個尼姑嗎?想不通。

    這時候我已經被五花大綁了起來,我是被壓著去了飼養場和李青匯合的。看著她的頭發被剃掉了一半,她沒有哭,卻是笑了,還喊著問我:“陳易之,你還喜歡我嗎?”

    我說:“喜歡啊!就算你全身的毛都沒了我也喜歡你!”

    我們被打罵著,被推搡著上了戲台,然後李援朝拿出我們的交代材料讓我們讀。我站在麥克風前讀了,那個麥克風上的紅絲綢被風吹得飄來飄去。下邊的群眾一個個都罵我們不要臉,恨得咬牙切齒。李青也讀了,台上的群眾舉著胳膊喊著要打到牛鬼蛇神,打倒地富反壞右。有一個人開始用土坷垃砸我們。我知道,這是狂轟亂炸的信號彈。我急忙把李青藏進了自己的懷裏,小聲說:“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她用手捂著我的腦袋,接著土坷垃就如冰雹一樣朝著我們砸了過來。等他們沒有土可取的時候,我們已經被埋上一半的身體了。我說,別動,一動就要挨石頭砸了。李青說,多虧了你,對虧了是你,我要是和別人搞破鞋似的就完蛋了。他們沒有經驗又悲觀,我會很快就崩潰而死去的。我一聽樂了。

    有幾個群眾開始對著我們舉起了棍棒,李青緊緊抱著我的腦袋,讓棍棒打在她的胳膊上,打在我的後背上。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們這次會如此的憤怒。難道是因為李青太漂亮了嗎?杜小兵開始對著麥克風喊話了,讓大家冷靜一下。大家逐漸的冷靜了下來。接著我們被押到了十字路口,李青被安置在了一個板凳上。她站在上麵,他們不讓她下來。而我就站在她的身前。我們脖子上都掛著一個牌子,我還戴了個大高帽,上邊寫著“地主羔子大流氓”,李青的牌子上寫著“破鞋李青”。毫無藝術性可言。

    我們一直站到了天黑,李青頭抬得高高的,過往的行人都會看她一眼。我的頭很低,誰也不敢看——我不知道誰會討厭我的眼神,誰會因為我看了他而勃然大怒朝我的鼻子揮動拳頭。到了天黑的時候,三壯過來給我們了一瓶子水,什麽也沒說就溜走了。

    李青的胳膊腫了,我也是渾身都疼痛。到了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對李青說:“估計他們今天饒了我們了。下來吧!”

    李青說:“怎麽沒人通知我們呢?”

    我一笑說:“不能等通知,你想,誰要是說了饒了我們,那就是和大革命唱反調了。沒人看著我們就是饒了我們了。”

    她說:“我下不去,我的腿麻了。”

    我看著她發愁起來。我們都被五花大綁著,我沒辦法幫助她下了這個不高的板凳。後來我想到了,我趴在了地上,讓她踩著我的後背。她的腳踩到我的後背的時候,我才知道,我的後背傷的多麽嚴重。那種疼直接鑽進了心裏,讓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我們去了五爺的門前,門開著,一靠就進去了。五爺給我們鬆了綁,然後給我治療後背的傷。他把手沾上酒,然後用酒點了火,藍色的火苗升了起來,然後他把手伸進去,手也就著了火。在我後背上搓,不一會兒就覺得後背熱了起來,也不那麽僵板了。五爺說:“丫頭,我給你推個光頭吧!”

    接著五爺拿出了推子,把李青推了個光頭。李青照著鏡子,用手摸著腦袋說:“幹脆眉毛也刮了,我怕明天他們會刮掉我一隻眉毛!”

    五爺笑著說:“你看我,留著一半的胡子很久了,還別說,我都習慣這個樣子了。我要是都刮了,估計我照鏡子的時候會不認識裏邊的人了。”

    李青說:“我把眉毛也刮了,看他們還能怎麽樣!”

    我做夢也想不到,在第二天他們會用墨水又給五爺剃掉的頭發給畫上了。他們真的有豐富的想象力,還說破鞋必須是陰陽頭,剃掉了也要是陰陽頭。頓時我和李青都服了。等下再說明天的事情。先說這晚。

    我和李青從五爺家裏出來的時候,杜小兵就在門旁的黑影裏蹲著呢。他蒙地出來嚇了我倆一大跳。他對我說:“山靈在我那裏呢,你別擔心。今晚我需要你救我,你還行吧!”

    我說:“我倒是救了你,可是誰救我啊!”

    杜小兵說:“白天要不是我讓大家冷靜,估計你倆就變成肉醬了。”

    我說:“走吧,我去你那裏救你。”

    這天我坐在椅子上很快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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