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幾番周折到了廣州。

    下了車王清就發現了一個問題:“廣東人說的不是中國話嗎?”鄭嶼冷冷地答他:“我以前就告訴過你們說,南方很多地方人說的方言很難懂,隻可惜你沒注意。我們福建那邊講的話也很難懂。”

    王清說:“倒真沒注意……不過我就猜你是福建人。”

    鄭嶼沒有接話。我倒是很詫異:“你怎麽知道的?你剛從別的科調動過來。鄭嶼從來沒有提過。”

    “他的名字:鄭嶼,好像和鄭成功、台灣島聯係在一起,還有對門小鄭也是福建人,所以鄭嶼是福建人的可能很大,哈哈。”我笑:“我還以為什麽高明的推斷呢。不過……不過也算很有意思的猜測。”王清嘻嘻笑著說:“趙科長,你原本想說的是‘不過如此’吧!發現這樣說不好,話到嘴邊改口了吧。”我不由得嘿嘿一笑:“你小子,挺有靈性的。”

    王清卻不笑,他一本正經地說:“其實,一個人的名字可以大概推斷出很多東西……鄭嶼可能是高級知識分子家庭,父母是有知識的人,母親很逆來順受那種。”

    鄭嶼似乎很不高興:“唔,錯得可以啊……你憑什麽這麽猜?”

    王清說:“既然我猜你是福建人……我聽人說福建人重男輕女思想嚴重,所以猜你母親嗬嗬。從你的名字感覺你父親有文化,文字也很美,也懂曆史。”鄭嶼猛盯著王清說:“我名字就是我母親起的。別亂猜了。”

    王清很受挫的樣子,不再說話。

    2

    根據資料到了麥遠雄老家。嚴格意義上來說,這算一個鎮,還算山青水秀,就是不幹淨--中國所有鎮子的通病。開闊地是個水塘,水塘旁邊有座碉樓。過了小拱橋再往前走個200米左右就到了麥遠雄的父母家。

    在他“故居”的堂屋,麥的老父親接待了我們。看得出麥家祖屋並不闊氣,因為地麵都是坑坑窪窪的。

    麥父坐在藤椅上搖著蒲扇,說話喜歡拉長音,一句話感覺慢條斯理的。還好,他的普通話我們基本聽得懂。主要注意他說阿宏就是阿雄--麥遠雄就不會搞錯。

    他表情哀傷但不悲愴:“阿雄上個月剛迴來一次,迴來的時候還生龍活虎的,沒想到現在就……趙科長,拜托你們一定要抓住兇手啊。”我堅定地承諾:“老伯請放心,我們一定會將兇手繩之於法的,這是我們的職責!”

    “阿雄上次迴來,是和陳標一起來的……”我打斷他:“等等,陳標?”“是啊,這個陳標阿雄在廣東就認識的,去年他和阿雄一起去的北方。”鄭嶼冷冷地問一句:“能不能描述一下陳標長什麽樣子?多高?做什麽的?”麥父歎口氣答道:“陳標好像是粵西那邊的人,在我們p市呆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是那段時候認識的。陳標來我們家的時候穿黃色喇叭褲,他講他做生意的。分頭,麵色比較黃、比較黑,長相沒什麽特點,瘦高,大概比你高一點。”他指了指我。

    我1.71,鄭嶼1.75,王清1.69,陳標大概就1.72,1.73左右。我尋思:1.72也算瘦高個?[那個時候廣東人個子不高,1.72也可以算高了]

    “阿雄在家裏呆了一個星期左右,快走的那天陳標又來了,我和他們兩個人出街買了東西,迴來吃了飯,下午他們就走了。”

    “他們兩個說了什麽沒有?你們在一起上街的時候你有沒有看到幹什麽?”我不失時機地問。

    “他們在一起很少講話,偶爾講話也很小聲,所以我沒注意聽。出街的時候也沒有什麽啊,他們就買了點特產,而我買了點豬肉迴來。哦,對了,路上遇到路上那個算卦的,阿雄叫他算了一卦,算命佬講他名不好必須要改掉。我沒有認真聽,隻是催著他們走。就隻聽到算命佬講他名不好。最後給了他一張算命的單。這個單一直放到後屋,我現在也沒看,一會拿給你們看。”他盯著我們沒有說下去。

    過了一會,他進屋拿了算命的寫的那張東西出來給我看:此命主丁生所生,早年先行官劫之運,中年前奔波勞苦,六親兄弟不得力,祖業無靠,白手成家立業,容易遇到小人陷害或遭人忌妒特別是壬寅大運中,本人之波折較大或有降職的危險。

    “不會因為他的名字才遭到這個劫難吧?”麥老伯眼巴巴地看著我們。

    “不會,”我安慰道,“那個算命的現在還能找到嗎?”“日日都在。就在前麵橋頭轉左邊進去,菜市場那條路上。現在天黑可能不在了。鎮上人都叫他劉先生,外地來了。據說他算命很準,問誰都知道的。但是,很多人不願意找他算命,包括我,因為……”麥老伯欲言又止。我們追問為什麽,但麥老伯總是很巧妙地將話題扯開。

    沒有辦法,我們隻得問了麥遠雄前妻的住址,起身告辭。

    出了麥家天已經快黑了,我們決定先到鎮上找個招待所住下。過了拱橋我們就徑直去往菜場的路上找那個算命先生。可惜沒有找到,路上隻有一個老太太。

    鄭嶼大聲問:“老婆婆,那個每天在這裏算命的人,劉先生,家住在哪裏?”老婆婆也不知道聽懂沒有,一陣廣東話劈過來搞得我們隻有表示感謝的份。

    按照麥父的說法找到鎮上唯一的招待所,我問招待所服務員算命先生家住哪裏,她說鎮上很少人知道,我們隻好作罷了。我住一間,他們二人住一間,迴房睡覺的時候我吩咐:明天王清去找算命的;鄭嶼去麥遠雄前妻家了解情況;我去鎮上派出所,如果可能找個本地公安協助一下,還可以讓他充當一下翻譯。我們約定晚上迴來匯合。

    末了我還補一句:“一定要找到陳標這個關鍵人物,很可能他就是袁芳所說的那個‘小陳’。”

    3

    第二天,王清遠遠就看到了那個劉先生。劉先生一身黑色長衫,和那個年代有點格格不入的感覺。越是靠近他,王清越發感覺到他身上的陰氣,這股陰氣甚至能讓王清有些窒息的感覺。這是個留著山羊胡子的算命先生,而且居然是個瞎子。

    他擺著八仙桌,桌上放滿算命的東西。王清繞到他背後,拍拍他:“劉先生,我想問個事情。”算命的轉過頭來看著王清,隻有眼白的眼睛似乎在“看”他,嘴角露出一種露出詭異莫辨的笑容:“我已知你為何事而來。”王清緊張地問:“你知道?”“可是為了鎮東某人生死的事情而來?”王清屏住唿吸沒有說話。隻聽他陰陽怪氣地繼續說:“眩光出現處,天意不可違。”“什麽意思?”“唉,你們有惡鬼纏身啊,我已經看到你們身邊的惡鬼了。”王清問道:“劉先生請不要這麽神秘,請借一步說話。”“你們不要再查下去了,也不要再來糾纏於我。這是天意來的,違逆將最終大禍臨頭,鬼神莫救啊。切記切記!”說罷竟然收東西就要走,無論王清怎麽費口舌,他再無一言!

    望著他漸遠的背影,王清感覺一股涼意從腳板心直衝胸口,半晌移動不得!

    我去了鎮派出所,莫所長熱情招待了我,並派小張協助我們。

    我向他們了解到:麥遠雄是這個鎮為數不多的大學生之一,也是那一片出的最大一個官。

    他們介紹說:麥遠雄當是個知書達理的人,沒有什麽架子,話也不多。麥前妻家在z市,也是一個知識分子。他們在文革中被批鬥,麥的前妻無法承受就去世了。據說麥遠雄也是因此深受刺激,在粉碎四人幫後遠走他鄉。在那個瘋狂的時代,什麽都有可能發生,很多關於麥遠雄那段時間的傳說,譬如也有說他的前妻由於他的一些表現絕望自盡,或者被他出賣什麽的,還有他前妻死後一些傳聞……總之都無法論證了。

    或許鄭嶼那邊能了解一些這類情況。

    我往單位打了個電話匯報了情況,叫那邊查陳標這個人。

    那邊說有了進展。隻等著我們快點迴去了。4

    晚上迴到招待所隻見到王清。鄭嶼去的地方比較遠,所以還沒有迴來。

    我和王清互相交換了當天的情況。

    直道半夜我還久久不能睡去,還在迴想王清所說的情況。突然有人猛敲我的房門。我急忙開門,穿著背心的王清神色凝重地走進來,隨手把門一關,坐在床頭上點燃一根大前門,徐徐講了一個剛剛發生的可怕故事,邊講的時候還邊看著我的窗戶:

    “我刷洗完迴來鄭嶼還沒迴來,我沒等他先睡下了。

    睡下就做夢,等我被什麽聲音驚醒的時候,發現一道強光從窗戶射進來,直射我的眼睛,我很驚訝,等到這道光沒有這麽亮了,我看向窗子,”他盡量壓製自己的恐懼,畢竟是人民警察,“窗戶上有個模模糊糊的影子,說模糊又感覺很清晰,因為能看清那東西的模樣。如果沒錯的話,樣子和袁芳描述的一模一樣。”他沒有再繼續描述。

    “我拿了槍,翻身起來,影子已經不見了,猛地開門,走廊上什麽都沒有。”

    我半天沒說話,迴過神問他:“走廊上沒有人嗎?”

    “沒有。那個恐怖女人模樣很縹緲,但似乎又看得很清楚,甚至那種很說不出感覺的笑容都看得很清楚,但又感覺……人臉既清晰又模糊,因為我可以看清楚長什麽樣子,但總感覺哪裏很詭異,模模糊糊的。對了,好像身子也若隱若現的。”

    我說:“你的話好像有點。讓人聽起來也是既清楚又模糊。”我開這句玩笑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笑。

    他似乎考慮了很久,終於開口了:“老趙,你說在這個案子中,真的有什麽東西冥冥中在起作用嗎?比如說,冤魂?”

    我很艱難地試圖說服他:“真的這樣的話,我們破案有什麽意義?王清,我們不能這樣被一些表象所迷惑。作我們這行妄下斷語是大忌,是對死者,對人民的一種不負責任的態度……你應該明白的。

    先等鄭嶼迴來吧,看他了解到什麽情況再進行下一步,再作結論也不遲。”

    “但是為什麽我也會看到這種東西?為什麽算命先生見了我去這麽說?他這麽清楚我們的來意?”他很激動,脖子上青筋都暴出了。

    我叫他冷靜下來,很肯定地對他說:“王清,還有一種可能,那個劉先生他是被逼的,也就是說有人強迫他這麽做的。是這樣的話就必定是一個大陰謀了。”

    王清想了想,搖搖頭,走了。

    他一定覺得我的話太牽強,解釋不通。

    鄭嶼一晚未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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