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公安局刑偵科。
我進門的時候，發現科裏幾個同誌都沒有出去，大夥全在埋頭辦公。
我今天早上剛從甘肅出差迴來，連夜的舟車勞頓，難免感到有些困，於是準備喝茶看報紙打發掉這個疲勞的上午，好捱到中午迴去躺著睡一大覺。本想到公安局對麵的小店裏買根油條，買碗豆漿吃的，想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算了，不就一早上嗎，累得慌。
我泡了一杯茶，坐在藤沙發上翻翻報紙。報紙有個欄目是科普知識，這是我比較喜歡的欄目。這期簡單講述了愛因斯坦相對論的內容，看不太懂，隻是對文中提到的“速度超越光速運行的人，會看到時光倒流”的說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意思，人要超越光速，那不燒焦了？
我的眼光離開報紙，停留在牆上兩米高左右的淺淺鞋印上。人真是一種思維的動物，尤其做我們這行。我看著這鞋印開始了思考：這腳印一定是我出差這幾天科裏某個家夥留下的。誰的腳能踢那麽高？為什麽在牆上留下這麽個鞋印？嗬嗬，差點上當，一定是用手拿著鞋拍上去的，為什麽要拍呢？一定是誰和誰打什麽賭，看來這個印下鞋印的家夥反應很快，童心很重；淺得幾乎看不見說明他做事情並不魯莽。在我們這個辦公室裏隻能是他幹的：有機靈鬼之稱的張建暉。
正想著，科裏小姑娘秦媛的一個問題打斷了我的思路，她說她昨天看《動物世界》了，問大家知道角馬不？
大夥都搖頭。秦媛越發得意，這家夥，看樣子要吃定這些沒電視的單身漢了。
秦媛問張衛東：知道非洲大草原上的角馬長什麽樣嗎？
我倒是知道這角馬的長相，從我家那小黑白裏看過。但我沒吱聲，想聽聽大家的猜測，因為他們家裏都沒電視。
張衛東想了想，悶聲說“沒看過怎麽知道？”
秦媛又轉過頭問坐在後排的副科長鄭嶼。鄭嶼沒有抬頭，卻說猜得到。秦媛賴皮道：“你猜，猜不到請客。猜到了我請大家的客。吃棉花糖。”
鄭嶼抬起眼皮說：“棉花糖有啥好吃的？……大小像馬，雙角……嗯，角不長，跑起來很快。”大夥都看著秦媛等著她判定。
秦媛瞪大眼睛說：“鄭科長你肯定看過！”
“沒有。但是可以通過這名字和生長環境推斷出來：聽名字這動物肯定像馬，要躲避老虎獅子必須跑得快，既然叫角馬，應該長角，單角不可能，因為單角就是獨角獸了，所以肯定雙角。角太長不可能，太長就歸為牛了。”說完不理會秦媛發出的“嘖嘖”讚歎，埋頭繼續看他的文件。鄭嶼這人的確厲害，他既快又準的推理能力讓我這科長都自愧不如。不過他說錯了一點，非洲是隻有獅子沒有老虎的。
“通過一個名字就能知道這麽多東西，鄭科長真是厲害，”張衛東嘖嘖搖頭，“以後我給兒子起名字也要考究一下，要一聽就能知道這孩子了不起。”
“是啊，像你這名字，簡直就是時代的產物，”秦媛揶揄他道，“你準備給你兒子起什麽名字？”
“我都想好了，我要生個兒子，一定要優雅一些，要有張有弛，不能像我這麽累。”張衛東洋洋得意。
“拉倒吧衛東，”鬼機靈張建暉也忍不住笑話他，“就你這水準能起這樣的名字？再說了，你老婆還不知道在哪裏呢，你就繼續做夢吧……”
這時候，隔壁值班室的電話鈴聲大作，“呤呤呤”地砸向每個人的耳朵，公安局的每個電話都讓人感覺急促。過了一會，值班室的小孫跑過來大聲喊我：“趙科長，你快來接這個報案電話，我剛才轉電話沒轉過來。”我知道有事發生，馬上跑過去抓起電話“喂喂”先提醒對方說話。
一個女同誌帶著無比局促、無比驚恐的語氣在那頭喊到：“公安局同誌！麥局長出事了！是市建設局的麥局長，你們快來啊！真是嚇死人了！”
我趕緊大聲道：“你別急，先找兩個男同誌保護好現場！而且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麥局長是住在xx區小洋樓的嗎？具體地址在哪裏？還有，請留下你的姓名、工作單位和聯係電話”……
由於出事的是一方局長，畢竟事關重大。我邊戴上桌上的白色大蓋帽邊招唿著副科長鄭嶼，偵察員張建暉、張衛東和王清傾巢出動。科裏隻留下辦事員秦媛“看家”並通知法醫盡快過來，然後再向上麵反映。
北京吉普到了麥局長家樓下停下來。
現場已經有五個人等在那裏了，一看到我們到來，大夥就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
據介紹這幾人分別是是麥局長的保姆袁芳和兩個鄰居、經常在小區巡視的大媽，以及大媽找過來的一個正在晨練的壯實小夥子。大媽告訴我們，公安局沒有到來之前不敢聲張，怕亂了套。我們稱讚大媽幾句後，通過一樓廳裏的樓梯上了二樓，直奔現場---麥局長臥室，留下最機靈的張建暉在大門口繪製警戒線。
雖然窗戶開著，涼風習習的非常怡人，但屋子裏依然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麥局長的床在臥室門的這一側。穿著白色背心的麥局長已經死去多時，斃在掛在蚊帳的木床上，死亡時間大概有好幾個小時了。死者身材不高，體型偏胖；他雙眼如死魚般圓瞪，嘴巴張得很大，頭發淩亂且一根根豎起。我戴上白手套開始翻看屍體：裸露部位沒有發現傷痕，麵部表情非常猙獰，從圓瞪的兩眼看得出來死前驚恐無比，仿佛平生遇到了什麽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是第一感覺他是被什麽東西活活嚇死的，當然這些都要等到法醫鑒定後才能下結論。
張衛東在拿著鎂光燈照相，我和鄭嶼、王清開始勘查現場，並不時小聲交換著意見。
床頭櫃上麵放著半杯水和一些藥，我注意到那裏麵有安眠藥。床頭櫃比較大，還是帶抽屜那種，所以我猜測他的這個這個床頭櫃應該兼有書桌的功能。我打開抽屜尋找東西，發現除了一張紙，一支筆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他要麽就會在這裏寫東西，要麽就幹脆不寫。一張紙一支筆說明了什麽？臨時要寫點東西卻沒寫成？
櫃子上放著一盞台燈。一拉燈開關發現燈是壞的，燈泡已經發黑，低頭看看，燈絲被燒壞了。對著門的是一扇白牆，到地麵一米處的牆麵被粉刷成粉綠色[80年代室內一般都這樣粉刷一個綠色牆裙防髒，現在很少看到了]，窗戶在這堵牆上靠裏的地方，也就是門的對角位置，窗簾是隔光那種，有些隔音效果，窗簾拉開著。窗子開著，窗台下麵的“了”形窗鉤鉤著窗上的金屬小圓孔。我伸出頭去，窗外的小樹很低，如果不借助什麽工具很難從一樓爬上來。
臥室門是木門，是那種從裏麵用黑色鎖別才能鎖住的門，鎖別有點掉漆。臥室對麵是洗澡間和廁所。
二樓上來直接連的是大廳。
現在將二樓的房屋結構俯視圖作個描述：
房子東西向，說左右的話可能更好描述。最左下角是一樓上二樓的樓梯。上來後直接就是一個大廳，也就是說這張俯視圖的左邊全部是一個大廳。樓梯右側是那個擺放電視、沙發的區域；再向右邊，一條走廊把右側（東麵）結構分成兩部分：上部分（北麵）三個小點的房間分別是儲物室、洗澡間和廁所；下麵（南麵）三個房間較大，分別是三間房間：就權且稱它們為西房、中房和東房吧，最右邊那個房間（也就是東房）最大，是麥遠雄的臥室，出事地點就在這裏。中房是個書房，最靠左的房間空著，隻有一張床，似乎很久沒人住。
廳裏用藤椅圍出一個電視區，電視是20寸樂聲牌大彩電。廳裏有兩盞燈，一盞白熾燈在最西側（最左邊）牆上，拉線開關在樓梯轉角處的壁上。還有一盞日光燈，在廳的東側那堵牆上方，也就是連著走廊的那堵牆。燈的拉線開關也在東側這堵牆上。這堵牆隔著的是西房和儲物間。如果不開燈，整個大廳即使在白天也很昏暗。
王清推開儲物間的門，看到最上麵擺的是彩電紙箱，很幹淨沒有灰。打開，裏麵放的是一台12寸的黑白電視。看樣子大彩電買了沒多久。走廊裏有盞白熾燈，在廁所上方。燈開關在局長臥室和中房間之間的牆上，也是線拉開關。
法醫白華來了。根據屍溫、屍斑和屍僵程度，他推斷出死亡時間有8個小時甚至更久。至於死亡原因，顯然，要將屍體運迴局裏進行解剖後才能下結論。
我們又仔細勘查過所有房間後下到一樓大廳。
很讓我們吃驚的是，她居然走過來了。
我進門的時候，發現科裏幾個同誌都沒有出去，大夥全在埋頭辦公。
我今天早上剛從甘肅出差迴來，連夜的舟車勞頓，難免感到有些困，於是準備喝茶看報紙打發掉這個疲勞的上午，好捱到中午迴去躺著睡一大覺。本想到公安局對麵的小店裏買根油條，買碗豆漿吃的，想了一下還是坐了下來。算了，不就一早上嗎，累得慌。
我泡了一杯茶，坐在藤沙發上翻翻報紙。報紙有個欄目是科普知識，這是我比較喜歡的欄目。這期簡單講述了愛因斯坦相對論的內容，看不太懂，隻是對文中提到的“速度超越光速運行的人，會看到時光倒流”的說法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有意思，人要超越光速，那不燒焦了？
我的眼光離開報紙，停留在牆上兩米高左右的淺淺鞋印上。人真是一種思維的動物，尤其做我們這行。我看著這鞋印開始了思考：這腳印一定是我出差這幾天科裏某個家夥留下的。誰的腳能踢那麽高？為什麽在牆上留下這麽個鞋印？嗬嗬，差點上當，一定是用手拿著鞋拍上去的，為什麽要拍呢？一定是誰和誰打什麽賭，看來這個印下鞋印的家夥反應很快，童心很重；淺得幾乎看不見說明他做事情並不魯莽。在我們這個辦公室裏隻能是他幹的：有機靈鬼之稱的張建暉。
正想著，科裏小姑娘秦媛的一個問題打斷了我的思路，她說她昨天看《動物世界》了，問大家知道角馬不？
大夥都搖頭。秦媛越發得意，這家夥，看樣子要吃定這些沒電視的單身漢了。
秦媛問張衛東：知道非洲大草原上的角馬長什麽樣嗎？
我倒是知道這角馬的長相，從我家那小黑白裏看過。但我沒吱聲，想聽聽大家的猜測，因為他們家裏都沒電視。
張衛東想了想，悶聲說“沒看過怎麽知道？”
秦媛又轉過頭問坐在後排的副科長鄭嶼。鄭嶼沒有抬頭，卻說猜得到。秦媛賴皮道：“你猜，猜不到請客。猜到了我請大家的客。吃棉花糖。”
鄭嶼抬起眼皮說：“棉花糖有啥好吃的？……大小像馬，雙角……嗯，角不長，跑起來很快。”大夥都看著秦媛等著她判定。
秦媛瞪大眼睛說：“鄭科長你肯定看過！”
“沒有。但是可以通過這名字和生長環境推斷出來：聽名字這動物肯定像馬，要躲避老虎獅子必須跑得快，既然叫角馬，應該長角，單角不可能，因為單角就是獨角獸了，所以肯定雙角。角太長不可能，太長就歸為牛了。”說完不理會秦媛發出的“嘖嘖”讚歎，埋頭繼續看他的文件。鄭嶼這人的確厲害，他既快又準的推理能力讓我這科長都自愧不如。不過他說錯了一點，非洲是隻有獅子沒有老虎的。
“通過一個名字就能知道這麽多東西，鄭科長真是厲害，”張衛東嘖嘖搖頭，“以後我給兒子起名字也要考究一下，要一聽就能知道這孩子了不起。”
“是啊，像你這名字，簡直就是時代的產物，”秦媛揶揄他道，“你準備給你兒子起什麽名字？”
“我都想好了，我要生個兒子，一定要優雅一些，要有張有弛，不能像我這麽累。”張衛東洋洋得意。
“拉倒吧衛東，”鬼機靈張建暉也忍不住笑話他，“就你這水準能起這樣的名字？再說了，你老婆還不知道在哪裏呢，你就繼續做夢吧……”
這時候，隔壁值班室的電話鈴聲大作，“呤呤呤”地砸向每個人的耳朵，公安局的每個電話都讓人感覺急促。過了一會，值班室的小孫跑過來大聲喊我：“趙科長，你快來接這個報案電話，我剛才轉電話沒轉過來。”我知道有事發生，馬上跑過去抓起電話“喂喂”先提醒對方說話。
一個女同誌帶著無比局促、無比驚恐的語氣在那頭喊到：“公安局同誌！麥局長出事了！是市建設局的麥局長，你們快來啊！真是嚇死人了！”
我趕緊大聲道：“你別急，先找兩個男同誌保護好現場！而且不要讓太多的人知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騷亂。麥局長是住在xx區小洋樓的嗎？具體地址在哪裏？還有，請留下你的姓名、工作單位和聯係電話”……
由於出事的是一方局長，畢竟事關重大。我邊戴上桌上的白色大蓋帽邊招唿著副科長鄭嶼，偵察員張建暉、張衛東和王清傾巢出動。科裏隻留下辦事員秦媛“看家”並通知法醫盡快過來，然後再向上麵反映。
北京吉普到了麥局長家樓下停下來。
現場已經有五個人等在那裏了，一看到我們到來，大夥就七嘴八舌地說個不停。
據介紹這幾人分別是是麥局長的保姆袁芳和兩個鄰居、經常在小區巡視的大媽，以及大媽找過來的一個正在晨練的壯實小夥子。大媽告訴我們，公安局沒有到來之前不敢聲張，怕亂了套。我們稱讚大媽幾句後，通過一樓廳裏的樓梯上了二樓，直奔現場---麥局長臥室，留下最機靈的張建暉在大門口繪製警戒線。
雖然窗戶開著，涼風習習的非常怡人，但屋子裏依然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味道。
麥局長的床在臥室門的這一側。穿著白色背心的麥局長已經死去多時，斃在掛在蚊帳的木床上，死亡時間大概有好幾個小時了。死者身材不高，體型偏胖；他雙眼如死魚般圓瞪，嘴巴張得很大，頭發淩亂且一根根豎起。我戴上白手套開始翻看屍體：裸露部位沒有發現傷痕，麵部表情非常猙獰，從圓瞪的兩眼看得出來死前驚恐無比，仿佛平生遇到了什麽最不可思議的事情，也就是第一感覺他是被什麽東西活活嚇死的，當然這些都要等到法醫鑒定後才能下結論。
張衛東在拿著鎂光燈照相，我和鄭嶼、王清開始勘查現場，並不時小聲交換著意見。
床頭櫃上麵放著半杯水和一些藥，我注意到那裏麵有安眠藥。床頭櫃比較大，還是帶抽屜那種，所以我猜測他的這個這個床頭櫃應該兼有書桌的功能。我打開抽屜尋找東西，發現除了一張紙，一支筆沒有其他的東西了。
他要麽就會在這裏寫東西，要麽就幹脆不寫。一張紙一支筆說明了什麽？臨時要寫點東西卻沒寫成？
櫃子上放著一盞台燈。一拉燈開關發現燈是壞的，燈泡已經發黑，低頭看看，燈絲被燒壞了。對著門的是一扇白牆，到地麵一米處的牆麵被粉刷成粉綠色[80年代室內一般都這樣粉刷一個綠色牆裙防髒，現在很少看到了]，窗戶在這堵牆上靠裏的地方，也就是門的對角位置，窗簾是隔光那種，有些隔音效果，窗簾拉開著。窗子開著，窗台下麵的“了”形窗鉤鉤著窗上的金屬小圓孔。我伸出頭去，窗外的小樹很低，如果不借助什麽工具很難從一樓爬上來。
臥室門是木門，是那種從裏麵用黑色鎖別才能鎖住的門，鎖別有點掉漆。臥室對麵是洗澡間和廁所。
二樓上來直接連的是大廳。
現在將二樓的房屋結構俯視圖作個描述：
房子東西向，說左右的話可能更好描述。最左下角是一樓上二樓的樓梯。上來後直接就是一個大廳，也就是說這張俯視圖的左邊全部是一個大廳。樓梯右側是那個擺放電視、沙發的區域；再向右邊，一條走廊把右側（東麵）結構分成兩部分：上部分（北麵）三個小點的房間分別是儲物室、洗澡間和廁所；下麵（南麵）三個房間較大，分別是三間房間：就權且稱它們為西房、中房和東房吧，最右邊那個房間（也就是東房）最大，是麥遠雄的臥室，出事地點就在這裏。中房是個書房，最靠左的房間空著，隻有一張床，似乎很久沒人住。
廳裏用藤椅圍出一個電視區，電視是20寸樂聲牌大彩電。廳裏有兩盞燈，一盞白熾燈在最西側（最左邊）牆上，拉線開關在樓梯轉角處的壁上。還有一盞日光燈，在廳的東側那堵牆上方，也就是連著走廊的那堵牆。燈的拉線開關也在東側這堵牆上。這堵牆隔著的是西房和儲物間。如果不開燈，整個大廳即使在白天也很昏暗。
王清推開儲物間的門，看到最上麵擺的是彩電紙箱，很幹淨沒有灰。打開，裏麵放的是一台12寸的黑白電視。看樣子大彩電買了沒多久。走廊裏有盞白熾燈，在廁所上方。燈開關在局長臥室和中房間之間的牆上，也是線拉開關。
法醫白華來了。根據屍溫、屍斑和屍僵程度，他推斷出死亡時間有8個小時甚至更久。至於死亡原因，顯然，要將屍體運迴局裏進行解剖後才能下結論。
我們又仔細勘查過所有房間後下到一樓大廳。
很讓我們吃驚的是，她居然走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