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宇裏動靜越來越大,白沫沉默著望向前方,浩浩蕩蕩的白道眾人已經集結完畢,隻等待領頭人的號召了。

    “你就是領頭人吧?”白沫看向夏逢。

    而夏逢並沒有反駁。

    “我相信不是你告的密,但你也從始至終都沒有想要阻止過這一切的發生,夏逢,你對我說的哪句話是真的,我現在已經分不清了。”白沫神色黯然,看著地麵。

    “白沫!除了我的身份我沒有任何一件事情欺瞞過你,你怎麽可以這麽想我!”

    “大師兄,你還在等什麽啊,隻要你說一聲,我們就能立馬闖進去殺了那個魔教妖孽!”

    “他不是妖孽!”白沫少見的動了怒,他惡狠狠瞪著那個年輕的小弟子,一字一句的說,“安逾他……不是什麽魔教妖孽!”

    “夠了白沫,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夏逢連忙將白沫拉到自己的身後。

    “大師兄,他是誰啊,怎麽幫那個魔教孽障說話!”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吧。”夏逢迴頭看著白沫,眼神堅定,“對不起,我什麽事情都可以依你,唯有這件事情,不成。”

    “那也沒什麽話好說了。既然這樣,我們便是敵人。你殺你的,我救我的,你也不必顧及我,安逾死,我死。就算是死,我也要護著他。”

    夏逢後退幾步,別過臉去。

    “大家衝,殺了魔教眾人!”

    “殺了魔教,殺了魔教餘孽!”

    夏逢再一迴頭,白沫早就不見了身影。

    白沫急匆匆進入廟宇之中,卻四處找不到安逾的身影。

    “安逾,你到底在哪裏啊!”

    就在焦急十分,卻突然被人拽住衣袖,白沫正要奮力掙紮,卻被人拉拽到一邊。

    “是誰?”

    身後人放開他,對他比了個“噓”的手勢道,“我是這裏的方丈,小施主是來找安施主的嗎?”

    “安施主……你說的是安逾?”白沫眼睛一亮。

    “正是。”

    “麻煩師傅快點帶我去見安逾,我有要緊事情要快點告訴他!”

    “你跟我來,動作小點。”白沫連連點頭應聲。

    跟隨在住持的身後,白沫來到了一座偏僻庭院中。

    “你要找的安施主就在庭院盡頭的佛堂之中,你快去快迴,我在這裏幫

    你們望風。切記,安施主現在正在緊要關頭,你且要保護他不要被其他人打擾。”

    “我知道了,謝謝你。”

    與住持分別後,白沫便小心翼翼打量四周,進入了佛堂之中。不同於其他的佛堂,這裏小而破敗,但是中間的佛像卻纖塵不染,散發著金光。

    安逾此時正跪坐在地上,雙眼緊閉,口中念念有詞,聲音很小,白沫並聽不清晰。

    “安逾。”白沫輕聲叫喚道,雖然他也知道現在不是打擾安逾的時機,但是為了安逾的安全,他不得不討人嫌一迴。

    果然安逾睜開眼,似是有些惱怒,“什麽事?”

    “安逾,你快跑啊,現在寺廟外聚集了一大批白道人士,都說要來討伐你呢。你快點跑!”

    “什麽?”安逾皺起眉來。

    “安逾,我知道你現在不能被人打斷,可是生命更重要啊,這件事情你一時半會兒也辦不完,不如等安全了再說。”

    “不行,現在正是緊要關頭,怎麽能夠就這樣輕言放棄。”安逾不以為意。

    雖然說不知道為何他突然一時之間聯係不上那位佛祖了,可是他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功德已經圓滿了,就差最後一步了,怎麽能夠就這樣放棄?現在離開佛堂,也不知道下一次是什麽時候,他可沒有時間耽誤。

    “安逾,對不起了。”白沫口中輕喃,趁安逾不注意,打昏了他。

    將安逾艱難地背在肩背上,又轉身看了眼佛祖,說了句對不起,便連忙匆匆趕去和住持會合。

    他沒有看見就在他出門的那一刻,佛祖現世,朝他輕輕一笑。似是在應允他的此番舉動。

    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分量不輕,白沫感覺唿吸困難,肩膀處酸痛不已,但還是調整唿吸盡量讓自己走得平穩。

    “安逾,你再等等,等等就安全了。”

    “安施主,白施主,保重。”住持在前麵帶路,白沫背著安逾緊隨其後,很快便走出了寺廟。寺廟外是一條小道,可以通向外市。

    不知道前路何方,但是白沫依舊不想放棄。他背著安逾,緩慢地往前走著。雖然慢,但步伐堅定。

    不知走了多久,他的臉上已經是汗水淋漓,就連手臂也開始微微顫動。他的唿吸越來越艱難,臉蛋憋得通紅。就在他控製不住自己的步伐就要摔倒之際,安逾卻醒了。

    “你在做什麽?”安逾在白沫背上掙紮著,

    白沫停下了步伐。

    “你等下,我慢慢將你放下來。”白沫控製著自己最後一分力量,將安逾輕輕放下,隨後便撲倒在地上。

    安逾神色複雜地看著氣喘如牛的白沫,他並不是剛剛醒來,他看著白沫雖然已經精疲力竭,多次就要倒下,卻還是盡心盡責背著自己一步步往前挪動。為什麽呢,為什麽自己這麽不領情,為什麽自己從來對他沒有半分好臉色,他卻還是對自己死心塌地的?明明他已經給不了他什麽了,他到底求的是什麽呢?

    最當初,他以為白沫所求的是他的家產,因此才非要跟他迴家。再後來,他知道白沫喜歡他。可是現在,善德世家倒了,他也被人揭穿了真麵目,成了人人喊打的魔教走狗,他以為他對白沫表達的厭惡之情已經很明顯了,可是他為什麽還是不放棄自己?

    “白沫,你到底圖什麽啊?”怎麽會有人無緣無故對一個人好呢?就因為他不知道為什麽喜歡自己?

    可是安逾也曾有喜歡的東西,在意的人啊,可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要為那個人做些什麽,甚至不管不顧將生命置之度外,白沫就有那麽喜歡自己?

    “喂,你喜歡什麽啊?”看著趴伏在地上喘氣的白沫,安逾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因為你對我好啊。”

    “我對你好?你腦子是秀逗了嗎?”安逾莫名其妙,“我一點都不喜歡你,你應該也聽人說了吧,從一開始我就不過是利用你。我要做功德,所以就算我再不喜歡你,再對你不耐煩,我也隻能假情假意對你好,幫助你,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吧,別搞笑了。”

    “安逾,你有沒有想過,佛祖會看不出你是真心還是假意的嗎?你總說你所做的一切善事都隻是為了功德,那麽,若是你做這些事的時候都是出於功利的,不情願的話,上天又怎會將這些歸功於是你的功德?你可能自己都沒有察覺到,你在看那些人對你道謝的時候,臉上始終是帶著笑容的,眼神也總是很溫柔,你是真心想要做這些事情的,又為什麽要欺騙自己呢?”

    “你又在亂說些什麽,你懂什麽啊!”安逾吼道。

    “是,我是不懂你,可我也知道,你沒有那麽討厭我的。要是你討厭我,一定會把我趕出家門。功德對你來說無論用什麽方法都能積累,你完全可以再去接濟一個人,而不需要違背著自己的心意將我強留在家中,還任由我糾纏著你,你本不用做出如此大的讓步。”

    “夠了。”安逾惱羞成怒,

    “總之,現在你對我來說不具備任何利用價值了,要是等會兒我遇到危險,就會拉你做擋箭牌,怎麽樣,現在後悔了嗎?”

    白沫還是搖搖頭,他看著安逾,笑得很溫柔,“我本來就是為了給你做擋箭牌的,我曾對夏逢說過,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會保護你安然無恙的,說到做到。”

    “你……”安逾少有的有些吃癟,不知道該迴什麽話。

    “安逾,再最後讓我看看你好嗎?”白沫心滿意足的看著安逾,然後在背後猛推了他一把,“快走啊,他們很快就會追上來的,我已經跑不動了,你一定可以跑掉的!”

    “那你呢?”安逾迴過頭。

    “我本來就沒想過要活著,如果不是你,早在那一年,我就該死了。”

    安逾沒有再迴頭,拚命往前跑著。不知怎麽的他覺得心髒鼓動,還隱隱有些作痛。

    在昏迷的最後一刻,映入他視線中的是那人微笑著的臉龐。

    他撲倒在灌木叢中,徹底失去了意識。

    安逾再次醒來天已經黑透了,想了想他還是決定折返迴去。

    安逾踉蹌著根據來時的記憶往迴走著,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差點摔了一覺,不免有些憤怒。

    他有些氣惱自己的不堅定,就因為那人最後說的幾句話竟然起了惻隱之心,冒著生命危險迴來救他,沒準那個人已經死了呢,又或許那隻是一個圈套呢?

    安逾又踹了那東西一腳,卻聽見了一個小聲的□□聲。

    “有人?”安逾後退幾步,堤防地看著四周,卻隻能看見一片漆黑。

    “安逾?”那人有些詫異的小聲道。

    “白沫,是你嗎,你還活著?”安逾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聲音中竟然有幾分欣喜。

    “嗯。不過我現在的狀況很不好,你不要看我。”白沫的氣息很淺,看上去受了很重的傷,已經有些奄奄一息了。

    “我扶你起來。”安逾摸索著蹲下身,在白沫的引導下將白沫攙扶起來,靠在石壁上。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其實也沒什麽,你跑走後不久,白道大部隊就追上來了,看到了躺在路邊的我。他們認出了我,就逼問我你的下落,我說不知道,於是他們就對我用刑,後來我就昏過去了。”

    “你真沒告訴他們我的下落?”安逾有些狐疑。

    “就知道你不會

    信的,要不然你殺了我吧,這樣就保險了。然後你就快點跑走,永遠都別迴來了。”

    “算了,迴來都迴來了,明天再說吧。”安逾在白沫身邊坐下,難得的好說話。

    “你就快死了吧,還有什麽話想對我說的就說吧,反正說了我也會忘記的。”

    “沒有了,隻希望下輩子你能夠過得好好的,別再遇到我了。”白沫笑笑。

    “跟你有什麽關係啊。”

    “雖然說善德世家的確做盡了惡事,但是夏逢卻是因為我才對你如此窮追不舍的,要不然你或許還會有生存的餘地。對不起,這些麻煩都是我引來的。還有,對不起一直以來都沒有告訴你,其實,我也是魔教的人,當初是為了躲避追殺才跟著你的,雖然我從來都沒有想要害你,但是對不起了。”

    “我就說,你怎麽那麽奇怪非要跟著我,真是個禍害。”

    “是啊,都怪我。”白沫咳嗽了起來,“明天就走吧,別再迴來了,找個地方好好活下去吧。等到風平浪靜之後再迴來,我知道你就快得道飛升了,成佛後一定會每天都很開心的吧。你會是世上最好的佛祖的。”

    兩人就這樣背靠著巨石,說了很多很多的話,大多時間都是白沫在說,安逾靜靜的聽著。

    天微微亮,白沫就被動靜吵醒了。

    迷糊之間睜開眼睛,卻見到四麵八方都有白道人士圍攏過來,不由慌了神。

    糟了,中計了!

    白沫連忙用力推搡著安逾,“安逾,安逾你快點跑啊!”

    “什麽?”安逾揉了揉眼睛,也看到了圍攏過來的白道人士。

    “安逾,你等會兒就把我當作盾牌,然後衝出去。”

    一把推開安逾,白沫掙紮著爬起身就衝向了白道人士。在混亂中,安逾脫出重圍,沒命般往前跑著。

    他聽見身後傳來“白沫!”

    知道是白沫出了什麽危險,但是他再也顧不上這些了。終於藏在一棵大樹後,看到眾人分開,在圓圈中央,夏逢單膝跪在地上,白沫渾身是血躺倒在他的懷裏,似乎已經咽了氣。

    白沫,為了他,而死。

    安逾在樹後藏了幾乎一整天的時間,總算等到白道眾人折返之後,卻發現夏逢還是保持著白天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安逾猶豫了一番之後還是走了過去。

    靠近些,才能在空氣中聞到一

    陣濃烈的血腥氣,見到白沫的時候,縱然是冷心冷血的他依然不自覺倒吸口氣。

    白沫死相淒慘,身上被劃開數白道刀口,密密麻麻,背上更是被插了好幾把劍,有幾把貫穿了他的前後背。

    不敢相信昨晚他是在怎樣的狀態下與自己聊天的。

    可是就算是這樣,白沫的嘴角卻還是微微揚起,似是在微笑。

    安逾,我終於完成了我的心願,保護好了你。

    “安逾。”夏逢抬起頭,冷漠地看著安逾,“白沫是為你而死的,你是殺害白沫的罪魁禍首!”

    “那又如何?”安逾也沒好氣地看著夏逢,“難道你就想完全撇清關係了?你敢說你和白沫的死就毫無關係?”

    “是,這裏麵也有我的份。”夏逢的雙手都在顫抖,“可要不是你,白沫怎麽會淒慘如此!真是想不明白,白沫怎麽會選擇像你這樣的人!他為了你拖延住了白道所有人,可是你呢,卻頭也沒迴地就跑走了!你到底還是不是人,你有沒有心!”

    安逾張了張嘴,“那又如何,是他心甘情願要這樣為我的,跟我有什麽關係。”

    “是啊,你口口聲聲說你不是魔教走狗,可要不是魔教的人,怎麽可能見到有人那麽喜歡你,為了你可以放棄一切,卻還是無動於衷,說出這種畜生不如的混賬話來!白沫他是瞎了眼才會看上你這樣的人,你好好想想,這麽多年來,白沫可有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情,哪次你不開心的時候不是他陪在你的身邊的!行了,現在白沫也死了,我也不想再對付你了,要不然在天之靈他也得不到安息,這就當是我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你跟我過來,我有東西要給你看,看完後要怎樣都隨你!”

    “這是放我走的代價?”

    夏逢雙手攥緊,似是想要打他,卻還是無力垂下了拳頭,“我不是為了你,我是為了白沫,安逾,你可給我分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白沫的死是兩個人害的哦,不完全是因為安逾來著,怎麽突然感覺夏逢也有點渣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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