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蕭秋風零,葉黃戀故情。

    飄兮不著泥,輕兮豈無心。

    道上有少年,翩翩著白襯。

    本是天外客,仗劍落紅塵。

    口中不多語,刃下寒光冷。

    事成拂衣去,無心世與爭。

    華服商人生意很好,十來株血珊瑚已銷售一空,那迷境木屋中的人果然都是真正的買家。中午的太陽仍有幾分威烈,他在一隊護衛的保護下趕迴城內,他坐的仍是那頂奢華得讓人難以接受的大轎,他的轎夫們依然輕快有力,隻是轎前轎後的護衛人員顯得有些雜亂。不一樣的身材;相差甚大的年齡;各不相同的服飾;各式各樣的兵器。乍一看就是一夥東拚西湊的雜牌軍,可華服商人卻相當滿意,他說:“整齊的服飾和動作,隻是拿來嚇唬別人,耀武揚威的。”

    華服商人所言自有他的道理——護衛隊長是個身強裏力壯、五十出頭的漢子,他飽經風霜的臉在告訴人們他是個從大風大浪中闖過來的人;如鷹眼般犀利敏銳的雙眸說明他絕對是個精明的主兒;磨了一層厚繭的雙手證明了他握刀已經握了幾十年,就最沒想象力的人也會想到他背上的大刀被握到長滿老繭的手掌中劈開來一定有著開山裂石的威力,若被這手掌摑上一巴掌那保證你要一輩子歪在嘴吃飯!

    護衛隊長是個狠角色,其餘的護衛隊員亦是不若,這樣的護衛隊找遍洛陽也未必能找出第二支。

    這一隊人馬速度很快,不覺間已到了洛陽東門外的筆直大道,道長三裏,寬四乘,大道兩旁是高大的白楊樹,洛陽曾因孝文帝遷都於此而繁盛一時,但至北魏一分為二之後便失去了當年的繁華,是以道雖寬行人卻不多。落在大道上的黃葉也無人打掃,秋風刮起,黃葉飛舞,像是灑出的冥幣;光禿禿的枝幹在風中嗚嗚直響,中秋的洛陽城外,竟有幾分淒涼!

    轎中的華服中年似乎也感覺到絲絲涼意,出聲道:“怎麽會有點冷冷的?”

    “那大概是你坐在轎中曬不到太陽的緣故吧!”一個轎夫隨口說道,奢華的大轎密不透風,有著極好的保暖性能,大雪天坐在轎內也不會覺得冷,轎夫說的是一句很好笑的話,可沒有一個人笑,他自己也沒有。

    “我不應該有這麽多錢的!”華服商人的語聲很愉快,他和世界上大多數的人一樣,很享受富有的生活,不同的是他比世界上大多數人都富有,而且還是暴發戶。這樣的人不一定懂享受,卻一定很喜歡享受。

    “怎麽會有一絲涼意”護衛隊長嘀咕道,像他這樣的人應該在冰天雪地裏脫光衣服都不會冷才對,他感到這一絲涼意卻跟那種外侵而入的涼意完全不一樣,這是發自心底的涼!

    這如一間房大小的轎子在道上移動迅速,三裏路很快就要走完。

    風起,葉舞!

    飛起的落葉遮住轎夫的視線,八個轎夫巨痛之下紛紛倒地!“轟”溜金大轎擱下地麵,華服商人驚慌出轎,但見八個強壯的轎夫的心口,開了個半寸的細口,鮮血從傷口中涓涓流出。

    “好詭異的劍法!”護衛隊長變色道。

    華服商人亦是變色,他看著手中金關閃閃的算盤,沉聲道:“他們來了!”

    護衛隊長一眼便看清八個已經斷氣的轎夫的傷口,卻是一臉迷惑,喃喃道:“這不可能,這樣的劍法。不可能。”

    秋風,落葉,蕭瑟,淒涼!血腥!殺氣!

    濃濃的殺氣淹沒中秋的餘溫,一朵漂浮的雲遮住刺眼的陽光,天地間微微一暗,殺氣!更濃!

    護衛隊長寬厚有力的手掌緊緊握住那沉重的大刀的刀柄!華服商人緊握的算盤,也變成了一件非同尋常的武器!

    一塊火星四濺的石碑流星般砸向護衛隊長,他反手緊握的大刀朝迎麵飛來的石碑劈下!可刀勢隻劈出一半,刀身便硬生生地一停,繼而迴收,當立前胸———

    浮雲飄過,陽光再現!

    殺機聚頂,劍氣衝宵!日色黯然!

    叮!一聲輕響,生鏽的劍尖刺中了厚實的刀身!鏽跡斑斑的鐵劍一閃而逝,護衛隊長心中的那絲涼意化著撕心裂肺的冰冷和刺痛!

    “砰”護衛隊長跟前的路麵被砸開,挾帶勁風的石碑穩穩插進路麵方磚的裂縫中,但見石碑正中有“通州大俠王通州之靈位”十字,其筆法蒼勁、龍飛鳳舞,頗似名家手筆!護衛隊長麵若死灰,雙膝軟軟跪下於石碑前,頭也軟軟垂下!

    一道白衣人影在眾人眼前一閃,帶起漫天落葉消逝而去。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也變化得太快。眾人聽得“叮”的聲響,隻當護衛隊長已擋住敵手的致命一擊,卻不想他一擋之下非但握刀不穩,人也跪了下去。待眾人迴過神來看得石碑上的字,驚駭之色盡現於表!

    華服商人蹲下身來,看得護衛隊長的身上竟開出了個寸餘寬的口子,口子由左胸而過,穿背而出,鮮血由這一前一後的兩道口噴射而出,顯然他是被敵手一劍穿心,頃刻間便要斃命!華服商人扶起他,見他的嘴微微張開,卻無力發聲,華服商人麵色焦急慌亂,破口叫道:“王兄,王兄——”他叫歸叫,護衛隊長還是欲言不能,且雙眼靈光逝盡,就這麽斷了氣!這讓眾人弄更是糊塗,他明明已經擋住對方的劍,為何又會中招身亡?

    這護衛隊長何許人也?為何華服商人對他的死如此在意?原來他不是別人,正是石碑上所刻寫的人“通州大俠”王通州!誰都想不到這俠名滿天下,情義蓋雲天、人人稱頌的大俠會來給別人做護衛;也沒想到這武功高強、人字榜上排名第一的高手竟然讓敵手一擊成功,一招致命,更沒想到這以德服人、性情和藹的武林長者會有如此仇恨於他的仇家,竟把他的墓碑也給準備好了,就隻差棺材和墓地沒有準備!

    “勞煩各位將王大俠送迴城中。”華服商人悲憤滿容,他費了很大的力氣說完這句話,向白衣人影消失的方向掠去!本有人想勸止於他,可話到嘴邊,他的身影已經去遠,唯得歎息不已,因為在場的人都知道,被刺殺身亡的王通州並非他的護衛,而是與他結交數十年的拜把兄弟,他要為兄弟報仇,哪怕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

    他,就是神算山莊的主人鐵神算!

    洛陽城北!

    鐵神算(即華服商人)已經追上了白衣人,白衣人在荒道上漫步而行,他雖然剛殺了會給他帶來滅頂之災的人,可他若無其事,沒有絲毫驚惶之態。鐵神算快步上前,終於看清這殺死自己拜把兄弟的劍手竟是個英靈俊秀、儀表非凡的少年,年齡隻在十六、七歲左右,可全身卻散發著冰冷的殺氣,就連他手上那鏽跡斑斑的鐵劍,也迸發出懾人心魄的鋒芒!

    看到鐵神算,他並沒有有絲毫奇異之色,好似他早知道鐵神算一定會跟蹤而來!

    “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白衣少年淡淡道。

    鐵神算憤然道:“不錯,我已經來了!”

    白衣少年淡淡問道:“你想怎麽樣?”

    鐵神算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雙眼幾乎要噴出火來,“殺了你!”

    “你殺得了我?”

    “我可以試試!”按理說鐵神算追上白衣少年應該二話不說就出手才是,可鐵神算話雖如此,卻遲遲不肯出手,他不是那種會被憤怒淹沒理智的人,他得先摸清對方的底細和實力,權衡是否有動手的必要,有些事不一定要靠武力來解決!何況對方能一劍殺死王通州這樣的高手,動用武力未必對自己有好處!

    “那你怎麽還不動手?”

    “因為我想讓你多活一會!”鐵神算滿麵怒容,心裏卻很冷靜。

    “哦!”

    鐵神算冷冷道:“我想讓你再說幾句話!”

    “你想聽什麽話?”

    “我想知道你的劍法是從哪裏學到的!”

    白衣少年淡淡道:“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因為我不想看到這世界上再有人學會和使用這樣的劍法!”

    白衣少年聽得此言忍不住冷笑道:“我告訴你也沒用,你還是不聽也罷!”

    鐵神算並不在意他的冷笑,又言道:“我更想知道你姓甚名誰!”

    “這也很重要嗎?”

    鐵神算一字一句的說道:“因為我想在殺死你以後,也為你立塊墓碑!”

    “鐵莊主太有心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但你最好還是告訴我,因為我可憐你!”

    “哦!”

    “你注定要被武林群雄亂刀分屍!”鐵身算冷冷道“我不想讓你做他們亂刀下的無名之鬼。”

    “看來我是非告訴你不可了。”

    “不錯!”

    “在下水若冰,鐵莊主若真有心,就一定要記好了!”

    原來他就是接受龍人傲天的《邪劍訣》的小混混水若冰,想不到數月的時間,他已經成了能一劍殺死地字榜上第一人的頂尖高手,看來龍人傲天果然沒看走眼!

    “水若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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