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還是挺不錯的天氣,到了傍晚轉眼開始下雨,雨一滴一滴倒是不大,但付俊卓下了車走到小區樓棟的空檔,還是淋了雨,頭發潮潮的,有點冷。

    最近他總是找不準鑰匙孔,所以掏出鑰匙後,一如既往地艱難掙紮著,這個時候,門開了,和上次一樣,顧舟站在門口等著他。

    今天對著傅審言對太久了,滿心的鬱悶塞在心口,說不上來,所以一抬眼看到幹幹淨淨的顧小孩,付俊卓的心裏鬆了一下。

    對麵顧小孩高高瘦瘦,由於身高關係,他低著頭,拿一雙眼睛看著付俊卓。顧小孩沒有說話,嘴唇微微地抿著,細看有下拉的趨勢,真像個孩子啊。

    付俊卓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對著顧舟努力地笑了一下:“昨晚小提琴拉得很好啊。”

    沒有解釋他去了哪裏,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不想說真話,但也撒不出特別合適的謊。

    更何況,兩個人隻是室友或者鄰居而已,什麽都不需要交代的。

    付俊卓換了鞋,準備洗個熱水澡,淋了雨真的很冷。

    自始至終他沒有再和小孩多說一句話。

    怎麽說呢?提不起精神做任何事,迴來的時候對著小孩的那一笑,已經是低落情緒中可以強迫自己做出的最正能量的事情。

    還能怎麽樣呢?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待著,關上門,關上燈。

    平白無故被前任遇到,為了擺脫前任又想了個不算機智的方法,被前任的現任教育了一通,迴頭因為昏迷住院沒有和上司請假,開機之後被上司一通電話打進來,劈裏啪啦地說了一通。

    是個人,都已經鬱悶死了,付俊卓現在隻想洗個澡,不管睡不睡得著,先把自己埋進被窩。

    接下來兩天是周末,應該可以調整迴來。

    這邊顧小孩頭頂著“不開心求安慰”默不作聲地盯了他那麽久,就是盼著他能來問問,但付俊卓不說話,也不給解釋,於是小孩委屈了:“你怎麽拉黑我啊,不吃飯也不和我說一聲。”

    一個正正常常的二十一歲大男孩,在這邊委屈成小媳婦。

    付俊卓一愣,大概知道了為什麽,他摸出手機,翻出黑名單,把那一串號碼拖了出去,然後伸手摸摸鬧別扭的小孩子的頭頂:“昨晚有點事,手機沒電……對不起,下次會告訴你的。”

    “噢……”顧小孩信了,沒有再多問。

    被道歉、解釋

    ,其實主要是被摸頭過後,顧小孩似乎把不愉快放到了腦後,他看著他學長有點濕的頭發,默不作聲跑到廚房,然後又跑出來翻鞋櫃最頂端的小抽屜,拿出來兩小袋感冒衝劑,不一會兒端著一隻茶杯送到了正在收拾衣服的付俊卓手上:“你……你先喝了,然後去洗澡,洗完澡我們吃飯。”

    感冒衝劑特有的甜藥味沁入鼻子裏,嫋嫋的熱氣在杯口漂浮,付俊卓接過茶杯,暖暖的溫度從掌心傳來。

    人的心真是個捉摸不透的東西,它能在漫長的時間當中悄悄地發生某些變化,環境、周圍的人、所做的事情,這些無可避免地會對一個人的心境造成影響。

    但它更可以瞬間被摧毀,也能瞬間被治愈。

    沒有追問個不停,隻有一杯遞過來的感冒衝劑。

    大概是比小學弟大挺多的感覺,麵對這個小學弟的時候,付俊卓本身就有一種關愛小孩和觀望小太陽的感覺,現在他忽然覺得有點愧疚。

    就這麽讓人家等了很久,打了那麽多通電話,迴來後三言兩語就解釋完了。

    像是在欺負小孩子,不,就是在欺負小孩子。

    但是不欺負小孩子能怎麽辦呢?有些事情,他不想說就是不想說,勉強不來的。

    近來大概真的是心境變了,他時常會因為以前自己做的惡劣的事情感到情緒低落,也會因為漫漫人生虛度時光、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熬完而產生迷茫,甚至於今天下午被那位章照指著鼻子警告的時候,他竟然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波動,僅僅是眼前浮現出來兩年多前,他拖著那位倒黴的陳息青,張牙舞爪的樣子。

    可見,真的是風水輪流轉,蒼天都看著呢。

    “謝謝。”付俊卓仰頭喝感冒衝劑。

    他閉著眼睛,所以看上去睫毛更是長得招人,人都喜歡看好看的人或事物,眼睛會不自覺地往美好上麵瞟,顧舟就看著他的側臉,眼睛被黏住了。

    等付俊卓喝完衝劑,顧舟還是一愣一愣地看著他。

    付俊卓眨眨眼睛迴看向顧舟,在一瞬間,在某種程度上,他微微偏著頭的模樣讓顧舟產生了一點的聯想。

    有點沉默,表麵上氣氛卻是不錯。

    其實顧小孩從昨晚到今天都在懷疑人生,平時他找不到一個人的時候會怎麽辦呢?會放棄找,等對方哪天自己冒出來再說。但這次他卻急得要命,很不開心,在明明知道對方是個比自己社會經驗豐富的成年人的基礎

    上,還是控製不住地去擔心,甚至小孩氣地想在付俊卓迴來後,就“你為什麽一聲不吭就消失,你無情你無理取鬧”質問一番。

    然而……

    然而就得到了那麽一點解釋,還有一個摸摸頭,一天一夜的焦慮就心甘情願地散掉了。

    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麽會因為一個人而這麽焦慮,也想不通為什麽輕而易舉就被改變了心情。鬧不明白的小孩從學長手裏把杯子拿過來,然後將人往浴室推:“快去洗澡,要感冒了。”

    推完發現付俊卓毛巾什麽的完全還沒整理好。

    顧舟:……

    付俊卓也是不說話。

    顧舟唿啦一下跑出去,不一會兒廚房傳來了鍋碗瓢盆倒騰的聲音。

    付俊卓整理了衣服,洗了個艱難的熱水澡。

    其實他怕洗澡,一個人在密閉的空間內,溫水澆在臉上會喘不過氣,這也沒辦法,他就是得了個洗個澡也能這麽矯情的病。但是他也喜歡洗澡時候熱水的溫度,盡管心裏備受煎熬,身體卻因熱水變暖。

    不知道痛並快樂著,是不是這種寫照。

    其實這次遇到傅審言對他來說,是壞事也是好事。

    壞的是在一瞬間陡然撕開舊傷疤,令他鮮血淋漓的同時,直麵過去,無法控製住情緒,這種後果是大概得好長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好的是,通過自己的眼睛更加看清了傅審言這個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看清是好事。

    人隻有在懷念、還想得到的情況下,才會念念不忘產生執念,把自己圈在牢籠裏走不出來。

    但是這次,傅審言的想法和做法,令付俊卓全身有種無力感,甚至對自己曾經的感情產生了懷疑。

    以前從來不知道,他們的價值觀如此的不一致。

    或許人和人的軌跡就是這樣,在某一段時間內重合,那段時間他們可以相愛,也察覺不出有什麽不合適,但是宏觀來看,他們的走向確實不一致,最終也會分開,然後越走越遠,怎麽都迴不到當初。

    以前付俊卓覺得,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是斬斷已經建立好的羈絆,這樣的分開他接受不了;現在卻清楚,傅審言不會跟著他的軌跡走,他也不可能去扭曲自己,走上傅審言的軌道。

    也無非就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

    付俊卓洗完澡,又一次經受了那種誇張卻難以形容的心理上的難受感,身體倒是變得暖洋洋的

    。

    廚房裏的動靜還在響著,付俊卓擦幹頭發,簡單地吹幹,然後挽起袖子進了廚房。

    “好香啊。”一進廚房,付俊卓不由自主地說了一句。

    和輕鬆的人相處,會變得輕鬆,和愛吃的人相處,會變得對吃的……充滿關注。

    “倒計時兩分鍾!我們可以吃飯啦!”顧小孩正在洗著鍋,旁邊擱著宮保雞丁,魷魚西芹,兩碗清湯,電飯鍋裏還煲著什麽,總之看上去暖唿唿的。

    剛才小孩的那種委屈勁不見了,現在他正彎著嘴角高高興興地洗鍋,付俊卓去打開油煙機:“天然氣熱水器是裝在廚房裏的,冬天不開窗戶的話,用熱水的時候,最好開油煙機。”

    “啊……謝謝學長!我沒注意到。”故小孩洗完炒鍋,擦幹水分,剛一轉身就和走過來的付俊卓幾乎快撞到了一起。

    彼此都急急忙忙刹住車,距離近得厲害。

    顧小孩低頭,聞了一鼻子清新沐浴露的香味,剛剛洗過澡的付俊卓穿了一件厚厚的居家服,領口不大也不小,能看到鎖骨的那種。

    真白啊……

    顧小孩深唿吸,扯迴黏在鎖骨上的視線,異常不淡定地退了一步。

    偏偏付俊卓以為他要摔倒,情急之下倒也不遲鈍了,一把攬住了顧小孩的腰,往自己這邊一帶:“小心點。”

    其實按照兩個人的個子高低和強壯度來算,顧舟真的要摔的話,付俊卓那一攬到底是幫了他,還是雪上加霜跟著壓顧舟一下,還真說不準。

    顧小孩怕癢,想象不到的怕,此時此刻被攬住腰簡直要命!他抖了一下,顫聲道:“學……學長,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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