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後林牧慈掏出關閉的手機,見未接來電有兩條信息,全是相同的電話號碼,看去眼熟又想不起誰打來的,便試著撥了這個號碼,接通後竟是楊國慶的聲音。楊國慶在電話中說:“謝謝你昨日去看我媽。”林牧慈迴道:“你也別客氣,看望有病的老師是應該的。”楊國慶說:“你走後我媽念叨了一晚上,又讓我轉交你一件東西。”林牧慈就問道:“什麽東西?”楊國慶說:“見了自然就曉得了,你過來吧,我在小南國等你。”林牧慈說:“我不與你吃飯,你定下地點我去取。”劄楊國慶說:“你放心,咱們之間的事兒保證一字不提,這頓飯純粹是替我媽謝你。”林牧慈想了想迴道:“好吧,我馬上過去。”

    林牧慈趕到小南國,報上名字服務生便將他帶到一個包間,進門見楊國慶獨自坐在桌前,桌上放著一隻普通的紙箱。楊國慶屬於那種不顯山露水的人,望去平平常常。林牧慈說:“又不是舉行什麽交接儀式,何必搞得這麽隆重?”楊國慶說:“你不知,你是我媽的驕傲。她常說,她一生中教出的最有出息的學生就是林牧慈。昨日你去看她,真是少有的高興。這時刻能給她帶來這麽大的快樂,我真的非常感謝你。”林牧慈發現楊國慶說這些話的時候一臉的真誠,不大像做戲能演出來的,便說:“要講感謝,我更該謝白老師,她的恩澤我銘記在心。”

    說話間涼菜已端上桌。楊國慶將麵前的紙箱輕輕推到林牧慈麵前,說:“這是我媽保存了一輩子的心血,她說,這些東西放你那才是最好的歸宿。”林牧慈狐疑地看看楊國慶,慢慢將那紙箱打開,紙箱裏又襯了一層防潮的塑料布,揭開上麵的保護紙,原來是裝釘成一冊冊的本子。看去這些紙張十分粗糙,上麵還能見到沒粉碎的稻秸。林牧慈拿起一本從頭看起,全是一篇篇的作文,少則一頁,多的也就兩頁,上麵還注著班級和姓名,而且每篇作文的題目都是一樣的——“我的理想”。楊國慶說:“我媽從做班主任那年起,每送走一個班都要布置一篇作文,題目就是“我的理想”。然後將這些作文剪下來,每班裝訂一本。我媽做了三十二年的班主任,積下這三十二冊的作文本。”

    林牧慈翻著手中這些碣色的紙張,忍不住笑了,說:“給你講一個笑話,想不想聽?”楊國慶說:“想來一定有趣了。”林牧慈說:“有次考語文,頭天我隻顧玩忘了背書,隻好將書上的內容用鋼筆寫在紙條上。”楊國慶聽了笑道:“你也作過弊?我以為好學生從不作弊呢。”林牧慈說:“做學生哪有不作弊的?——考試的時候我正抄著,白老師發現了。當時也算急中生智,忙將筆碰到地上,趁著彎腰拾筆將那頁紙揉成團塞進嘴裏,壓在舌頭下麵。白老師過來一言不發就站在我旁邊,等考試結束了,白老師說同學們不要走,聽林牧慈同學朗讀一段課文。你想,那紙放嘴裏時間久了,上麵的墨水全化了,又一股怪怪的味湧上來直想吐,我一張嘴藍色的口水就流出來。”楊國慶聽了哈哈笑道:“媽教了那麽多年的書,你以為這點小聰明能騙過她呀?”

    楊國慶斟滿兩杯啤酒,端起酒杯說:“不為別的,隻為同一個敬愛的人幹了這杯。”林牧慈端起杯子與楊國慶碰了,然後一飲而盡。楊國慶又斟滿了杯子,想了想說:“為我們考試作弊被罰幹杯。”兩人又將這杯酒喝了。

    中午迴到自己辦公室,林牧慈將三十二本作文全翻了一遍,居然找到了自己的作文。作文中自己的理想是做建築師,造一座世界上最高、最結實的大廈;華青山是想當一名將軍,率領千軍萬馬去解放地球上那四分之三仍處在水深火熱的勞苦大眾;冬妹想做園林設計師,在西山建一座大花園;冀玉最現實,要做一名受人尊敬的醫生;冀紅最浪漫,想做旅行家,去西雙版納看原始森林,去東海看日出。望著這些幼稚的作文,林牧慈突然覺得命運無時不在捉弄著人,禁不住苦笑著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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