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人聽他們要去看螢火河,指著村南的溱頭河說:“順河岸還要翻兩道崗。路不大好走,隻有放羊的小道兒。”林牧慈又問他見過沒螢火河沒有,男子迴道:“那景致隻在七月七後半夜才能看到,還不是每年都有,莊稼人哪有那份閑心?村裏也有人見過,那是夜裏尋走丟的羊瞎撞上的。”

    離開村子,穿過一條樹木茂密又有些陰森的小路就到了河邊。這一段河穀很深,河水靜靜地在穀底流淌著。河兩岸是緩緩起伏的崗子,一條小路在崗間蜿蜒,路兩旁是青草地和零散的秋莊稼。走了一程西山頂那片亮光便完全消失,而半輪淡黃的月亮卻從背後的崗子上升起,所以腳下的路還算分明。華青山畢竟有豐富的行軍經驗,這樣的路對他如走平地,自告奮勇將裝有食品和純淨水的旅行袋背在肩上在前麵帶路。這麽停停走走,翻過一道崗月亮已升上中天。這時候月光半明半暗,遠山如煙,穀間的河水閃著鱗鱗波光。

    上一次看螢火,也是到這兒走不動了,林牧慈提出返迴,華青山說這麽長的路都走過來了,放棄了豈不可惜?兩人就這麽僵持著,最後華青山說:“投票,少數服從多數。”於是,三個老街的少年為自己的毅力舉手表決。想到這兒林牧慈來到冬妹身邊,悄聲說:“還記得麽?那年在這裏你投了我的反對票。”冬妹說:“我也正想著這碼事兒。記得崗那麵的坡上有一片墳地。”

    歇了一陣兒眾人又動身往前走,坡上果然有一片長滿荒草的墳地。當年走到這兒,三人被墳地上幽幽飄忽的鬼火嚇壞了,華青山掏出水果刀先將自己的手指劃破,鮮血馬上就流了出來,說:“鬼怕血,隻要自己的血流出來鬼就不敢近身。”冬妹聽了要過刀將自己的手指也劃出了血,輪到林牧慈,刀尖對著手指哆嗦著就是不肯往下落,喊道:“不行,我……我怕疼。”冬妹奪過刀在他指頭肚上輕輕劃了一道口子,問道:“這也算疼?”華青山在旁邊笑道:“你呀,這輩子當不上兵了。”

    小路在墳地邊繞過,突然見到墳地上綠熒熒的鬼火,冀紅頓時緊張起來,不由地貼近了林牧慈,林牧慈心下也發虛,便緊緊撰著冀紅的手。出了那片墳地,兩人才鬆開了手,林牧慈感覺手心竟是濕的,迴過頭,見身後的冬妹正望著他笑。林牧慈便悄悄碰一下冬妹的胳膊,冬妹心領神會與林牧慈放慢了腳步,待那兩人走遠了,冬妹笑道:“姐姐在前麵呢,怎麽落下了?”林牧慈說:“今晚是不是醋喝多了?”冬妹冷笑道:“有冀玉呢,這醋也該不上我喝。”林牧慈說:“我怕你落下,想幫幫你,沒想熱臉貼上個冷屁股。”冬妹迴道:“不稀罕,就算我走不動了還有青山呢。——我是請你了還是求了你?”這話真讓林牧慈哭笑不得,迴道:“我不與你拌嘴,有句話想告訴你。”冬妹說:“你講好了。”林牧慈說:“聽了你別急,有人要打農具廠那塊地的主意。”冬妹聽了大吃一驚,忙問這消息是否可靠,林牧慈簡要地將消息的來源告訴了冬妹,見冬妹不語,林牧慈笑道:“急了吧?可見冬妹心裏隻有那位陶大哥了。”冬妹已沒心思琢磨林牧慈的玩笑,隻是怔怔地立在那裏,林牧慈見了忙過去拉她一把。

    翻過第二道崗月兒已偏西,眾人也走的又困又渴。於是停下喝水吃東西補充體力。這裏是一片平坦的草地,中間夾雜著黑森森的玉米地。冀紅筋疲力盡坐在草地上說:“不是說翻過第二道崗就到了,怎麽一隻螢火蟲兒也沒見?”華青山笑道:“那些蟲子正吃著晚飯,過會兒就該出來散步了。”

    眾人歇過又繼續沿著崗上的小路往前走。這道崗平緩卻又漫長,林牧慈走在最後,望著月下眾人的身影突然產生一種奇異的念頭,能否見到螢火河已無關緊要,隻希望腳下的小路在如水的月光下永遠沒有盡頭。此時,走在羊腸小道上的冬妹卻心事重重。那個晚上陶洪亮向她表達了愛情,迴到老街家中她躺在床著望著天花板,不知該不該接受他的求婚。而更讓她為難的,卻是冀玉與她徹夜未眠的肺腑之言。冀玉當時歎道:“當初是我們懵懂,其實……你倆才是天生的一對啊。”冬妹紅了臉默不作聲,冀玉又說:“我講的心裏話,你也別不好意思。你們倆打小一塊長大,知根知底,感情也有了,將來成了夫妻一定比我幸福。”冬妹聽了臉上更加熱起來,冀玉說:“你也別推了,我和昊昊去了省城,牧慈又不肯離開香山,我們遲早要分手的,……你是聰明人,我就不多講了吧?”冬妹聽了仍不做聲,臉頰卻越加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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