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陶洪亮說:“沒上成大學還不算太遺憾,遺憾的是爸珍如生命的手藝卻永遠消失了。”冬妹就問為什麽,陶洪亮說:“如今在計算機上做設計省時省力,還省去放大樣的材料,誰還用那笨辦法?沒想爸的手藝斷在我手裏。”冬妹就說:“天下原本有許多無奈,時代前進了,有些老東西總會慢慢消失,你留得住麽?”陶洪亮說:“是呀,我也明白這個理兒,可一想起來心裏還是堵,像丟了啥似的。”

    兩人緊一句慢一句聊著,卻沒人提出分手。這時候有幾個巡夜的聯防隊員沿著河邊查過來,到兩人身邊停下來打量了好一會兒才磨磨嘰嘰往橋那邊走了。冬妹起身說:“前麵就到家了。太晚了,你也快迴吧。”陶洪亮站起來,望著冬妹像有話要說。冬妹轉過身,仰臉望著繁星璀燦的夜空,恰巧有一顆流星從天際劃過。不知過了多久,陶洪亮突然將冬妹擁入懷中。冬妹閉上眼,任他帶著胡子茬的嘴在臉頰上狂吻,淚珠卻忽地奪眶而出。陶洪亮吻到苦澀的淚水嚇了一跳,忙放開冬妹說:“你……你看,一激動就失了禮。別……生氣啊。”冬妹迴道:“我困了,你也迴吧。”一邊說著便上了橋往自己家走。陶洪亮呆呆地立在那,隻到那單薄的身影消失在胡同裏了才推上車忐忑不安地往迴走。

    星期一上班,林牧慈將於濤、李曉紅召到自己辦公室開了個小會,對班子成員重新作了分工:自己抓全麵,兼管信貸和資產清收。於濤繼續負責會計、行政那一塊,另外將辦公室也分給了他。李曉紅最簡單,負責儲蓄,重點抓對公存款。李曉紅聽了說:“今日才明白為何讓我來當這個副行長了。——原來是頭拉磨的驢啊。”林牧慈笑道:“這才叫發揮優勢。你有客戶資源,橡林支行要迅速提高經營業績就看你了。”李曉紅說:“你少給我戴高帽,我盡自己的能力罷了。”

    分罷工林牧慈便要信貸科將這些年的逾期貸款和呆賬情況報過來。清收貸款也是考核經營業績的一項重要指標,與每季度下撥的費用直接掛鉤,與員工的工資息息相關。林牧慈花了兩天的功夫將這些資料研究了一遍,見楊國慶的騰飛建設總公司為旗下的預製構件廠擔保貸款四百五十萬元,按製度,總公司為自己的子公司擔保是嚴格禁止的,林牧慈搖搖頭,就不明白這項貸款是如何審查通過的。再看貸款主調查人是原信貸科長,上個月已被末位淘汰,貸款責任人是馬行長,貸款審批呂建民。林牧慈先找馬行長了解情況,馬行長說:“牧慈,我看還是算了。實話告訴你,這筆貸款是呂建民親自點的。——就算你想管也晚了,怕早過了訴訟時效。”

    林牧慈仍不甘心,迴來將信貸員找來。信貸員姓張,已過了五十,幹了幾十年的信貸工作,說話辦事一向比較謹慎,聽了林牧慈的問話迴道:“我小小一個信貸員人輕言微,上麵讓咋辦咱也頂不住。”林牧慈說:“今日找你來不是要追究誰的責任,隻是想了解一些情況。”老張就把預製構件廠的背景講了,與馬行長介紹的沒有大的出入。林牧慈聽了說:“這合同是過了訴訟時效,你是老信貸了,看還有沒有補救的措施?”老張說:“林行長,不是我奉承你,這些天我也看出你是想做些實事。——要說這筆貸款嘛,也未必到了山窮水盡時。”林牧慈聽了忙問:“有戲?”老張迴道:“這筆貸款當初放出去就沒想要迴來,逾期後也沒人去催過。可我不行啊,我是貸款調查人,上麵有我的簽字。你也曉得的,我父母都還活著,老婆又在農村,一大家人全靠我吃飯呢,真出了事兒,上麵把牛牽走了,最後這橛還要我拔。所以眼望著貸款快過了訴訟時效,心下就暗急,便自己去見了楊國慶。見麵後楊國慶不肯在催款單上簽字,我就悄悄將當時的對話錄了音,隻想出了事自己也好有個退路。”

    林牧慈聽了真有一種柳暗花明的驚喜,激動地說:“謝謝您,若人人都有您這份責任心,行裏也不會有這麽多的壞賬。——如果這筆錢能追迴來,我做主,給你千分之五的獎勵。”老張忙迴道:“不追究我的責任就謝天謝地了,那獎金萬萬不敢想。若真的拿了,我還想不想在香山混啊。”林牧慈問道:“你就這麽怕他們?”老張迴道:“我怎敢和你比?我一個普通員工,又沒混飯的本事,離開銀行我一家老小喝西北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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