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會迴辦公室的路上,林牧慈直犯嘀咕,不就一份調查報告,至於讓領導這麽重視?迴辦公室坐下不久,內線電話又響起,林牧慈說這是怎麽了?平時電話可沒這麽忙過啊。拿起電話,是華青山打來的,開口就問辦公室有沒有別人。林牧慈迴說沒有。華青山說你等著,現在就去你辦公室。林牧慈放下電話,正納悶間華青山推門進來,隨手又把門關上了。林牧慈笑說是不是中了大獎啊?神秘兮兮的。華青山說:“沒辦法,這樓內人事關係太複雜。”林牧慈說:“我怎麽就沒感覺到?”華青山笑道:“世上如你這般清高的有幾人?”林牧慈說:“你不是來這兒閑聊的吧?”華青山說:“下午呂行長將我叫去,說是省分行要求寫一份這些年壞帳形成原因的調查報告。”林牧慈說:“這是我份內的事,與你無關啊。”華青山說:“吳行長已經知道了,呂行長讓小黃協助你寫這份調查報告。”林牧慈說:“這很正常呀,小黃也是辦公室的人了。”華青山問道:“正常嗎?這本是你金融研究室的工作,為什麽讓小黃插一杠子進來?”林牧慈迴道:“呂行長說了,要鍛練新人嘛。”華青山忍不住笑起來,說:“你也這麽大的人了,就這麽好騙?你再想想,為什麽要讓小黃插進來?”林牧慈想了想,說:“有道理,這份調查報告還要送總行的,他們大概不想說實話吧?”華青山說:“對,若說了實話,別說楊富貴要擔責任,呂建民也幹淨不了。”林牧慈說:“明白了,吳行長找你去定有原因。”華青山說:“看來,吳行長耐不住寂寞了。”林牧慈驚訝地說:“不會吧?我看他平日裏不管不問,早已萌生去意。再說,他一外來戶,勢單力薄也鬥不過他們啊。”華青山說:“什麽是韜光養晦?我觀察了很多久,感覺吳行長這人城府深不可測。”

    林牧慈就想到在吳行長辦公室見到的那些書,覺得華青山的話不無道理,問道:“吳行長找你怎麽說?”華青山迴道:“他讓我取證為主,以這篇調研報告為輔,在適當的時機同時報省行。”林牧慈沉呤良久,問道:“小黃已經插進來了,你就是打死他,他也不敢講實話啊。”華青山說:“林牧慈,你知道豬八戒他娘怎麽死的?——笨死的!唱戲的有ab角,會計都有兩套帳,你就不會來個偷梁換柱?”林牧慈笑道:“小時候跟老兄扒火車,偷西瓜,如今又上了你的賊船,玩起權謀來了。”華青山也笑起來,說:“唉,本不想讓你卷進來,隻是我孤軍奮戰實在需要你。——楊富貴那幫人勢力太強,聽說他那二兒子與黑道不清不白,以後你要多加小心才是。”林牧慈說:“我倒沒什麽,大不了拍屁股走人。不過,你怎麽辦?走起來可是沒我輕鬆。”華青山歎口氣說:“我又能怎樣?隻有一竿子捅到底了。——好了,不說這些,上次還有一些情況沒向你講清。”

    林牧慈想起上次與華青山談到一半的話題,問道:“上次你說到楊富貴露出馬腳,這馬腳到底在哪兒?”華青山說:“還記得當時的信貸規定吧?地市級行長的貸款權限是五百萬,在免去楊富貴行長職務的前兩天省分行又下了一個文件,把二級分行行長的貸款審批權縮減到三百萬。那天文件由省行遠程工作站傳下來,辦公室的公文接收員下午上班來晚了,偏那天的文件多,打印時間又長,辦公室主任簽過閱文箋送到楊富貴桌上已到了下班時間。麵對一堆文件,楊富貴也沒細看就匆匆簽字傳閱了,第二天上午他簽了那筆四百萬的貸款,下午省分行對他的免職決定就宣布了。如果他看到那份文件,肯定會將這筆貸款壓到三百萬以下。”林牧慈說:“這樣一來,他的行為已屬違規操作。”華青山說:“豈止違規操作?按刑法已構成非法貸款罪。”林牧慈說:“構成非法貸款罪必須同時滿足三個條件,一是主觀上有故意,二是客觀上已有違法行為,三是造成嚴重後果。現在看後兩個條件已經滿足,那第一個呢?若這一條你拿不出確鑿的證據,也隻能定個工作失誤。”華青山說:“對,這就是我們要突破的目標。”林牧慈問:“怎麽突破?”華青山說:“最好還是從法人代表資格上下手,那個注冊的法人代表肯定是假的,若能找到楊富來與楊國慶的公司有關聯的證據,那就更好了。”林牧慈點頭說:“也是,查查楊福來的家底,如果他隻是一個普通的農民,根本就拿不出一百五十萬元的注冊資金。”華青山說:“我也是這麽想,有了證據他就逃不脫金融詐騙罪,再順藤摸瓜牽出楊富貴來。不過……鑫旺公司破產後再找不到楊富來。看來,必須去楊家灣一趟,摸清楊家富的蹤跡。”林牧慈說:“哪日去了喊上我,一定查他個水落石出。”華青山望著林牧慈半晌迴道:“你還不知那裏水有多深,這案子你就做個旁觀者好了。”

    林牧慈突然想到一個細節,問道:“楊富貴在閱文箋上的簽字拿到手了嗎?紙包不住火,你的秘密調查遲早要暴露的,他會不會先下手在那份文件上做手腳?比如把簽名日期往後趕兩天?那性質就是天壤之別啊。”華青山說:“這問題我也想過了,——掉包,做一張假閱文箋偷換原件。不過這樣做也有難度。按文件批轉程序,一份文件先經辦公室主任填寫閱文箋,行長批閱,分管副行長傳閱,再轉到相關處室辦理,每個環節都有簽名,同時摹仿幾人的字跡非你我可為吧?”林牧慈說:“這好辦,爺爺在世時有一位莫逆之交,臨摹名人字畫真叫一絕,他臨摹的董其昌《山水冊頁》連京古齋的古畫鑒定專家都給蒙住了。”華青山興奮地說:“天意啊,如今他在哪兒?”林牧慈說:“他老伴去世早,一直也沒再娶,後來聽說為了一幅畫突然擱了筆,如今歸隱北泉寺也有五六年了吧。”華青山想了想說:“書法我是一竅不通,還是有些不大明白——中國書法一向用毛筆,公文簽名卻是硬筆,這兩者搭界麽?”林牧慈笑道:“這你就不知了,每個人不管用毛筆硬筆都會受性格、生理條件的影響形成自己的風格,那些書法、國畫的名家當初又是從臨摹入道,張大千仿八大山人的畫風和鈴印可以說以假亂真。如今有些臨摹高手將原作在計算機上放大,專門研究簽名者的書寫習慣,就連一撇一捺的粗細輕重,轉峰收筆這樣的細節都不會放過,仿出的字連筆跡專家都難辨真偽。何況古城在曆史上便是書法、繪畫造假的四大名地之一,列蘇州造、長沙造和後門造之首,那裏臨摹高手多著呢。”華青山聽了點頭說:“原來是這樣,此事宜早不宜遲,——隻是,如何才能將原件弄出來?”林牧慈說:“這簡單,我去查資料的時候,用手機將那張閱文箋拍下來就是了。”華青山說:“好主意。得手後給我個迴話,明天就去北泉寺。”牧慈說:“我現在就去檔案室,——不過,若知道文件的文號查起來就快多了。”華青山說:“這好辦,在我腦子裏裝著呢。”

    華青山將文號告訴林牧慈後乘電梯迴自己的辦公室。林牧慈的手機沒有拍照功能,便去敲隔壁李曉紅的門,李曉紅正歪在沙發上看一本美容雜誌,見林牧慈進來忙坐正了身子。林牧慈說:“借你的手機一用。”李曉紅說:“拿去吧。——做什麽用啊?”林牧慈一愣,竟不知該如何編造這個謊。李曉紅見了笑道:“看把你緊張的。好了好了,拿去吧。”林牧慈說:“就一會兒,用過就還。”

    匆匆出了李曉紅辦公室,林牧慈來到九樓檔案室。檔案室歸辦公室管理,機要員與林牧慈也很熟的,打開檔案室的門便讓林牧慈自己查找。林牧慈根據編號在一排排可移動的檔案櫃中找到那份文件,調整好光線角度迅速拍了兩張,又隨便取一份無關的文件,在外麵房間登記簿上簽過字便迴到自己辦公室。電腦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本來就開著的,林牧慈將手機放在旁邊,通過藍牙將兩張照片輸入計算機,隨手又將照片從手機中刪除。

    剛做完,李曉紅推門進來,林牧慈早有準備,迅速將屏幕窗口進行了切換,李曉紅看到的正是一幅上帝的藝術品。李曉紅朝林牧慈意味深長地一笑,問道:“用完了?”林牧慈迴道:“完了,完璧歸趙。”李曉紅接過手機,指尖在鍵上飛快地點著。林牧慈就知道她想找什麽,隻在心裏暗笑。李曉紅胡亂按了一通鍵說:“下班了 ,還不走?”林牧慈說:“還要忙一會兒,你先走吧。”等李曉紅走後,林牧慈撥通華青山的電話,兩人便約好明日一早去北泉寺。隨後,又給許主任打了個電話,說家裏有些事兒,明日上午就不來了。放下電話,打開電腦調出那兩幅圖片,選中一張效果好些的作了幾處技術處理,又連通噴墨打印機打出一份彩色圖文。林牧慈做事一向追求完美,隻有彩色的圖片才能更好地還原不同簽名者使用的墨水色澤和濃淡,做出來的假簽名才會更逼真。

    第二天,華青山不知打哪兒借來一輛昌河麵包車,林牧慈住的小區單位熟人多,華青山不便開車過來,便從小區對麵坐公交走了兩站下車,華青山早已在路邊等著,待林牧慈上車後從城南直奔西山而去。

    北泉寺離市區不過十幾公裏的路程,說話間便到了山下。轉過一片山坡,蒼鬆翠柏掩映中隱現出一座不大的寺院。剝落的門閭,侵蝕的牆垣,都已證明它經曆過千年的風風雨雨。

    如今晨鍾暮鼓是聽不到了,殿內喃喃的誦經聲伴著輕脆的木魚聲彌散在幽靜的寺內,讓人感到佛的大慈大悲與無處不在。立於殿前,華青山突然說:“不知徐老肯不肯為我們破這個例。”林牧慈迴道:“是啊,我也有同感。猛一下從熱鬧的市區到了這個僻靜的地方,心境好象平靜了許多。徐老是歸隱之人,必看破紅塵,怕不肯再迴塵世。”

    等裏麵功課做畢,攔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打聽徐老的住處。老僧問你們是他什麽人?林牧慈說他是爺爺的朋友,老僧說既如此你們隨我來。兩人跟在老僧身後從殿旁的磚路繞到後院,穿過一扇小門眼前兀現一片菜地,有幾處開著白色的蘿卜花。更遠處是一帶疏密有致的山林,林間裸露著險石危岩,宛如一幅焦墨勾勒的山水畫。山林與菜地間,有座六角茅亭。菜園裏一布衣老者正荷鋤攏著田畦,望去身板硬朗,步履輕盈。老僧停下腳步說:“徐老雖未皈依佛門,卻避世已久,每日閉門謝客,遊於山林之間。今日是否見兩位,就要看施主的緣份了。”說罷便告辭而去。

    兩人近前,見老人果華發朱顏,超凡脫俗。林牧慈近前微微鞠一躬,問候道:“徐老您好。”老人停下手中的活,開門見山問道:“客人為何而來?”林牧慈說:“晚輩今日來有一事相求,還望徐老不吝賜幾個字。”老人說:“老夫已停筆多日,要讓你們失望了。”林牧慈說:“您認識我爺爺,小時候我還跟您習過字呢。”徐老仔細打量過林牧慈,問道:“你爺爺可是林玉璞?”林牧慈迴道:“正是。”徐老點點頭,眯起眼說:“林老離世也有十多年了吧?唉,真是歲月如梭啊。當年與林老論詩做畫,受益匪淺,至今迴憶起來仍曆曆在目。”林牧慈說:“爺爺也常與我提起您,講你們在學堂偷吃先生在爐子上的烤饃片。”徐老聽後朗朗笑起來,說:“就是就是,為這我可沒少挨先生的板子。多快啊,轉眼間青絲變華發,這些年每到清明,我都在對著你爺爺那一抔黃土前念叨幾句。”林牧慈說:“我說呢,每次清明給爺爺掃墓,總能見到墳前燒過紙的痕跡。原來是徐老去過啊。”徐老說:“不過與故人聊幾句罷了。——對了,你是叫牧慈吧?”林牧慈說:“是,還是爺爺給起的。”徐老說:“咳,隻顧站著說話,怎麽忘了請客人喝茶啊。”

    三人便在亭內坐下。亭內石桌上有沏好的青茶和現成的茶具,茶水倒入杯中便覺清香撲鼻,林牧慈說:“好茶。——車雲山的明前茶吧?”徐老迴道:“正是,牧慈很懂茶啊。”又望著華青山問:“這位是?……”華青山忙站起來,畢恭畢敬迴道:“學生華青山,牧慈的同事。”林牧慈指著華青山說:“他呀,是個咬定青山不放鬆的強驢。”徐老也忍不住笑起來,說:“牧慈的舊學很有根基的。——可惜呀,這個年齡有這種修養的太少了。”林牧慈說:“徐老過譽了。晚輩特來求徐老給寫上幾個字。”隨後華青山將原委敘述了一遍,徐老沉吟良久,問道:“牧慈,可知你名字的含義?”林牧慈迴道:“爺爺講過,是要我修身養性,對世人抱一顆大慈大悲之心。”徐老說:“是呀,仁到極處是悲憫,為什麽就不能以仁為本,以善化惡呢?”華青山突然插話說:“徐老,這就是您的不是了,今日是法製社會,必須揚善懲惡。否則,惡人就會肆無忌憚地幹壞事。”

    林牧慈忙用目光製止華青山,徐老並無慍色,仍和顏悅色說:“佛認為萬物皆有佛性,就連這一棵樹,一片石皆可成佛,更何況人?沒聽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華青山迴道:“徐老,我不這麽認為,在一個沒有信仰的國度,麵對一個剛殺過人的強盜,您還指望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法律的宗旨就是懲戒,做了壞事就必須得到處罰。”徐老突然笑起來,說:“到底是年青氣盛,疾惡如仇啊。若世人都如華先生,這乾坤定然清朗了許多。——隻是,老夫確實愛莫能助啊。”林牧慈忙問道:“徐老真的不肯相助?”徐老說:“不瞞兩位,老夫因一幅仿畫至今是追悔莫及,發誓不再臨摹他人墨跡,望兩位不要逼老夫食言。”林牧慈說:“此一時彼一時,今日是為了懲惡。”徐老說:“我主意已定,兩位不要再講了,——不過,我倒可以推薦一位,他肯不肯就看你們的緣分了。”林牧慈忙問:“此人現在何處?”徐老說:“這位也算我的半個學生,家在古城,如今在省書畫界提起宋楓是無人不曉,治印更是他的一絕,他仿前人的印鈴連藝闌軒的鑒定專家都看走了眼。”華青山說:“我們與宋楓無親無故,冒然上門打擾怕不合適,徐老是不是……?”徐老笑道:“是不是想討一紙薦書啊?此事老夫不便出麵,你們還是去碰碰運氣吧。”

    返城的路上,林牧慈說:“今日沒白跑,徐老還是介紹了宋楓。”華青山說:“別高興早了。就是找了到宋楓,他肯不肯寫也是未知。”林牧慈問道:“此話怎講?”華青山說:“徐老這一代人行事以義為準則,若不是有誓在先,我們曉之以理,也許會出手幫一把。宋楓畢竟年輕,如今的人以利為上,如果我們打著徐老名義求一幅字畫或許不難,而冒仿他人簽名卻要擔許多的風險,他斷然不肯幹的。”林牧慈說:“我們多多給他潤筆費不就是了?”華青山說:“你給多少?多少才能讓他認為值得冒這個險?”

    林牧慈無言以對。突然想到在吳行長辦公室見到的那幅冒辟疆的《寒山瘦水圖》,又聯想到徐老那番話,感覺兩者之間有種理不清的瓜葛,便將這種感覺對華青山說了。華青山也有些吃驚,說:“不會錯吧?我對畫是外行,所以也沒留心過。待會兒去吳行長辦公室匯報,再看看那畫兒,若果真是,這裏麵就有戲了。”

    迴到大廈兩人同時進到吳行長辦公室,吳行長含笑朝兩人點點頭,示意在對麵坐下。趁華青山向吳長行匯報的當兒,林牧慈又來到那幅畫前,仔細察看了那枚鈐著冒辟疆的印章,不論是風格還是印泥顏色都辨不出真假來,迴到座位時朝華青山點點頭。華青山說:“徐老雖不肯幫忙,但還是薦了古城的宋楓。”吳行長說:“這人我知道,曾有過一麵之交。此人畫風還算正派,要價也不怎麽離譜。這種事……隻怕他不肯做啊。”華青山說:“不能這麽算了,還是要試試的。”吳行長說:“這要看緣分了。”華青山說:“有一線希望也要試試,今晚我就坐車去古城。”吳行長想了想說:“還是讓牧慈去吧,他懂畫,圈內人之間更容易溝通。”

    兩人就準備告辭,吳行長說:“明日就是雙休,牧慈最好早些動身,星期一如果能迴來上班,也省去向許主任請假。”林牧慈已明白吳行長的意思,迴道:“我爸媽都在省城,雙休日去看他們也很正常的。”吳行長哦了一聲,說:“宋楓那邊,該花的錢還是要花的。我這邊行長業務經費每年還是有一些的。”林牧慈便請示宋楓那邊可以接受的最高要價。吳行長說:“若要個三萬五萬就給他。現在付出一些,事後挽迴的損失絕不是這個數。”

    兩人出吳行長辦公室,等電梯時華青山悄聲說:“吳行長的意思,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別是你們辦公室的人。”林牧慈說:“求人的事不好說,盡量往前趕吧。”中午,招唿兒子吃過飯,林牧慈給冀玉打過去電話,說是過了年還沒去看望過爸媽。冀玉說她和兒子明日都不休息,你就自己去吧。又問幾時動身,林牧慈說就是今晚。冀玉說記著給爸媽帶些溢香園的點心過去,走的時候刮刮胡子,換件衣服,別整日穿著單位發的工作服。

    林牧慈放下電話,想起卡上餘額已所剩無幾,猶豫片刻還是打了李曉紅的電話。那邊李曉紅接了,林牧慈說:“不好意思,如果你手頭寬裕的話還想再借一些急用。”李曉紅問:“多少?”林牧慈說:“五萬差不多了。”李曉紅說:“你等著,現在就給你轉過去。”過了一會兒,林牧慈在電腦上查詢見卡上多了五萬,忙拿起電話打給李曉紅,告訴她錢已到帳,並客氣地說了聲謝謝。李曉紅笑道:“這麽客氣,也別謝了,就陪我打會兒牌吧。”

    兩人就在電腦上玩到上班。林牧慈故意把牌打得很臭,結帳時反輸了十幾元。一會兒李曉紅推門進來,得意地說:“能贏林牧慈不容易啊。”林牧慈笑道:“幾日不見牌技大長,以後我都不敢和你玩了。”一邊說,一邊就在衣袋裏找錢。李曉紅拉一把椅子坐下,問道:“明天休息,準備做什麽?”林牧慈隻顧著往外掏錢,隨口迴道:“多日沒見爸媽了,這兩日想過去一趟。”李曉紅又問:“何時動身?”林牧慈一愣,自知說漏了嘴,一時又不知該如何編個謊補這個漏洞,隻好如實迴道:“下了班就走,晚上有一趟過路車。車上人不算多,到那邊家人還沒睡。”李曉紅說:“姚君這兩年把生意做到省城,年後就沒迴來過,我正想過去看看呢。坐我的車吧,一個人開車怪無聊的,路上多個伴還可以說說話,你也省了進站出站的麻煩。”

    林牧慈不禁暗暗叫苦,這次去省城畢竟擔負著重要的使命,自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誰想沒出門就敲鑼打鼓告訴了別人,這會兒懊悔的隻差抽自己嘴巴了。推辭吧,人家說得合情合理,連個拒絕的理由都找不到。“正猶豫著,李曉紅失望地說:”如果不方便,那就算了。“林牧慈見她臉色淒然,心就有些軟了,忙迴道:”我倒沒什麽,怕打擾你啊。“李曉紅笑道:”你呀,做事總婆婆媽媽的。就這麽定了,我還要迴去準備一下,你呢?兒子和嫂子去不去?“林牧慈說:”他們星期六不休息,就我自己。“

    兩人便提前一會兒下班,約好在林牧慈家的小區外匯合。林牧慈匆匆迴到家,妻子和昊昊還沒迴來,打開櫃子找一件夾克衫將身上的西裝換下,把幾件洗漱用具塞進一隻食品袋裏,連同那份裝著閱文箋的文件袋一起放入一個紙質手提袋裏。出家門在馬路邊等了一會兒,李曉紅開著她那輛寶馬過來了,見林牧慈手裏的紙袋,笑道:“你呀,也該添一隻像樣的公文包,這打扮活像鄉親進城。”林牧慈鑽進後座說:“小城市的人,本來就是土包子嘛。”見李曉紅啟動了車,又說:“拐個彎,去溢香園買幾斤點心帶上。”

    從開發區到老街也就十幾分鍾的路程,李曉紅把車停下,熄了火說:“再走,就隻能退著出來了。”正是下班的時間,又是星期五,街麵上行人比往常多了不少。到溢香園見一樓點心櫃前圍了一層顧客,力士和妻子一個收錢,一個稱點心,正忙得不可開交。林牧慈見了悄悄退出,沿老街向右拐進巷子裏。真的歲月如流水,院子還是那個院子,一切又變得如此陌生。粘土拌著稻草砌成的院牆已不複存在,上麵的竹籬笆也不見蹤影,籬笆上纏繞的牽牛花、梅豆花,月亮花呢?眼前是磚砌的院牆,黑漆木門換成了茶色的防盜門。林牧慈猶豫片刻還是按下了旁邊的門鈴按鈕。

    開門的是冬妹,見到林牧慈顯然有些吃驚,問道:“你怎麽來了?”林牧慈迴道:“今晚去省城,想買幾斤點心,櫃上人多,就不好意思打擾他們了。”冬妹說:“這裏有才做好的,我給你包幾斤。”一邊說著,一邊將林牧慈讓進堂層一樓的製做間,林牧慈挑了幾樣適合老人的品種,冬妹拿紙盒包好,又用紅絲帶捆成十字,最後在上麵打個漂亮的蝴蝶結。林牧慈接過點心就要付錢,冬妹說:“與你無關,是我送老人家的。”林牧慈說:“嫂子知道了又要給臉色看。”冬妹說:“別管她。借你的錢她付過息麽?吃她幾塊點心也應該的。”

    兩人默然立了一會兒,院子裏那棵槐樹已生出淡綠的嫩葉,嫩葉間掛著米粒大的花穗。冬妹說:“早些走吧,見了林叔林媽代我問好。”

    出了巷口,李曉紅已將車調過頭等著他。林牧慈在她旁邊坐下,車子沿環城線很快上了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李曉紅開車不快,車子在平坦的高速路上輕快地跑著。走了一會兒,天色漸漸黯淡下來,李曉紅擰亮車燈,車速放慢了一些,又打開cd機,車廂內便響起一位女歌手沙啞的聲音。林牧慈不大喜歡流行音樂,說:“給你講個笑話吧。”李曉紅說好啊,並隨手關掉了cd機。林牧慈想了想說:“鄉下還實行生產隊的時候,有個婦女生了個女孩兒,開始對這女孩子還好,後來又生個男孩兒,娘的心就偏了。女孩子很生氣,心想如果弟弟死了娘對我不是又好了?於是,她悄悄在娘的奶頭抹上農藥。第二天,你猜誰死了?”李曉紅迴道:“當然是弟弟了。”林牧慈說:“不對,第二天生產隊長突然死了。”李曉紅開始還沒弄明白,琢磨了一會兒突然笑起來,說:“林牧慈你胡編。”林牧慈說:“信不信由你,反正是笑話嘛。”李曉紅說:“再講一個。”林牧慈說:“好吧,不過應該公平,我講過之後你也要講一個。”李曉紅說:“行,你講吧。”林牧慈想了一會兒說:“一個百萬富翁死了,留下遺言將他的全部存款做為陪葬。家人就拚命往棺材裏塞錢,可是,錢太多怎麽也裝不完,這時候一個銀行家恰好路過,他隻講一句話就解決了問題。——你猜,銀行家如何講的?”李曉紅說:“再做一個大些的棺材。”林牧慈說:“不對。”李曉紅想了想說:“換成歐元?歐元幣值高。”林牧慈提醒道:“再想。”李曉紅說:“太費神,你告訴我吧。”林牧慈說:“銀行家說這很簡單,將錢存入我們銀行,換成支票放進棺材不就行了。”李曉紅聽了哈哈笑起來,說:“這銀行家真會攬業務,將存款拉到死人頭上。”林牧慈說:“該你講了。”

    李曉紅就開始搜索笑話,不知不覺車速也慢了下來。林牧慈說:“你就不能開快點?這速度到地方天都亮了。”李曉紅說:“你讓我想想嘛。”一邊就把車速提上來,接著說:“聖誕節前,一位牧師在街上散步,看見一家商店的櫥窗裏放著幾個……怎麽說呢,反正很漂亮,穿著很性感的美女模特兒。那牧師看了又看,歎一口氣也說了一句話,你猜他講了什麽?”林牧慈想了想迴道:“是不是……說天使們如果全這個樣子,天堂一定大亂。”李曉紅驚訝地說:“林牧慈你太厲害了,張口就猜到那牧師說了什麽。”過了一會兒李曉紅又問道:“天堂裏應該都是好人吧?”林牧慈點點頭說:“應該是吧。”李曉紅又問:“好人也擋不住美女的誘惑?”林牧慈說:“好人也是人啊,也有七情六欲。”李曉紅繼續問道:“你呢,也擋不住誘惑?”林牧慈一時語塞。

    兩人一路說笑很快就到了省城,街麵上燈火輝煌,川流不息的車龍一眼望不到頭,李曉紅說先找個地方填飽肚子,也省得到家再驚動家人。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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