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自一人躺在窗戶漏風的房間裏,祁元之透過窗戶上的破洞盯著缺了一塊的月亮發呆,腦海中不斷迴想著不久之前在佛堂裏那個人對他說的話


    “我們找祈大人來,並非相信大人會幫我們,目的也並非為了獲取大人的信任,我們不會直接告訴大人任何現成的結論,隻會將線索交給大人,由大人自己去探尋真相,這種事,想必難不倒堂堂青天府府卿。”


    “柳州青天府屬衙一事若非我們刻意暴露在大人麵前,據我家主人推斷,將會在入冬之後造成極為惡劣的影響,而那時,池司已經不在柳州城了。”


    “先不要著急提問,祈大人,請仔細聽我說,等大人迴到盛京之後,有充分多的時間驗證我所說的話,然後再考慮要不要合作。”


    “如果大人下定了決心,就請在落日時分到盛京城南槐樹街第六個巷口的石獅子像前留下大人決定的碰麵時間和地點,屆時,我們會再派人和大人聯係。”


    ……


    “以上就是我家主人想要轉告給大人的話,最後,請大人原諒我家主人未曾親自前來,她身體不好,需要靜養,也經不得顛簸,若情況好轉,定當麵討教。”


    “寺廟的住持是我家主人的熟人,雖然破敗了些,但四麵有牆,好歹能擋擋風,天色已晚,還請大人在此暫歇一夜,用頓齋飯。”


    “再下告辭。”


    ……


    祁元之再天才再有主角光環,他也避免不了經驗和眼界方麵的短板,賀轍大他整整十歲,又是皇帝,肚子裏的花花腸子擼都擼不直,楊清嵐不過是將原著中小說後期揭露的一些事實透露給了他一些,對他來說就已經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年少得誌者總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可一旦被人點醒,所爆發出來的能量非同一般。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祁元之就叫起兩個副手準備上馬趕路,這時他們才發現他們的馬竟然已經因為拉稀拉倒虛脫根本連蹄子都抬不起來了。


    其中一個副手當即青了臉要去找住持算賬,但被祁元之喊住了。


    “不幹這寺廟的事,這應該是池司手下的人做的。”


    “柳州執事嗎?他為何……”


    “哼,看這拉稀的量,這三匹馬吃下去的料還不少,但卻精準的控製在天黑之後才發作,目的就是為了把我們困在荒郊野外,我們若沒有留下,趕迴盛京的時間恐怕要因此翻上一倍。”


    “是為了拖延時間嗎?”


    “或許吧,看來我們隻有加快速度迴到盛京才行。”祁元之眯了眯眼睛,轉身離開馬廄。


    他心裏有些焦躁。


    自從晉陽毒粥案發生之後,以往那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越來越飄忽,特別是最近這些天,總覺得會有什麽大事發生,他必須越快趕迴盛京越好!


    三人剛走出寺廟大門就看到大門外的歪脖子樹上栓了三匹極為神駿的馬,每一匹馬身上還搭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袱,可周圍並沒有人在。


    三人愣神的功夫,寺廟大門“哐啷”一聲在他們身後關上了,也沒人出來對這三匹馬作解釋。


    “……大人,這……”


    祁元之眉毛一挑,輕笑出聲:“上馬趕路,有什麽問題迴盛京再說!”


    “是!大人!”


    天亮之後,柳州青天府屬衙廚房內,負責食材管理的管事盯著幾乎空掉的儲藏缸簡直要瘋掉了。


    “是哪個兔崽子把巴豆當成豆子給順走了???!!!那可是一年份的量啊!!”


    正當他氣得跳腳準備徹查的時候,一個小廝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


    “管事管事不好啦!府裏的馬都拉稀拉倒快死啦,大老爺氣的差點砍人,馬夫說是吃巴豆吃的,大老爺差人來問你廚房的巴豆是不是不在了!”


    管事臉色一白,伸出手顫抖的指向僅剩一小層鋪了個底的巴豆缸,音調像是哭喪:“就剩這麽點兒了……”


    “這麽少?!這缸裏原來有多少豆子?”


    “……半缸。”


    小廝麵露同情,給管事讓出了路:“您還是趕緊去和大老爺解釋吧,我去和李大爺說,讓他把廚房封了,抓人。”


    “好……”


    管事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廚房,而留在原地的小廝臉上卻露出了算計的笑容。


    “就憑你們還敢和老夫人玩,做夢去吧,呸!”


    這兩天劉恩算徹底見識到了郡主的本事。


    自從那天他和她坦白自己身世之後,“張雲華”就再也沒有在他麵前避諱過什麽,這樣的行為就連櫻桃都看不過眼拐著彎的提醒了幾句,但都被無視了。


    隨著一條一條命令下達,一條一條消息收迴匯總,劉恩覺得坐在自己麵前的不是一個年老體弱的老婦人,而是一個精心編織著羅天大網的蜘蛛精。


    單條命令放在他麵前他隻覺得莫名其妙,可最後等消息反饋迴來,就是那些看起來無關緊要的命令卻達到了令人嘖嘖稱奇的目的。


    晉陽方麵留守的青天衛被她玩得團團轉不說,一路快馬加鞭往迴趕的祁元之都被擺了一道,盛京方麵更是多方準備,估計等他迴到盛京,都會懷疑自己的眼睛。


    不過與之相對的,“張雲華”的狀態越來越差了。


    清醒時必須抓緊每分每秒處理手中事務,如果醒來的是榮威夫人,有的時候還會做一些拖後腿的豬隊友決策,好在他和櫻桃都知道“這位”老夫人不太靠譜,基本上都是口頭答應,然後等著雲華郡主醒來再重新決定。


    每日每日這麽折騰,“張雲華”清醒時間越來越短,等車隊好不容易進入晉陽地界,雲華郡主平均每日的清醒時間竟隻有兩刻鍾,經常話才說了一半就又昏過去了,急的櫻桃差點拆了馬車。


    楊清嵐何嚐不知道自己現在這個狀態堪憂,別說完成任務,就連她每次昏倒之後能不能再醒來都是未解之謎,但是她又不得不抓緊一切時間推動任務進度,主線完不成都無所謂,可她絕對不想因為完不成支線而受到懲罰!


    又一次從昏迷中恢複神智,楊清嵐花了一秒鍾決定這次醒來的是“雲華郡主”,於是壓低聲線叫來了櫻桃。


    “馬車停了?”


    “是的老夫人,車隊已經進入了晉陽地界,附近有個村子,休息片刻再上路,明天就能到晉陽城了。”


    “今日有新信息傳迴嗎?”


    “有,我給老夫人念。”


    “嗯。”


    櫻桃從旁邊拿起提前準備好的紙條一字一句的念給她聽,為了節省時間還不得不加快語速,十幾秒就念了一半。


    “……宮裏傳迴消息說,施嬪已經成功獲得了德妃的信任,但還需鞏固,一個出身小戶的采女突然之間獲得了皇帝的寵愛,不過一月的功夫就升到了嬪級,膝下並無所出,因和貴妃一起住在綾華宮,與之相處融洽,似乎站在四皇子一派……”


    “等等。”楊清嵐打斷了櫻桃,“這個采女,有詳細一些的消息嗎?”


    “隻有一些,畢竟隔得太遠,打聽也不及時。”


    “說。”


    “此女姓盧,父親是定北軍一偏將,死於三年前的北征之戰,前年采選入宮,一直默默無聞,中秋之後突然引起了皇帝注意,據說是因為文采斐然,所作詩詞雄渾大氣不似女兒家,還會唱曲調新奇的曲子,夜夜哄皇帝入眠,也有傳言說她舞姿卓絕,與一般伶舞完全不同,最擅長潑墨舞法,一曲奏罷,便是一副潑墨山水……”


    越聽,楊清嵐的嘴角越抽抽。


    這個玩法,怎麽這麽像幾年前大火的瑪麗蘇穿越小說啊?


    難道那個姑娘是穿越來的?


    原著裏可沒這一段啊!


    誒等等。


    穿越……難道是別的係統宿主?


    想到上個任務短暫接觸過的其他係統宿主,楊清嵐心裏沒完成支線任務的遺憾就湧上了心頭。


    是不是該找個人去和她接觸接觸?如果能利用的話簡直再好不過,係統宿主可比本世界原住民好溝通多了,要是勾搭得當,或許會是一個超強外掛呢。


    “讓施嬪注意盧嬪這個人,可以的話私下與她接觸,打聽到她突然這般出頭的目的,此人或許可用。”


    “好。”


    “接著念。”


    “確如老夫人所說,明麵上站在六皇子一邊的工部齊侍郎實際上是大皇子一派,若非天祭前夜之事,或許還不會被我們抓到尾巴。另外,齊侍郎家人丁單薄,我們安插的眼線經此一事已經暴露,短時間內可能無法重新再安排人……”


    “無妨,他已無用,下一條。”


    “祁元之又破獲了一場大案,牽連出二皇子一派大約六位官員,若加上之前那些,他已經得罪了大半個盛京,但得到了皇帝讚揚。這條消息發出時,他已經再次趕往晉陽,算算時間應該與我們前後腳到達。”


    “嗬,白送他那麽多線索,若他沒有動靜,那他就不是青天府府卿了,行了,既然他要到晉陽了,我今晚就好好歇歇,養精蓄銳,櫻桃。”


    “在。”


    “把我那件繡了暗梅的披風找出來,我明日要穿。”


    “是,老夫人。”


    “劉禦醫。”


    “我在。”


    “勞煩你給老身紮紮針,右耳後麵那一塊脹著疼,我可不希望明天在那個小家夥麵前露怯。”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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