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樂丁的手指控製不住的發抖,對宋征已經不僅僅是厭惡那麽簡單,一股激流在他胸口震蕩,他很想將那張笑容滿麵的臉砸個稀巴爛。

    “玩弄人心對你來說,感覺真的那麽好嗎?”杜樂丁揪起宋征的衣領,“我再給你一次機會說實話,否則……”

    “否則怎麽樣呢?”宋征滿不在乎的笑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玩過網遊吧,不是有那種遊戲嗎,裏麵的裝備分為裝備綁定和非綁定的。魚神之石就是綁定的,一旦你用了,就不能給別人用了。”

    對別人來說是決定生死之事,卻被他看做遊戲般輕描淡寫。這樣的語氣令人憤怒,杜樂丁更是不能保持冷靜。

    “放你的狗屁!”杜樂丁罵道,“那魚神之石現在綁定在君主身上,豈不是誰也用不了?”

    “任何事都有解決辦法,我又沒說綁定的東西不能拆下來。”宋征眨眨眼,一臉戲謔。

    時千金忍不住說:“既然是這樣,那你就快說出來吧,你不也想找到解決變異的辦法嗎?”

    宋征看向時千金:“我當然想了。不過……”

    時千金覺得宋征看過來的時候,眼神似乎柔軟了些許。他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心裏絞緊發疼:“不過什麽?”

    宋征沉沉的笑道:“解除綁定的方法,就是殺掉綁定者。”

    等了這麽久,迂迴千百次,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杜樂丁再也克製不住,一拳砸了過去。

    宋征的眼角豁了個大口,鮮血崩裂,他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發出低沉的笑聲。

    蘇騰將杜樂丁從宋征身邊拉開:“丁丁,我不……”

    “閉嘴。”杜樂丁一臉戾氣,粗暴的打斷了蘇騰的話。想都不用想他就知道蘇騰要說什麽。

    蘇騰乖乖閉上嘴,卻抬起手來比劃:那我就用手語好了。

    杜樂丁:“……”

    蘇騰:你相信宋征說的話嗎?

    杜樂丁抿了抿嘴唇,稍微冷靜了一點。宋征說了那麽多,其中真實和謊言的比例是多少?哪一部分可信,哪一部分摻水,哪一部分完全是杜撰的呢?

    蘇騰:現在能夠確定的,除了魚神之石是關鍵之物外,就是魚神像需要一對眼睛。

    杜樂丁微微偏過頭,看到宋征正往他們這邊看。宋征不懂手語,以前每次杜樂丁和沈玉交流的時候,他都

    很煩躁。

    杜樂丁有一種報複性的快感,特意把手語比劃的很誇張,讓宋征看個一清二楚卻不明其意:對了,我之前就想說這件事,我覺的黑鳥想要的並不是人類的眼睛。

    從關於黑鳥的壁畫和它的行為來看,它的確是想要找到重瞳安置在魚神像空洞的眼窩裏。曾幾何時,這座島上的重瞳擁有者即便不多,也該不止一兩個,也就意味著黑鳥的“資源”不少,它擁有某種不知名的力量,不可能一次都沒有成功過。

    但黑霧依然籠罩在島嶼上空,可見人類的重瞳對魚神像毫無作用。

    杜樂丁繼續:從沙漠得到第二個石化重瞳之後,我一直以為那一對眼球是江鯉的。但仔細一想,宋灼那棵樹上的人頭,雙眼完好,並沒有被剜去。所以那對眼球,應該是烏扇公主從島上帶出去的。

    黑鳥徒勞的想要用人類的重瞳關閉魚神像裏的機關,一千多年來不斷嚐試,不斷失敗。這黑鳥究竟是什麽東西暫且不提,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目的倒是殊途同歸。

    蘇騰挑起嘴角:我也這麽認為。剛剛你跟宋征對話的時候,我觀察了一下魚睽神木,它的構造可能類似煙囪,粗壯的根須就如同一條條管道,將深埋地底的黑霧向上輸送,通過魚神像的口部排出。隻要能關閉“閥門”,黑霧就不會再產生了。而這“閥門”的開關,應該就是幻視之眼和死亡之瞳。

    杜樂丁挑釁的衝神情陰沉的宋征笑笑,又轉頭看向蘇騰:宋征早就知道幻視之眼和死亡之瞳的存在,他會不知道它們的作用嗎?

    蘇騰:也許知道,但他似乎並不怎麽在意。既然現在我們還不能確定魚神之石的作用,和宋征那番話的真假,不如先解決魚神之眼的問題吧。

    杜樂丁的目光順著魚睽神木的樹幹往上看去,根本看不到頭,看來那個地方隻有蘇騰一個人能去。他有點糾結,蘇騰受了傷,一個人的話他不放心,可這件事關係著是否能離開島嶼,無論如何蘇騰也必須得去。

    杜樂丁心思浮躁,手指頭動了動,似乎在尋找合適的話語。蘇騰垂眼看著他,突然伸手將他拽到身前,給了他一個強有力的擁抱。

    “這樣就足夠了。”蘇騰在他耳邊說。這樣就夠了,一個簡單的擁抱,將所愛之人嵌在胸口,讓靈魂依靠在一起。

    杜樂丁心口一酸,推開蘇騰說:“這種煽情的事,等你迴來再做也不遲。這樣好像……插弗拉格一樣。”

    蘇騰走到石橋邊緣

    :“等我迴來……無論事情是否朝我們預想的方向發展,你和我能重新開始嗎?”

    “都說了別插旗。”杜樂丁咬了咬嘴唇,“你自己一個人要小心。”

    蘇騰深深看了他一眼,合上麵罩,騰空升起,避開那些糾結的根須和蔓藤,沿著樹幹往上飛去,很快身影便消失在濃密的綠色植物中。

    雖然已經看不到蘇騰的身影,杜樂丁還是凝神望著上空。當年那件事的真相,鎖在宋征的記憶深處,即便他真的說了謊話,但隻要他不開口,杜樂丁就永遠別想知道真實的原因。

    查理他們以為他在生氣,在掙紮,實際上他並沒有憤怒,也沒有恨意,隻是有根刺紮在心裏。可這根刺跟蘇騰比,有那麽重要嗎?非拔掉不可,否則便活不下去嗎?

    他作為一個重生的人,能不能義無反顧的丟掉上輩子,輕鬆的開始一段不一樣的人生呢?

    “宋征,”時千金在男人對麵坐下來,抱著膝蓋說,“我在你心裏究竟扮演著一個什麽樣的角色,我們在一起也有段時間了,你可曾過有片刻的真心?”

    “你覺得呢?”宋征表情平淡,語氣無波,叫人看不出他的心思,“真心這種東西,你覺得有便有,你覺得沒有,就算我真的對你有感情,那也沒用不是嗎?”

    時千金咬牙道:“別拿這種模棱兩可的話來敷衍我。”

    “有時候我會想起池澤,大部分記不真切,但記得一點點感動——他帶給我的感動,”宋征淡淡的說,“在我人生的低穀時,他竟然選擇留在我身邊,他的確很善良。”

    “這跟善良沒有關係,”時千金如鯁在喉,艱難的說,“他愛你,這不是很明顯嗎?”

    宋征歎了口氣:“可這份愛對我來說,沒有什麽用啊。”

    時千金愣了愣:“什麽叫沒用,對一個人的愛一定要有用處嗎?”

    “當然了,”宋征很認真的說,“他的愛既不能讓我家財萬貫,也不能讓我治愈疾病,對我來說不是毫無價值嗎?”

    “你……”時千金氣得發抖,嘴唇顫抖著問道,“那我呢,從頭到尾,你有沒有……對我有過一絲感情?”

    事到如今,時千金已經明白,宋征恐怕是沒有愛一個人的能力。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否則心髒怎麽會那麽疼?

    宋征靜靜的看著時千金,眼眸中無波無瀾,卻令時千金感到恐懼。好一會兒之後,他將視線移到石橋邊緣的杜樂丁

    身上,微微提高聲音對杜樂丁說:“你和蘇騰商量好了嗎?”

    杜樂丁轉過頭:“你覺得我會相信你說的話嗎?”

    “那我為什麽要殺蘇騰呢,”宋征挑挑眉,“閑著沒事做找樂子嗎?”

    杜樂丁走到他身邊,撿起一旁的魚神權杖,刻意忽略他的問題:“那些武士後來停止了對你的追殺和攻擊,是不是因為這支權杖?”

    權杖象征著君主的身份,武士一定是在這支權杖的威懾下,才會服從宋征的指揮。

    宋征不答反問:“你知道為什麽魚神的形象,總是三個成組的出現嗎?”

    魚神權杖的頭部、黑匣子上的圖形、壁畫……隻要有魚神存在,必然是三個一組。杜樂丁看了看手中的權杖說:“因為三位魚神擁有三種不同的力量。”

    根據之前看過的壁畫,魚神分別出現在天空、陸地和海洋裏,分別擁有唿風喚雨、崩山裂地和翻江倒海的力量。

    “而君主則能夠同時支配這三種力量。”杜樂丁補充說。

    “君主的力量被神化了,誰知道他究竟是怎樣的,”宋征想說的顯然不是這個,他笑著看向魚睽神木說,“你說你在島上見到了魚尾怪人?”

    杜樂丁點點頭:“還有長著尾巴,體型很像人類的。”

    說到這裏,杜樂丁心中一動,關於變異的真相逐漸清晰起來。三位魚神可以看成分別生活在海陸空三個不同環境中,不管是因為被鬼蜥咬傷、還是在黑霧中變異的人,隻要沒死,就會往這三個不同的方向變化。

    研究所的記錄裏,表明“人魚”的愈合能力極強,這一點跟杜樂丁的情形很像。他頓感駭然,難不成若是變異無法終止,他就會變成一條怪魚?

    之前他還開玩笑的想象過自己被關在籠子裏的情形,現在想來,他未來的棲息之所不是籠子,而是魚缸啊。

    杜樂丁抹了一把臉,倍感淒涼。無意中看到宋征眼底的狡黠,他突然臉色一變,冷汗如瀑,腿肚子都開始轉筋。

    魚尾怪人生活在海裏,四肢健全卻長著尾巴的生活在陸地上……

    記錄裏說,這座島孕育出了三種怪人……烏扇古墓裏長著翅膀的活死人……取下高聳入雲的魚神像眼瞳的鴉羽將軍……

    這些念頭如閃電般在杜樂丁眼前炸裂,他臉色慘白的丟開權杖,站起身跑到石橋邊,仰起頭大喊道:“蘇騰!”

    啊————

    魚睽神木遙不可望的高處,再度傳來撕裂的尖叫,一聲接一聲竟比之前密集了不少,在杜樂丁心上撕開一個個豁口。

    他渾身發冷,唯恐下一秒就看到蘇騰從空中墜落的身影。一股混著血腥味兒的憤怒自心底湧出,他想殺了宋征,讓這個陰險奸詐的狗東西再也無法說謊,再也不能耍人取樂。

    正在這時,查理的尖叫聲從他背後傳來,他心中一緊,猛轉過頭去,唿吸幾乎停滯。

    掛了一臉血的宋征,竟掙脫了結實的繩索,一手拿著魚神權杖,一手抓在時千金胸口。杜樂丁眼眸顫了顫,在查理聲嘶力竭的叫聲中,看到宋征那隻手並非是抓著時千金,而是深深插進了他的胸膛。

    時千金雙腳離地,兩隻手抓在宋征手腕上,粘稠猩紅的血液順著他的身體流淌到石橋上。杜樂丁看不到他的表情,卻可以想見是怎樣的驚愕、後悔、痛苦和不甘。

    杜樂丁怒發衝冠,衝上去就是一拳。宋征躲都沒躲,挨了這結結實實的一下,隨即抓住了杜樂丁的手腕。

    他用力甩開時千金,抓著杜樂丁的肩膀一扭,伴隨著骨頭折斷的聲音,杜樂丁失控的發出慘叫。

    查理不顧一切的跑過去抓住宋征的腿又撕又咬,宋征垂眼看看微不足道的猹,一腳將他踢出老遠。

    杜樂丁眼底溢出殷紅色的血紋,一腳踹在宋征的大腿上,緊接著左臂一記肘擊,狠狠砸在那張叫人作嘔的臉上。

    宋征打了個趔趄,動作飛快的抓住杜樂丁左臂往他背後猛的一扭。劇烈的疼痛令杜樂丁冷汗如雨,他咬緊牙關罵道:“你他媽不用害怕失去人性,你從來就沒有人性!”

    “有啊,”宋征輕描淡寫的說,“隻是有人性那部分的我,死了。”

    他一把摟過杜樂丁的肩膀,在他骨折的地方捏了捏:“走吧,咱們去看看魚神之石到底長什麽模樣。”

    杜樂丁疼的眼前發黑,被宋征拖著腳步踉蹌,往對麵的神殿走去。

    查理躲在祭壇中央的井邊,急的不知所措。他視線落在不遠處的時千金身上,膽戰心驚的走了過去。

    “小金金……”查理推了推時千金,幾乎不忍直視他胸口的血洞。

    宋征的手上不知是特殊的武器還是什麽,時千金胸前是五個手指粗細的血洞。他臉上沒了血色,本就秀氣的麵龐顯得更小了。

    查理眼淚止不住的淌下來,現在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

    究竟該怎麽辦?

    “我該怎麽辦啊?”查理哭著說。

    彈幕也亂作一片,有反應快的,有反射弧能繞星球好幾圈的,有心急火燎的,有一片空白的——

    “那貨是開掛了嗎?”

    “(╯‵□′)╯︵┻━┻”

    “我日你操,丁丁胳膊是折了嗎?告訴我這不是真的,我的胳膊也好疼啊!”

    “這節目有毒!你們到底在哪?!!!”

    “快追上去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麽?”

    “如果用力大聲喊的話,蘇騰能不能聽見?”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太快了我反應不過來。”

    “都別吵了,剛剛從丁丁的反應來看,蘇騰可能也麵臨著危險。”

    查理狠狠的抹掉眼淚,堅持著站了起來:“我要跟上去看看宋征的目的究竟是什麽,如果……如果他傷害丁丁的話,我一定要咬死他。”

    他顫聲說著,搖搖晃晃的往神殿跑去。

    進入神殿之後,是盤旋向下的石階,宋征染滿時千金鮮血的手拖著杜樂丁,快步往下走去。

    杜樂丁往他另一隻手看去,手指前端似乎長出了尖長的指甲,看上去像是爪子,已經沒了人類手指的樣子。他冷笑一聲說:“怎麽,已經開始變形了?說真的,鬼蜥的形象特別適合你,比你現在這一身人皮適合多了,你不考慮一下徹底改變形象嗎?”

    “我還是喜歡原來啞巴的你。”宋征不去看他,擰著他掙動的身體,徑直邁上一層層台階,“隻要不去看你,就可以當你不存在。”

    劇烈的疼痛讓杜樂丁視線模糊,腦袋卻反而更加清醒。宋征的最終目標一定是神殿裏的魚神之石,如今蘇騰一時無法返迴,其他人也無法阻止他,他完全可以自己一個人輕輕鬆鬆的進入神殿,為什麽非要拖著一個行動不便的累贅呢?

    杜樂丁唿吸沉重,斷斷續續的說:“你要殺掉蘇騰,為的就是不讓任何人妨礙你把我拖到神殿去吧。”

    “哦,你終於想明白了。”宋征笑了笑,“那你猜我要你有什麽用呢?”

    杜樂丁唯一特殊之處,就是重生了一次。他喉結滾了滾,艱難的說:“沒有我,你就拿不到魚神之石嗎?”

    “君主不能死,”宋征沉聲說著,幾條黑色的痕跡從他領口鑽了出來,爬到他的臉上,像墨汁一樣慢慢的暈染開來,“一旦他的靈魂被釋放出來,

    魚神之石的能量也會隨之消失。唯一的辦法,就是令君主複活,轉移他的靈魂。”

    “轉移?”杜樂丁擠了擠眼睛,甩掉睫毛上的汗水,“你是在說,壁畫裏的那種方法?”

    宋征眯起眼睛:“君主被烏扇公主刺傷,被準備好的繼位者也被殺掉,他隻能依靠魚神之石陷入長眠,等待屬下找迴魚神權杖,等著下一個繼位者的身體。”

    “你的臉……”杜樂丁被宋征的模樣嚇了一跳,他半張臉都黑了,一隻眼睛也開始變得近似鬼蜥的眼睛。

    宋征麵無表情:“起初擁有這種強大的力量,令我感到十分亢奮。可是時間越久我就越恐慌,就好像這種力量正在搶奪占領我的身體,我每次使用這股力量,就仿佛向它屈服一分,次數多了,身體就變得越來越難以掌控,有那麽幾次,我幾乎以為這股黑氣要把我吞沒了。”

    杜樂丁知道那種力量湧上來的時候,是多麽令人戰栗、興奮,難以抗拒。他哼笑一聲說:“君主的靈魂如果被釋放會怎麽樣?”

    宋征道:“無法離開這座島的原因,除了黑霧,還有君主的憤怒。”

    類似的話,杜樂丁之前也看到過,隻是很難理解。

    宋征繼續說:“君主的靈魂即便困在慢慢腐爛的軀殼裏,依然有如此強大的力量,若是破壞掉禁錮住他的身體,釋放出來的靈魂會怎樣?”

    杜樂丁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看到神殿大門:“那要怎麽複活,權杖,還有一個關鍵環節……”

    他頓了一下,猛的反應過來:“我就是那個關鍵環節嗎?”

    “我剛剛想起一件事,”宋征拽著他推開神殿大門,邁進高高的門檻往裏走去,裝模作樣的說道,“你看我這記性,那個起死迴生之人的記錄裏還寫了一件事。”

    神殿裏青苔遍布,蔓藤叢生,幾乎看不出建築本來的麵目。階梯盡頭是一個半圓形的石台,再隔一段距離有一個立在地麵的圓球狀物,杜樂丁睫毛都被汗水打濕,根本看不清楚。

    他隻知道若是到了那裏,他就再也沒有活著離開的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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