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樂丁語塞半晌,終於想起來問道:“你爺爺不是說帶了四個人進沙漠腹地嗎,怎麽又變成了七個人?”

    “他是帶了四個人,可之後又進去了第二批人,”奈特所知不詳,把從她父親那裏聽來的事情大致講了講,“之前說的那個到處打聽消息的男人,也跟他的同伴一起進去了。沙漠腹地有座大墓,他們的目標全都是那兒,就連酒吧老板也跟去了。”

    “我爺爺跟老板關係很好,等了很久也不見人出來,便咬牙跺腳的進入了古墓。所以算上我爺爺的話,應該是八個人才對。”

    杜樂丁又打了個大噴嚏,震的腦仁兒疼。靠在他肩膀上的蘇騰也醒了,迷迷糊糊的伸過手摟住他的腰:“是不是感冒了,給你拿片藥吃吧。”

    “不吃,我就是鼻子癢癢。”杜樂丁按住蘇騰,示意他接著睡。

    之後奈特又說了什麽,杜樂丁沒太仔細聽,反複迴顧剛剛聽到的內容。在他和沈玉他們下墓之後,秦楚、胡瑉和酒吧老板也進入了古墓,而林瘋子見酒吧老板去了,便也跟了進去。

    這聽起來怎麽有種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意思。

    秦楚和胡瑉進入古墓,杜樂丁尚且能夠理解,畢竟那兩個人憋足了勁想搞個大新聞,為此籌措已久。可酒吧老板為什麽蹚這趟渾水?擔心秦楚,為愛癡狂?

    他死了之後,是不是又發生了什麽?死掉的三個人除了他之外,還有誰?

    那個酒吧老板叫什麽來著?杜樂丁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怎麽也想不起來。當時負責跟老板交易的人是趙誠,所以他沒有太注意那個人,努力迴憶了半天,也隻有個極其模糊的印象。

    好像叫什麽良……

    飛機前麵的指示燈亮了,機長通知即將抵達目的地。沉睡中的幾人都被叫醒,機艙裏頓時熱鬧起來。待飛機著陸後,他們換上厚實的衣服,但一出艙門便立刻被冷風穿透了。

    周如許哆哆嗦嗦的捂住嘴:“這地方怎麽這麽冷。”

    斯諾一腳把他從門口踹開:“廢話,就在冰川邊上,難不成還能熱。”

    他們把行禮和裝備從飛機上搬下來,裝在提前訂好的車上,便出發前往邊陲小鎮。

    查理趴在窗口往外看去,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仿佛銀白色的波浪,凝霜掛雪,煞為壯觀。他導遊一樣對直播間裏的觀眾介紹說:“盧娜雅克冰川的雪線大概在5000米左右,在消融期形

    成了很多壯觀的景象,比如冰塔、冰牆和冰蘑菇。在當地的語言中,盧娜雅克的意思是瘋狂的暴君,在這裏雪崩和冰崩時有發生,非常可怕,希望我們不會遇到。”

    彈幕: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彈幕:查理是插旗高手,這弗萊格還是不要立的好。

    彈幕:聽說那裏連咳嗽一聲都可能引發雪崩,查理千萬不要嬌喘。

    查理幹巴巴的笑道:“嗬嗬,才不會發生那種事。”

    說完他扭頭衝杜樂丁道:“你都打了一路噴嚏了,等進入冰川可千萬別再打下去了。”

    杜樂丁把查理的腦袋推開,從包裏掏出桑靈公館的賬本,打算仔細看一遍,找出有關銀鐸提供者的資料。翻了幾頁,感覺眼皮子特別沉,頁麵上的字體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忽遠忽近的看不清楚。他仰起頭活動了一下脖子,覺得腦袋裏似乎都是漿糊。

    蘇騰注意到了他的不適,伸手在他脖子後麵輕柔的捏著:“睡一會兒吧,從昨晚到現在你都沒有休息過。”

    杜樂丁眼睛幹澀,腦仁發漲,可幾次閉上眼睛都毫無睡意。不過為了讓蘇騰放心,他老老實實的把外套裹緊,強迫自己閉眼:“嗯,那我睡了。”

    蘇騰摟住他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開玩笑說:“衣服是防水的,如果你流口水的話,肯定順著淌下來。”

    杜樂丁抬頭看了他一眼,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怕褲襠被我的口水浸濕嗎?”

    蘇騰把他腦袋按下去,低頭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想讓他老實睡覺。親過之後感覺不對,立刻又伸手摸了一把:“你有點發燒。”

    杜樂丁含糊不清的說:“發騷?哪騷?”

    蘇騰從包裏翻出藥,塞了一片到杜樂丁嘴裏,拿了瓶礦泉水擰開給他遞到嘴邊:“把藥吃了吧,睡一覺就能退燒。”

    杜樂丁含住水瓶的口,卻沒有喝,眼睛似笑非笑的看著蘇騰,暗示的意味極強。

    蘇騰見查理沒有注意他們,把手從杜樂丁褲子伸進去,在他屁股上掐了一把。

    杜樂丁差點噴了,趕緊喝了水咽進去:“耍流氓。”

    “耍的就是你這個流氓。”蘇騰想起他們剛見麵的時候,似乎也曾有過這樣的對話,摟緊杜樂丁說,“趕緊睡。”

    杜樂丁抱著胳膊,倒在蘇騰懷裏陷入昏沉。外麵的溫度很低,周如許把暖風開大,杜樂丁先是感覺一股寒意自腹腔湧

    上來,隨後又感覺五髒六腑都燒得慌。

    好不容易挨到小鎮,杜樂丁裝作大夢初醒,伸了個懶腰跳下車去。空氣冷冽,順著唿吸便把他體內的火給吹滅了。

    斯諾和蘇騰去找向導,奈特活動了一下身體,周如許趕緊跑過去噓寒問暖,讓她別牽動傷口。

    奈特煩得要死,背風點了支煙,深吸一口噴在周如許臉上:“你覺得有意思嗎?”

    周如許沒敢躲,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口二手煙:“什麽有意思?”

    “當個抖m。”奈特往旁邊看了看,“斯諾又不在這,你做給誰看啊?”

    周如許愣了愣,扯起嘴角幹笑:“這話什麽意思,我幹嗎做給他看?”

    奈特彈了彈煙灰:“我不知道你倆是什麽毛病,他喜歡你,你不喜歡他,這事兒不就完了嗎?非得拿我當擋箭牌氣他,還沒完沒了了。”

    “怎麽是擋箭牌呢,”周如許收起笑容,“我對你一片真心啊。”

    奈特不以為然的笑笑:“是嗎,我是左撇子還是右撇子?”

    周如許剛要作答,忽然想起奈特兩隻手都能開槍,平時吃飯幹活他也沒注意奈特用那隻手,這個問題的答案他還真不確定。

    奈特又問:“我的腿受過傷,走路不太協調,你知道是那條腿受力嗎?”

    周如許張了張嘴,往奈特的腿看過去。他懷疑這是奈特胡編的,她走路的姿勢明明沒有任何不協調。

    杜樂丁靠在車頭,頭也不迴的說:“左腿。”

    奈特笑著往後一指:“他都比你真心。”

    說完便迴到車上坐著。周如許晃到杜樂丁身邊,在車上一拍,挺認真的問:“我得罪過你嗎?”

    杜樂丁迎風眯起眼睛:“我是幫你斷了這個心思。”

    周如許:“你對奈特又不感興趣,你管我什麽心思呢。”

    “喜歡一個人,不是這樣的,”杜樂丁衝他打了個打噴嚏,摸了摸冰涼的鼻尖,“你做的太刻意了,太假。”

    周如許十分不屑:“你很有經驗嗎?”

    “沒有,”杜樂丁初戀才剛開始沒幾天,哪來的經驗,“隻是曾經也跟你一樣,假裝自己喜歡某個姑娘,處處獻殷勤,實際上根本就是自欺欺人。”

    杜樂丁頓了一下,繼續說:“其實喜歡一個人,是有點害怕的。”

    周如許用眼角覷他:“害怕?

    怕什麽,怕被拒絕嗎?”

    杜樂丁搖搖頭:“怕突然生出的這根軟肋,遲早有一天會讓自己粉身碎骨。”

    周如許還想說什麽,但好像把力氣用光了一樣,隻吐出一口氣。他默不作聲的靠在杜樂丁身邊,出神的望向遠處的冰山。

    蘇騰和斯諾二人沒有片刻耽誤,很快便找到了幾名向導。起初向導們以為他們是普通遊客,想去冰川入口附近拍照,爭先恐後的推銷自己,等聽到斯諾說他們要去主峰附近,頓時都偃旗息鼓。

    斯諾又問了幾遍,向導們擺手都散了,隻餘下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其中一個解釋說,這個季節進入冰川深處太不明智,氣候變化很大,暴雪或者冰雹可能隨時會出現,連經驗豐富的老向導都無法預測。

    蘇騰直接把酬勞翻倍,那兩個人依然麵呈猶豫之色。

    一臉滄桑的男人說:“不是價錢的問題,你們要去的地方太險了,冰縫裂隙很多,地形複雜,交通工具開不進去,還容易迷路,一旦下雪可能就走不出來了。”

    蘇騰淡淡的問:“你們這經驗最豐富的向導是誰?”

    旁邊的男人指了指滄桑男:“就數他和他哥了。”

    蘇騰:“他哥在哪?”

    男人指了指自己:“就是我。”

    “……”蘇騰把酬勞加到三倍,“你們倆我都要了。”

    兄弟倆躲到一邊商量。斯諾有些不放心,對蘇騰悄聲說:“他倆不會是王婆賣瓜吧。”

    蘇騰:“那種地方不是誰都敢去的,你也看到其他人的反應了。除非他倆真是要錢不要命,否則不敢輕易說這種大話。”

    兄弟倆商量一番,終於答應一起去,不過要求路上必須聽他倆的,否則他們就不會繼續前進。

    蘇騰同意了:“我們有一些很重的裝備和機器,怎麽運進去?”

    都到了這時候,兄弟倆也不傻,看出蘇騰他們不是去旅遊觀光的,不過本著職業素養,並未多問,隻說:“用駝牛就行。”

    駝牛是當地一種負重能力很強,又極為耐寒的牲畜,寬大扁平又粗糙的蹄子很適合在冰雪上行走。最重要的一點,這種牲畜是啞巴,不能發出聲音。若是換做馬、牛一類,在脆弱的雪融帶叫上一嗓子,他們就別打算迴來了。

    達成一致後,兄弟二人迴去準備,蘇騰和斯諾返迴車上,把東西都卸下來。沒過多久,全副武裝的兄弟倆牽著四隻駝

    牛過來了。

    這種牲口長得憨厚老實,一副任人宰割的樣子,查理圍著它們前後亂轉,還給它們起了名字。

    杜樂丁吸了吸鼻子:“都長得一樣,起了名字也分不出來。”

    查理:“怎麽會呢,你看這隻屁股非常翹,所以叫翹臀;這隻毛特別長,叫毛毛;那隻眼睫毛卷翹,叫小卷子;還有那隻,腿又長又直,叫大長腿。”

    杜樂丁:“……”

    裝備倒還好說,就是切割冰層的機器太重了,近一米高的金屬圓筒,重達近三百斤。向導老大拍拍小卷子的背:“放心吧,綁在上麵就行。”

    幾人麵麵相覷,生怕把駝牛壓垮,小心翼翼的試了試,都不敢離開手。結果綁好之後,駝牛十分輕鬆的晃了晃腦袋,像是感覺不到一樣。

    杜樂丁拍了拍小卷子的屁股:“這負重能力堪比大象啊。”

    向導老大說:“冰川上會產生高原反應,如果有人感到不舒服,也可以騎在駝牛身上。”

    一切準備就緒,一行人朝冰川進發了。路上才知道兩位向導並非親兄弟,是曾經患難與共之後的拜把子兄弟。年紀大些的那個叫容措,另一個叫溫濤。

    聽到溫濤的名字,杜樂丁嘿嘿樂了幾聲,隨後捂著嘴打了個噴嚏。蘇騰摸了摸杜樂丁額頭,感覺比之前還燙,有些擔心他。

    杜樂丁擺手:“沒事兒,病好之前往往看起來像是病情加重了。”

    感冒發燒雖然難受,但眼下有更緊迫的事要做。蘇騰把杜樂丁的衣領裹緊,帽子戴嚴,令他隻露出一雙眼睛和鼻子,問道:“你剛才笑什麽?”

    “知道溫韜嗎?”杜樂丁小聲說,“唐末時期的摸金校尉,關中18唐陵被他摸了個遍,簡直是業界偶像。”

    蘇騰好笑的說:“業界?”

    杜樂丁清了清嗓子:“盜墓業界,跟我沒什麽關係。我最痛恨這種人,盜就盜吧,還搞破壞,太無恥。”

    冰川景色壯麗,白雪皚皚,銀輝閃爍。麵對直插天際的冰鞘,令人內心生出一股渺小脆弱之感。杜樂丁仔細觀察地形和冰山走勢,感覺有些不爽。這種地形地勢叫做“龍脊”,生氣很旺,通過蟲洞而來的地下陵寢很可能會滋生出不好的東西。

    查理十分興奮的騎在大長腿背上,對向導容措問道:“冰川上有危險的動物嗎,比如狼和狐狸之類的。”

    容措迴答:“咱們現在的位置是有狼

    的,不過再往裏麵走一段,狼群就不肯進去了。”

    查理倍感安心:“那就好。”

    杜樂丁刺激他:“好什麽,狼群那麽兇悍狡詐的動物都不敢去的地方,肯定有更厲害的東西。”

    查理嚇了一跳,趕緊問容措:“真的嗎?”

    “最厲害的東西就是雪崩,”容措笑道,“不過沒有傳說的那麽誇張,在山腳下別大聲叫就行了,在冰原上無礙。”

    查理稍感安心,溫濤卻說:“你們要去的地方在大冰穀附近,人跡罕至,通常我們都是不肯去的。據說那裏的確有某種可怕的東西。”

    查理緊張起來:“有什麽?”

    溫濤:“雪妖和冰鬼。”

    查理:“……”

    斯諾忍不住笑:“你們當地的傳說嗎?”

    溫濤也笑了:“是啊,流傳了很久。”

    據說在冰山沒這麽高,冰層也沒那麽厚的時候,這裏有一座非常大的邊塞城池。城主是一對兄弟,共同管理城中大小事務。他們本來互敬互愛,直到有一天,一個女人的出現打破了這一切。

    兄弟二人為了這個女人反目成仇,互相殘殺,搞得民不聊生,城中一片混亂。之後他們跑到冰山上決戰,引發了雪崩和冰層斷裂,二人全都死了,一個成了雪妖,一個成了冰鬼。

    說著,溫濤指著冰原前方一道道冰牆:“這些山一樣的冰牆就是那個時候形成的。”

    沒人會把傳說當真,隻當是故事聽。不過容措卻說:“幾年前這裏有一座軍事基地,駐軍加上醫務人員、工作人員差不多近千人。那個時候還是有人敢去大冰穀的,若是出了事可以向軍隊求援。”

    “不過後來不知出了什麽事,整個軍事基地都消失了,基地裏的人一個都沒走出來。”

    杜樂丁:“這是傳說還是真事?”

    容措:“當然是真的。搜救隊還去搜尋過,結果一無所獲。自那之後便沒人去大冰穀了。”

    “是被雪崩埋了吧?”斯諾覺得這是最合理的解釋。

    容措搖了搖頭:“如果發生雪崩,在鎮上是能夠感覺到地麵震動的,而且也能聽到聲音。”

    他們行進速度很快,說話間已經進入冰牆聳立的範圍內。這一帶地形比之前複雜許多,腳下偶爾會出現裂縫,聽兩個向導說,附近有不少冰溝冰穀,最糟糕的是冰縫,一旦掉進去再想上來就難了。

    幾人沒當迴事,冰原上可見度很高,誰會往那種地方走。再說就算不小心失足墜落,他們也有繩索和滑輪,吊上來一兩個人是沒問題的。

    正說話間,迎麵撲來的風陡然變大,冷風裏裹著冰渣,打在臉上像是刀割一樣疼。杜樂丁把領子拽了拽,抱怨了一句鬼天氣,卻見兩位向導都停下了腳步,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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