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蘇騰、奈特和斯諾養傷的日子裏,杜樂丁這個吃嘛嘛香身體倍兒棒的家夥被醫院趕了出去,什麽毛病都沒有還占著單人病房能行?!

    他和查理跟周如許一起住在酒店裏。查理每天跟直播間裏的觀眾匯報三人傷口的恢複情況,順便數了數這一期收到的打賞。

    由於心疼男神女神,慰問禮物不是一般多,查理雖然覺得自己很不應該,但還是暗搓搓的爽了一下下。

    就那麽一下下——查理舉爪保證。

    杜樂丁從周如許那裏要來了絲綢袋子,從裏麵取出一隻長方形的青銅盒子。

    盒子很重,表麵有簡單的獸紋裝飾,在正麵開合處當中,有個月牙形的豁口。

    杜樂丁嚐試了很多方法,都沒能將其打開。他盤腿坐在床上,把青銅盒子擺在麵前,盯著它默默出神。

    周如許買了飯迴來,見杜樂丁像是老僧入定一般發呆,便拿起青銅盒子看了看:“我走的時候你就在盯著它,我迴來之後你一動也沒動,你看出什麽來了?”

    杜樂丁抓了抓臉,懶洋洋的說:“那個月牙形的豁口應該是個鎖孔。”

    周如許點點頭:“所以還得找到一把月牙形的鑰匙?”

    杜樂丁歎了口氣:“我現在擔心的就是這個。”

    這種機關鎖太特殊了,不由得他不聯想到烏扇古墓裏的銀棺。楊菡用星盤上的琉璃蓮花對應銀棺上的鎖孔將其打開,如果這青銅盒子也是一樣,也有一枚星盤,上麵凸起的裝飾是個月牙形的寶石,這豈不是意味著這世上還有第三枚星盤?

    他認祖歸宗的夢怎麽好像越來越遠了……

    杜樂丁眯起眼睛望向窗外,懷疑自己從一開始就想錯了,那枚星盤根本就不是什麽認親的信物。這些奇特的鑰匙是誰設計的,最初是保存在什麽人手中,千百年來可曾易主?

    如果第三枚星盤的主人早就死了,並且沒有後代,那這把鑰匙去哪找?難道隻能把這個盒子破壞掉才能取出裏麵的東西嗎?

    杜樂丁覺得實在可惜,畢竟是青銅的。更重要的是,既然有人特意設置了這種奇特的開鎖方式,如果暴力破壞,比如切割或者融化掉,可能會連著裏麵的東西一起被毀壞。

    “我聽查理說,”周如許打開餐盒,嚐了口菜的鹹淡,咂咂嘴道,“那些雇傭兵利用類似投影的方法給怪物體內的東西拍了照,我們也可以在不破壞這盒

    子的情況下看到裏麵的東西啊。”

    杜樂丁一聽就來了神兒:“怎麽弄,現在能看嗎?”

    “呸,我拿牙給你啃開嗎!”周如許投來科學家的鄙視,“他們使用的光束肯定比x射線、γ射線的穿透力還要強,我們可以找個更快捷的方法探測裏麵的物體,在電腦上分析成像。不過現在沒有設備,隻能等迴去再說。”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會說出這種話,”杜樂丁感慨的搖搖頭,“我愛科學,科學使我快樂!”

    蘇騰的身體本就比普通人要強,在修複艙的藥液裏泡了幾天,傷口已經基本愈合了。奈特早就等得不耐煩,立刻辦理了出院手續,一行人迫不及待的離開畢方鎮,返迴了首都。

    飛機落地後,杜賓派了車來接他們,先把斯諾和周如許送了迴去,隨後終於迴到了海邊別墅裏。

    查理和杜賓兩個毛乎乎的家夥立刻抱在一起,一副親密熱絡的樣子。查理急不可耐的講起了這次巨腹山的經曆,聽的杜賓連連咋舌,還很佩服查理被雇傭兵抓去竟然也能安然脫身。

    查理“遭到”表揚,頓時神氣活現起來。

    杜樂丁一直覺得好像忘了什麽事兒,直到現在才想起來竇樂送給他的臨別禮物,自那天離開蘇騰的病房後,就再也沒看到。

    他隨口問道:“我那兩個木雕小人兒呢?”

    蘇騰不動聲色:“可能被護工或是清潔人員收走了吧。”

    杜樂丁發自肺腑的痛心道:“就連迷你版的我,也遭人覬覦,肯定是偷偷藏起來,等沒人的時候對著我英俊的臉意淫,這世上癡漢實在太多了!”

    某癡漢摸了摸口袋裏的小木雕,轉移話題道:“明天一早我們就去醫院看檢查結果吧。”

    杜樂丁徑直走上樓梯:“ok,該來的總是要來,越早麵對越好。”

    蘇騰站在樓梯下方目送杜樂丁的背影消失在轉角。杜樂丁表麵看上去沒有什麽不對勁,但蘇騰卻能感覺到他的輕鬆愉快都是浮於表麵的,之前那些真情流露在一夜之間又變迴了圓滑矯飾。

    他好不容易走到了杜樂丁麵前,而杜樂丁似乎也向前邁了一步,為什麽頃刻之間他又反悔後退,再次拉開了二人的距離呢?

    杜賓走到蘇騰身後,抬爪輕輕碰了碰蘇騰的腿,將他從冥思中喚醒:“你不在的這段時間,秘書小姐發來幾份文件等你簽字。”

    蘇騰點點頭:“我去看看。

    ”

    他去了書房,杜樂丁迴了臥室,二人一個樓上一個樓下,竟被幾步就走完的樓梯隔離成兩個無法靠近的世界。

    杜樂丁在床上滾來滾去,除了吃飯就沒離開過臥室。夜裏他迷迷糊糊睡著,夢到了遙遠的過去——

    “杜樂丁,趙誠今天就要走了,你不去送送他,跟他好好道別嗎?”生活老師拍了拍杜樂丁的肩膀說。

    她知道杜樂丁、沈玉和趙誠這三個熊孩子從小一起長大,無論做什麽調皮搗蛋的事兒,都像捆綁銷售的流氓軟件一樣綁在一起。

    趙誠的領養手續辦齊了,今天領養家庭就要把他接走,杜樂丁卻獨自坐在房間裏畫火柴人,打算不聞不問的就這麽讓最好的朋友離開。

    杜樂丁搖了搖頭,在白紙本上畫下不知第幾個圓腦袋、細胳膊腿兒的線條人,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不去跟趙誠告別。

    生活老師歎了口氣,轉身離開了房間。

    關門聲響起的一刻,杜樂丁丟開手中的畫筆,起身跑到窗邊往外看去,沈玉和趙誠正在樓下不知說什麽。

    昨晚他就打算去跟趙誠告別的,隻是趙誠看不懂手語,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跟趙誠溝通。沈玉就像是他們兩人之間的一座橋,沒有這座橋他們倆就無法走到彼此身邊。

    他們三人不住在一間寢室,他找了一圈也沒找到沈玉,最後隻好畫了一幅火柴人“大作”準備送給趙誠。結果也沒有找到趙誠。

    杜樂丁有點小聰明,立刻就想到這兩個人可能偷偷跑去哪了,他去了幾個可能的地方找了找,直到在頂樓聽到了竊竊交談的聲音。

    那兩個聲音對他來說再熟悉不過,一聽就知道是沈玉和趙誠。

    沈玉一向操心慣了,婆婆媽媽的囑咐趙誠在新家庭裏不能再像過去一樣胡鬧。

    趙誠難得安安靜靜的聽他說完才開口:“如果再有機會,你可別再裝瘋賣傻的把人嚇跑,難道你還想在這裏呆上十年嗎?”

    沈玉傻笑了幾聲:“我沒你那麽想離開這,我覺得就算咱們仨等長大之後一起離開這裏,再一起做點什麽,不是也挺好嗎?”

    趙誠的聲音似乎有些不滿:“那現在我走了,要是過不久有人願意領養你,你走不走?”

    沈玉沒吭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可沒你那麽好運氣,都這個年紀了還能遇到願意領養的人。”

    “我知道,你是怕我走了,你也走

    了,剩下釘子一個人很可憐。”趙誠從院長那裏聽來一番話,消化的半生不熟的說,“人和人之間最基本的溝通方式就是交流,就是得說話,他一個啞巴,誰願意領養他天天看他比劃?你打算陪他到什麽時候?”

    沈玉嘴皮子沒那麽利索,憋了半天才說:“反正我一直都把你倆當我的親兄弟,當成我的親人。隻要跟親人在一起,無論去哪不都一樣嗎?我當然也不會陪誰一輩子,畢竟等以後長大了就會各自組成自己的家庭……”

    杜樂丁靠著下一層的樓梯,不想再聽他們說了什麽,默默將手裏捏著的畫團成一團,返迴寢室睡下。

    那之後趙誠就走了,並且沒有如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那般,經常迴來看他們。事實上,他走之後就如同消失了一樣,再也沒有迴來過。

    杜樂丁和沈玉一如既往,該幹什麽幹什麽,直到有一天這個又小又破的福利院被爆出了醜聞,一時間警察和記者頻頻出現,所有的工作人員臉上都陰雲密布……

    杜樂丁睜開眼睛,感覺這一夜雖然睡了過去,但大腦卻沒有休息,徹夜不息的轉了一宿。

    他坐起身來,低頭盯著自己的手,手心裏竟然還有揉紙團的感覺。他想到夢裏那個年幼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笑,王婆賣瓜似的誇了誇自己——從小就那麽深沉似海,簡直不能再帥。

    然而內心深處卻泛起幾分苦澀。福利院裏但凡心智健全的孩子,打小就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沒有人無條件的包容遷就他們。尤其杜樂丁天性有些敏感,即便年紀很小,也從沒有向任何人撒過嬌、鬧過別扭。

    畢竟這世上沒有任何人是完全屬於他的。

    查理從浴室裏活蹦亂跳的跑出來:“丁丁早!”

    杜樂丁瞬間又換上了一副笑臉:“早。精神頭不錯啊,今天打算做點什麽?”

    查理穿上小外套,一邊整理胡須一邊說:“我約了杜賓一起去買東西,晚上給你們做好吃的。”

    杜樂丁從床上跳下來,在衛生間洗漱完畢,換好衣服跟查理一起往外走,門一推開便撞上了蘇騰。

    這防不勝防的“開門殺”讓杜樂丁一時啞然,還沒來得及準備好的表情卡在了臉皮上。蘇騰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什麽都沒說,隻是伸手過去幫他把翻過來的領子整理了一下。

    蘇騰的指尖無意間從他脖子上劃過,在他皮膚上激起一股細小的電流,歡快的沿著神經脈絡跳來跳去,令他酥麻的打了個激靈。

    “早。”杜樂丁在“電擊”下恢複了神智,笑著抓了抓脖子。

    “早。”蘇騰笑道,“吃飯去吧。”

    查理蹲在地板上,左右看了看,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早飯有烤魚、魚子醬、味增湯、雞蛋燒等,杜賓把每道小菜都弄得很精致細膩,帶出了一股他們家鄉的風格和風味。

    杜樂丁不喝湯,隻悶頭扒味增湯裏的蛤蜊,實則心裏在琢磨一會兒去醫院的事兒,手裏湯湯水水的灑了不少。

    “奈特,你今天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醫院?”杜樂丁拿濕巾擦了擦手,若無其事的發出邀請。

    奈特叉著雞蛋燒搖搖頭:“我才剛從醫院出來,短時間內不想再去那種地方。”

    杜樂丁咬咬牙:“不知道周如許和斯諾在幹什麽。”

    奈特隨口道:“可能忙著搞基。”

    杜樂丁:“……”

    他丟掉濕巾,低頭一看,麵前的碗裏蛤蜊殼都挑出去了,而且還多了不少。再一看蘇騰麵前的碗裏全都是殼。

    有那麽一瞬間,他內心就如同蚌殼裏的軟肉一樣汁水泛濫,但下一秒他便合上了堅硬的殼,把所有情緒隔離在外,仿佛這樣就能百毒不侵。

    他不動聲色的把碗推到一邊,視若不見的擦了擦嘴:“誒,杜賓的手藝真好啊,我都吃撐了。”說完便起身離開。

    蘇騰也放下了餐具,似乎沒了胃口。他緊盯著杜樂丁的背影,眼神有些暗沉。

    吃過飯後,他跟蘇騰二人坐上了懸浮車往醫院開去,自一開始說了幾句毫無意義的廢話後,二人就陷入了沉默之中。氣氛凝滯而沉重,逼得人心發慌。

    蘇騰放了首節奏比較舒緩的歌,在等紅燈的時候說:“以前斯諾和周如許的關係很好。”

    杜樂丁愣了一下:“現在不是也很好嗎?”

    蘇騰在說起別人的時候基本都是麵無表情,語氣也毫無波瀾:“斯諾曾經喜歡過周如許。”

    杜樂丁差點噴了,他難以想象那兩個人怎麽搞到一起,他強忍著笑說:“所以是斯諾求愛未遂,因愛生恨,導致現在他倆每天都上演小學生吵架日常,沒事兒就互相懟嗎?”

    蘇騰聽出了杜樂丁的笑意,嘴角也淺淺的挑了起來:“有一次斯諾問周如許,如果這世上隻剩下他們兩個人,周如許願不願意跟他在一起。”

    杜樂

    丁諷刺道:“就算他願意,但前提條件貌似很難實現,難道斯諾還要為此消滅所有人嗎?”

    變燈了,蘇騰發動車子繼續往前開:“但是周如許依然不願意,他說他寧可跟一條魚過。”

    杜樂丁眼睛眯起一條縫:“這貨嘴真毒啊,他也不考慮一下魚的感受。”

    頓了一下,他又說:“斯諾是……雙性戀?”

    他依稀記得斯諾似乎對楊菡很有好感來著。

    “不清楚,也可能是為了跟周如許較勁吧。”蘇騰說,“斯諾很不甘心,又問周如許,如果今天就是世界末日,或者明天你就要死了,你能不能接受我呢。”

    杜樂丁樂不可支:“怎麽都是一些不可能的假設。”

    蘇騰道:“斯諾的意思是,如果周如許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能接受他的話,那說明他還是有機會的。不過可惜,周如許還是說不行。”

    杜樂丁笑道:“真是寧死不屈。”

    笑過之後他又落下了嘴角,發覺自己在無意當中,又被蘇騰勾著說了半天,他力圖保持的高冷形象就這麽被擊破了。他煩躁的在腿上抓了抓,有種掉進亂麻繩裏的感覺,越是撲騰越是出不來。

    他想徹底的發一次火,但實在不知這火該怎麽發,從何發起。自從在奈特那裏得知自己跟蘇騰的幻覺有相似之處後,他胸口就像是堵了一團棉絮,再度麵對蘇騰的時候,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蘇騰眼中的他,真的是他杜樂丁嗎?還是透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愛。這些問題攪得杜樂丁心浮氣躁,卻忘了想想自己究竟為什麽如此在意。他隻是習慣性的把情緒打包藏在心底,生怕自己一開口,就像那些蛤蜊一樣失了分寸,露出脆弱的瓤。

    到了醫院,蘇騰把車子停好,給佩佩打了電話,讓她準備好檢查報告。

    二人上樓後,佩佩見到杜樂丁第一句話就是:“幸虧你來得早。”

    這句話往往是宣告絕症的開端,緊接著就該是各種檢查和治療了,杜樂丁一陣恍惚,感覺自己今天是走不出這家醫院了。

    他下意識的看向蘇騰,忽然想起了斯諾問周如許的問題:假如你馬上就要死了,你能接受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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