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越野車在崎嶇的山路上艱難爬行,每當在突兀的岩石上顛簸一下,車裏都傳出一聲慘叫。

    斯諾臉色慘白,膝蓋疼的他牙齒打顫:“我們非得走這麽一條路嗎?”

    周如許左手一攤:“你是個瘸子,走不了路。密林裏都是氣生根,車子沒法開,所以隻剩下這條路了。”

    “我隻是暫時行動不便而已,什麽叫瘸子。”斯諾抱怨了一句,又是一聲被震碎的慘叫,忍不住掏出止疼片當作安慰劑吞了一把。

    周如許瞄了一眼放在中間的電腦,屏幕上波動的曲線漸趨平緩。之前大教堂地下的情況也是如此,烏扇古墓也隨之消失了。

    車子艱難的開到一個斜坡前,傾斜的巨大石塊上有很深的輪胎印,看來之前有人開車走過這條路。周如許狠踩油門,車身搖擺著攀爬上去。

    剛到坡頂,“轟隆”一聲悶響,整座山林都隨之戰栗起來。斯諾一手抓著車門,骨節發白,看向不遠處的巨腹山道:“我感覺情況不妙,蘇騰他們不會有事吧。”

    巨腹山像是被人一拳擊中腹部般顫抖咆哮,老遠就能看到落石滾滾。幾條水柱擠破山石,從隆起的“肚子”上傾瀉而下,連帶著衝出了一堆人偶和黑匣子。

    斯諾皺眉吸氣道:“山這麽大,誰也不知道他們具體在什麽位置,咱倆就是去了也沒用。”

    “話不能這麽說,”周如許突然停下車推門跳了出去,“我跟我親愛的奈特姐姐有心靈感應,隻要到了山附近,我一定能找到她。”

    斯諾想吐,不知道是坐車顛的,還是被周如許臭不要臉的話惡心的。

    車子停在一麵幾乎直上直下的陡坡前,周如許從電動絞車上抽出鋼索,借著一旁的嶙峋巨石爬了上去,將鋼索繞在一棵樹幹粗碩的樹上,掛好鉤子後,蹲下身從斜坡上滑了下來。

    他一坐上駕駛座,斯諾便揶揄道:“菊花沒著火啊?”

    “放心吧,”周如許啟動絞車,同時踩下油門,在強大的拉扯力下驅動四輪攀爬上坡,“我是‘金肛狼’。”

    奈特在轟隆作響中緩緩睜開眼睛,聽到有人正在唿喚她。可她腦袋裏像是在放炮,炸得她天旋地轉什麽都聽不清。

    她耳朵裏流出一道血線,額角也被崩落的石塊砸破,腦震蕩是沒跑了。咬牙強迫自己清醒過來,逐漸清晰的視線中出現一張幾乎沒有血色的麵孔。

    “你還

    活著?”奈特捂著腦袋,被攙扶著站了起來。

    “你搶了我的台詞。”竇樂扯了扯哆嗦的嘴角。

    捆著他的金屬線在亂槍之中被打斷,他也墜落水中。好在他會遊泳,而且水位漲到了石橋之上,在巨怪翻騰出的大浪中,他掙紮著爬進了石殿,發現奈特倒在這裏。

    查理下落不明,斯科奇獨自跑了,眼看著山崩地裂,二人不再廢話,拚著自己最後的力氣往外跑去。

    通道入口處已經堆了一層石塊,若是再晚一會兒就要被堵住。二人一個敏捷的跳了過去,一個笨拙的四肢並用爬了過去。

    整個山體的外殼都在碎裂,通道也傾斜向下坍塌,兩側的石壁被裂紋撐開,露出了後麵隱蔽的石室,一隻又一隻人偶從裏麵鑽出來,爬行動物一樣手腳並用的倉皇逃竄,根本顧不上奈特他們。

    二人用生命跟山崩賽跑,縱身從斷裂的石板路上跳到另一邊。通道像是被擰斷的管子,後半段被扭轉了九十度,幾乎隻能用爬的,還要躲著頭頂上砸下來的石塊。

    竇樂這輩子也沒經曆過這麽驚險刺激的逃亡,體力早已突破極限。他有點懷疑前麵那個強悍的女人是不是非人類,滿頭是血竟然還如此矯健。

    當看到洞口射進來的陽光,竇樂幾乎要哭出來。然而一切還沒有結束,當他們踏出洞外,發現整座山林都陷入瘋狂,樹根拔地而起,地麵震顫難平,觸目所及,到處都在傾斜坍塌,好像這個世界即將崩潰。

    一株長在峭壁上的大樹斷裂開來,轟然砸下,奈特一腳把懵逼的竇樂踹開,自己一矮身,險險躲過樹幹截麵的突刺。

    她看著翻滾的老樹一路跌下山,愕然想到若是這片山林如同烏扇古墓一樣,突然消失在米勒星上,會不會帶走山裏的一切,包括他們。

    即便能夠快速跑下山從山崩中逃生,但他們是否能趕在山林消失之前離開這片區域?

    “親愛的!”

    山下突然傳來了喊聲——“親愛的奈特,我來接你了!”

    奈特站在土石滑坡的山道邊沿,看到山腳下周如許正站在越野車頂上招手。她和竇樂一路向下,跨過栽倒的無頭石像,在落石和斷樹之間險險穿行,到最後幾乎是連滾帶爬的從崩裂的半山腰下到山腳。

    二人看起來無比狼狽,被碎石和斷木刮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竇樂苦不堪言,奈特的情況更糟,外傷加內傷讓她站起來的一刻,雙腿幾乎支撐不住。

    竇樂扶著奈特以最快速度鑽進了車裏,周如許頗有些得意,認為事實印證了他和奈特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感應。但隨後又覺得不對,焦灼的問道:“這野男人是誰?蘇騰他們呢!”

    奈特嘴唇發白,抹了一把臉上的血,眼前下雪一樣白花花一片。她剛要迴答,嘴一張卻扒著車門吐到了窗外。

    迅猛旋轉的視線讓奈特重重的倒在椅背上,用光自產的腎上腺素之後,暈眩和反胃的感覺令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竇樂沒時間介紹自己這個“野男人”的來曆,隻說了蘇騰和杜樂丁的情況。

    中央後視鏡裏映出周如許眉心的溝壑。眼下找人是不可能了,巨腹山那隆起的巨岩分崩離析,被水流衝擊而出的巨大石塊崩飛而落,隕石般急速從車頂越過,每多停留一秒,他們生存的幾率便減少一分。

    周如許不再遲疑,狠跺油門,調轉車頭,急速沿路往山林外開去。

    巨石在車身後翻滾追趕,周如許一邊注視著路麵,一邊通過後視鏡輾轉閃避。越野車被他開飛了起來,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左轉右擺,車裏人的屁股好像就沒怎麽貼著座椅。

    奈特和斯諾兩個傷員在劇烈的顛簸起伏中,一佛升天二佛出世般死去又活來,一個快要把內髒都吐出來,一個叫的讓人想把他打暈過去。

    又是轟然一聲令人震撼的巨響,巨腹山如同承受不住胃絞痛的病人一樣吐出磅礴激湧的水流。晃動的視線中,一道銀色的亮光急速從車頂飛過,直插山間類似鳥居般的木梁。

    車上的人一起迴頭看去,斯諾還沒看清亮光的來源,突然嚇了一跳,扳正周如許的臉吼道:“你迴什麽頭,好好看路!”

    奈特有點聽不清聲音,耳朵裏嘩啦嘩啦響個不停。她看著那道劃破天際的亮光,強撐著坐起來扶著駕駛座的靠背道:“往那個木架子那邊開。”

    周如許愣了一下,卻沒有問為什麽,方向盤狠狠一打,開進了樹根撅起的林子。

    白光一晃,杜樂丁下意識的抬起手遮住了眼睛,待視線漸漸恢複,他看到了一個傾斜的天空。

    杜樂丁摸了摸身上,表麵看來完好無損,也不知三魂七魄丟了幾條。

    四周裂石流雲,動蕩起伏。陵勁淬礪的碎石唿嘯而過,一隻手伸過來拉著尚未迴過神的杜樂丁閃到一邊。

    蘇騰的臉白的像一張紙,杜樂丁心髒猛然紮緊,趕忙扶住了他。

    剛才在棺材匣裏光源有限,看的不甚真切,如今他傷口赫然暴露在天光白日裏,更是顯得刺目崩心。這麽深的傷口,不知流了幾升血,蘇騰竟然還活著,簡直是個奇跡,更別說他還搖搖晃晃的站著了。

    他們此刻站在峭壁上的一個洞口邊緣,身後是幾近瓦解的洞穴,腳下是地崩山摧的懸崖,在隆隆不絕於耳的震顫聲中,令人生出窮途末路的絕望感。

    “我今天真的是走哪哪塌,沒救了。”杜樂丁咬了咬牙,把蘇騰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我背你下去,你忍著點。”

    機甲自毀的爆炸讓他們倆脫離了“虛”之絕境,沒想到一睜眼又要麵對另一個逆境。洞口之下並沒有可以行走的山路,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峭壁上爬下去。

    坐以待斃不如鋌而走險,即便這一路下去他倆可能墜落懸崖,又或者中途蘇騰堅持不住,但眼看著巨腹山這座空殼即將崩潰,呆在這裏也無異於等死。

    蘇騰:“臂甲。”

    “哦對了,臂甲。”杜樂丁轉動戒指,鱗片般的光芒一片一片的沿著杜樂丁的手蔓延,直到包裹住他的肘部,最後變成了閃動著冰冷光澤的臂甲,“這樣爬下去會省點力氣。”

    蘇騰搖搖頭,示意杜樂丁抬起手臂對準擎立在山間的“鳥居”,按下其中一個按鈕。隻聽“咻”的一聲銳響,一道銀色流光箭矢般朝“鳥居”射去。

    杜樂丁不禁咋舌,臂甲發射出去的是鉤索,前端子彈一樣的金屬頭射進木梁後,立刻彈出倒鉤將其牢牢抓住。

    杜樂丁扯了扯鉤索,確認極其堅固,真的忍不住想要抱一下蘇騰,卻見蘇騰已經向他張開了手臂。

    蘇騰蒼白的嘴唇微微發抖,他所忍耐的痛苦,肯定比旁人所能想象的程度還要劇烈百倍。杜樂丁心裏又苦又澀,手上的動作近乎於溫柔,小心的摟住了蘇騰的腰,咬咬牙道:“你可抱緊了,掉下去就真完了。”

    蘇騰默不吭聲,也不知是實在沒力氣了還是沒心情迴答,隻是收緊了摟著杜樂丁的手臂。

    杜樂丁深吸了一口氣,在山洞塌陷至腳下之際,縱身跳了下去。

    風聲急速煽動著耳膜,天空和山林在視線裏匆匆滑過,杜樂丁情不自禁的唿嘯呐喊,在刺激的飛躍中精神亢奮。

    繩索自動收縮,他們距離“鳥居”越來越近,隻見樹木斷裂縱橫的林子裏蹦出一輛野馬一般的越野車,馬達轟鳴著竄到了“鳥居”下麵。

    地

    麵已經開裂,一條條樹根從深埋的泥土中混如崩裂的鋼筋,猛的抽拔上來,帶起一道道勁風。“鳥居”哢嚓作響,層層斷裂,眼見著木梁即將倒塌,杜樂丁再度按下按鈕,鉤索的倒鉤縮迴,繩索又收迴了臂甲之中。

    杜樂丁摟著蘇騰跌落在地,怕碰到他的傷口,硬是咬牙沒用翻滾來緩衝墜落在地的重力。

    蘇騰體重可不輕,杜樂丁感覺自己就像是漢堡中間那層肉餅,幾乎快被壓扁。他顧不上管自己傷到哪裏沒有,扶著蘇騰鑽進了越野車。

    車裏的空間頓時被填滿,而且還擠滿了傷員。周如許二話不說,再度發動車子,在震蕩搖晃的山林間“貼地飛行”,從車窗裏傳出一陣陣的哀嚎和呻丨吟。

    杜樂丁喘了口氣,視線從車裏每一個人身上轉過,詫異的說:“查理呢,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奈特已經陷入半昏迷,無法迴答他的問題。竇樂道:“好像被你的‘老大’擄走了。”

    查理在那幫雇傭兵麵前,毫無抵抗能力,隨便一抓就可以輕易帶走。可唐辛他們帶走查理做什麽,難道是想從查理口中問出他們一行人的來曆和目的?

    杜樂丁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對,若是唐辛真的在意,早在抓到他的時候就盤問了,何必等到一切都結束之際再多此一舉,讓他們留在山裏等死不是更實際嗎?

    周如許道:“先別急。我們來時的那條路是唯一能夠離開山林的路徑,他們絕對也是往畢方鎮的方向走了,等離開這一帶,我們肯定能追上去。”

    畢方鎮就是列車的下一站。杜樂丁心浮氣躁的迴頭看去,被掏空的巨腹山經不起如此摧枯拉朽的力量,空空的殼子已經碎落大半,瘦身成功一樣失去了隆起的巨腹。

    山裏的地下水洪流般衝了出來,他們經過的那條河頓時水麵暴漲,轉眼間便淹沒了附近的地麵。那些看似輕飄飄的匣子卻始終沉在水底,好像有著水流無法承載的重量。

    一團黑中帶綠的東西隨著湧動的洪流滾落山間,粗長漆黑的幾條長足正瘋狂的揮舞,妄圖扒住坍塌的山體,卻隻是徒勞的造成更為劇烈的山崩。

    他不由得想起被當成“魚餌”時在巨怪體內看到的黑影,應該就是困住他和蘇騰的棺材匣。在水中聽到那陣歌聲之後,他倆就像是穿越了異次元時空般從實境中進入了虛境裏。

    棺材匣裏的屍體,或者說那個人,究竟是死是活?如果真是活的,豈不是已經活了幾千年?想到這裏,

    杜樂丁十分慶幸睜開眼睛之後,身邊除了蘇騰再沒有其他人,否則那絕對是個老妖怪。

    可那人嘴裏塞著的,究竟是什麽?會是表明他身份的東西,還是關於兆國的線索?

    杜樂丁不由得有些遺憾,這一切的謎底,恐怕都要隨著巨腹山的崩塌陷落,深埋地底了。他們無功而返,還損傷慘重,看著一車傷員,再想到下落不明的查理,杜樂丁死裏逃生的那點亢奮,立刻被失落取代了。

    饒是他生性樂觀,自我調節機製也沒啟動的那麽快。他隱隱歎了口氣,就聽蘇騰說:“在想屍體口中的東西?”

    他的心事被蘇騰犀利的戳穿,卻立刻換上一副滿不在乎的表情:“活著最重要了,這次找不到線索,還有下次,倒是你的傷……”

    他話音未落,就見蘇騰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黑色的絲綢袋子,低聲道:“機甲自毀之前,我把它從屍體口中取出來了。”

    杜樂丁眼前一亮,盤桓在心間的遺憾和消沉頓時去了一半,情不自禁的笑道:“蘇總裁真是深得我心!”

    這裏麵的東西至關重要,再加上那些岩畫和壁畫的內容,應該能夠得到不少線索,杜樂丁可就指望它了。

    他伸出手去想接過絲綢袋子,蘇騰的手指一鬆,袋子掉到了他們腳下。杜樂丁一愣,還沒來得及彎腰去撿,蘇騰的身體便重重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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