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等人在白家村安定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開始張羅他們的賣鹽大事。


    本以為能像原來倒買倒賣般順利,等第二天梁川睡醒了才發現,這個村子壓根什麽都沒有。


    提純細鹽,他們需要原材料,但是這裏不要說鹽了,一間像樣的店鋪也沒有,村子是傳統的農村,家家戶戶隻會種地,不會營商。


    白保正的酒倒是好酒,雖然大部分進了梁川的肚子,但是真的不會讓人覺得有什麽不舒服,睡醒了沒有酒氣,更不會頭暈口渴,實在是難得的真釀!


    不怪梁川見識少,隻怪後世的假酒太多,便是真酒其中的添加劑也有不少,比這等古法釀造的純糧食酒,相差太遠!


    「村子裏沒有賣鹽的!」


    梁川想買鹽都沒地方,一大早儂幺就騎著馬在村子裏轉了一圈,別說賣鹽的了,連賣菜的也尋不著!


    村子小得可憐,家家戶戶都是自給自足,天一黑關上門,天一亮就種一點作物,有的進山打獵,商業在這裏簡直比保護動物還要稀有!


    梁川聽了儂幺的匯報,當機立斷去找白雲山。


    來大理的時候,馬上帶著不少的細鹽,這批鹽要賣是肯定的。


    但是梁川不急著出手,他關心的是如何開源!


    要是沒有地方買粗鹽來提純,那他們隻能重新返迴廣源州去買鹽,一來一迴可能秋天都來了,還怎麽辦事情?


    隻能在大理看看哪裏有市集,就地取材。


    梁川進了白保正的屋子,老人家裏沒幾個年輕人,一大早都進山去采草藥了,隻有白雲山腿腳不便,留在家裏。


    「保正爺這裏哪裏能買到鹽?」


    白族比儂侗苗瑤彝這些民族漢化的程度都要高,或許是因為在大理國轄下的緣故。大理除了是吐蕃的蕃國,其他的各項規章製度基本都是承襲唐製,從唐朝一直沿用下來,服裝不一樣,其他的就是徹徹底底的漢人。


    大理段氏自己就是白族人,而他們除了這個白字,其他的就跟漢族沒有區別。


    段氏家族也不敢讓這些少數民族的土民過度獨立,一旦獨立到一定的程度,他們就要分離出去,這是任何一個統治者都不願看到的場麵。


    聽聞梁川詢問,白保正忙問道:「是不是昨夜的酒菜太清淡,不合口味?」


    白家村的人還真是實在!


    讓人住家裏白吃白喝不說,竟然還擔心人家吃的不夠味!


    民風淳樸的白族人,應該說是附近的這些人都是這麽淳樸,他們知道出門在外的苦,也沒有受過外人的欺騙,自然對這些外來人都是好感。


    比較起來,廣南的人就不一樣了。


    南來北往大部分都是漢家人,先是被那些無良的漢家女幹商狠狠地坑了一筆,然後南麵的南越人也來了,南越人不騙,他們直接搶!一來二去廣南人就成了別人的盤中餐,都是處於受欺負的地位,誰會對外來人有好感?


    昨天夜裏東西梁川沒吃多少,這白族人大部分吃的也是一般的家常菜,就是山裏的野味不少。


    而且有一點,梁川發現,他們的菜裏麵有不少的菌子,裏麵竟然有鬆茸和蟲草。。


    白家村的當地人他們就當成很稀鬆平常的菜,加進去而已!梁川一眼就發現了菜裏麵的這些好東西,別人看到這些東西都是移開筷子,就梁川一個勁地盯著猛吃。。


    「口味不錯,就是我們這趟來本就想買點鹽巴迴去,家裏人急用!」


    鹽嗎?白保正狐疑地掃了幾個人一眼,眼中閃過一絲不信,語氣卻是感同身受一般,有些急道:「怎麽迴事,你們廣南的鹽價現在這麽貴了嗎?」


    話外之音就是,你們


    廣南的鹽這麽貴?逼得你們必須跑到這大理來買?吃太飽了?


    老保正管是看明白了,這幫人嘴人說是來販點小東西的,可是身上帶的東西完全沒有看到,早引起他的懷疑。


    現在不用講他也明白了,這幫人是來做什麽的。


    梁川還沒有話說,老保正就開始迴憶起當年的往事。


    「咱小的時候,我們這地方不要說鹽貴不貴了,想買都沒有地方買,那會兒你們大宋新定,好像是太宗皇帝在位的時候,鹽價那是真的良心,許多的大理人都偷偷跑到大宋去買,就你們從雪山翻過來的那條路,還是我們白族人走出來的!」


    時間已經過了不少年,老者還記得當年的往事,說起來神情中帶著無限的感慨。


    「那時候我們都是偷偷去最寧府買土,然後用馬匹還有騾子運到廣南,最後再換成錢把鹽運迴來!」


    買土?


    這是什麽操作?


    「大宋還會缺土嗎,你們運土過去有人買?」


    白保正得意地一笑,語氣裏不住地唏噓道:「這我們就不懂了,反正那時候可搶手了,而且一般人還不能買,隻能是廣南的土司和官府的人才能接手我們運過去的土!」


    梁川聽得越發糊塗,古代也沒聽過這門生意才是。


    「沒想到現在大宋竟然這麽亂,亂世鹽價才會逼人,都把你們儂人逼到這境地了!」


    老保正又是一番感慨。


    梁川正想要解釋,想想還是算了。


    這些人不明白自己所圖和目的這才是對自己最有利的,這樣他們也不會對自己有非份之想!


    「家裏的幾頭牲口吃鹽多,不多備一點,這個冬天怕不好過。」


    冬天讓人來翻過這座雪山,不要說人受不了,就是他們騎過來的滇馬也受不了,到了冬天山上的氣候很可怕,低溫會奪走人命,山上因為積水結冰,撐開了石縫,導致落石和雪崩,對於旅人來說也是致命的危險。


    為了牲口吃的鹽,翻過這座雪山,誰都認為不值得。


    白保正可不是傻子,給牲口吃的這麽遠來買圖什麽,肯定還是為了人吃的鹽巴!


    活了一輩子的老人最知道,買了鹽再帶迴去,雖然不是什麽驚天的大事,也是驚天的大罪。


    不管是他們大理,還是南方的大宋,夾帶私鹽,就能砍頭。


    儂人跑到大理國來買便宜的鹽,這就是走私。


    多少人為了一口鹽,冒著殺頭的危險,當年他們就是這樣一路走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活下去!


    白保正沒有多說話,看著梁川這幾個人,雖然梁川的酒量好,但是其他人歪瓜裂棗,一個眼睛隻會眼著天上,一個三棍子打不出個悶屁,還帶著個小娃娃,能幹出什麽壞事來。


    白保正甚至都在想,這幫人也不容易,都成這樣了還要千裏奔波來倒騰鹽。。


    「我們村子裏肯定是沒了,你要買的話,隻能去最近的最寧府,那裏有!」


    好人做到底,白雲山想到了當年艱苦的日子,如今風水輪流轉,大宋人也要吃這份苦,於心不忍的他給梁川指了這條路。


    「最寧府,遠不遠,好不好走?」


    「從我這裏出發往東北方向再走兩天吧,那裏就能看到最寧府,否則你就要往大理城方向去,這路途可就遠了,也不容易能買到你們想要的鹽巴。。」


    我們想要的!


    梁川與白保正的眼神交換了一下,兩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多謝保正爺指點,我們這就出發!」


    臨走梁川留下一點錢道:「對了保正爺,方便的話我們現在住的這屋子我就跟您租下


    來了,過幾天說不定我們還要再路過,到時候還要再討擾保正爺。」


    保正爺一聽有些不高興地道:「說的這叫什麽話,出門在外都不容易,我跟你這般年紀的時候,睡過不知道多少野地,這身子骨就是那時候落下的毛病,咱們吃過的苦能體會是什麽滋味,沒必要互相為難!」


    「這個是必要的!您就不要跟我們客氣了!」梁川堅決把錢留了下來。


    保正推了幾下,也就不再客氣。


    「狄青你要去最寧鎮的話,那裏有一位阿月部的牧民,也是白族人,是我幾十年的故交,你到時候報上我的名字,興許會有點用!」


    梁川一聽,一股暖意湧上心頭。


    他這是頭一次到達大理,來到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異世界,見識過殘暴的南越人,也見識過苦中作樂的儂人,如今遇到這幫白族人,讓他感受到了什麽叫作人間自有真情在,白保正與他非親非故,這兩天下來,可是受人家不少的恩情!


    將來這人情可怎麽還啊!


    白保正沉吟了幾下,喃喃道:「叫白戎,好些年了,都快忘了這老家夥的名字了!」


    梁川怔了怔也應道:「保正爺這份恩情,小子一輩子忘不了,我也鬥膽問一句,小子何德何能讓保正爺對我們這幫人這麽好!」


    保正苦笑了一聲:「看到你們就想到當年的我們,都不容易,不為別的,咱們都是討生活的人,老頭子我眼見不得你們這般為了生活用命!」


    他歎了一口氣道:「當年我們白族人為了到廣南買鹽,雪山下可是埋了我們不少人族人的屍骨,要是沒有你們廣南人的幫助,我們可能也活不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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