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鴻漸滿身是傷地從大陣裏爬出來,怒瞪向一旁的抱撲真人,“師父你最後那個萬劍歸宗陣是來真的啊?!”

    “連禮的強硬你也是知道的,不好好訓練你怎麽去修士大會上給我漲麵子?!”抱撲真人喂給薑鴻漸幾顆丹藥,理直氣壯地道。

    “修士大會重在術法交流……”薑鴻漸被抱撲真人一瞪,無奈道:“我這一次的修煉算是完了吧?等我休息一天,明天再進陣。”

    “可以,放你一天,好好體悟一下在陣內的心得,尤其是你攻擊手段有些浪費!”

    “知道了。”薑鴻漸有氣無力地應道,他舒展了一下手臂,招唿都不打一聲直徑就迴了吉羽峰。盤坐在雲床上,薑鴻漸將陣內所得都梳理一遍之後,這才招來掌事詢問了許壹的事情,得知許壹也被扔進陣內曆練後他難得的升起一股同病相憐之情。

    可憐的是再怎麽躲,這訓練還是要繼續。這次薑鴻漸甫一站在大陣前就感受到一股尋常難見的鬼氣,他看向身邊的抱撲真人,問道:“這次換鬼修了?”

    “神兵門雖然說是魔修門派,然而他們喜歡玩的什麽傀儡啊這些都透著鬼修的影子。觸類旁通,你把他們的根兒鬼修摸透了,自然就不怕他們了。”抱撲真人給了他一個小小的玉牌,“這個給你,能夠護住你心神的。”

    “那徒兒多謝師父體貼了。”薑鴻漸拿過玉牌,閃身進入陣中。

    ******

    對於修士而言,十年二十年,乃至百年都不過如同白駒過隙,眨眼就沒了。許壹感覺到大陣禁製放鬆,從陣裏出來,第一眼見到的仍是站在外麵的俞朝宗和明澄劍君,這和他進去時一樣的場景不免他產生了些許恍惚之感。

    明澄劍君審視他一番,見許壹渾身靈息磅礴澎湃,他滿意地點點頭,“不錯,這二十年還算沒有荒廢。”

    許壹嘻嘻一笑,道:“師父看過了那我去閉關了?在陣中時心有所感,似是要突破進階了。”

    “去吧。”明澄劍君揮揮手。

    許壹在陣內曆練的時候,不止一次感覺到融合期的壁障裂開了縫,隻是每次想突破時又覺得差了那麽一點。直到最後一次,當許壹在萬劍歸宗大陣中以命相博的時候,突然心境上得到了質的飛躍。若說開光是悟性開竅,進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那麽融合則是“身與神融”、“心與念融”、“精與識融”,用佛修的話來說,即是由末那識轉為阿賴耶識,再由阿賴

    耶識轉為阿摩羅識的過程。

    許壹在開光圓滿停留的時間足足有四十年了,說得上是積累深厚。再加上之前在靈虛塔中的感悟,他僅僅是花費了一年時間就進入了融合期。隻是一想到明澄劍君之前所說的金丹什麽的,他一狠心,沒有出關,反而繼續打坐修煉。

    就在他修煉的第六年,周慕庭和顧橋過來找他了。

    周慕庭和顧橋領著薑羨倪,在青山宗的門口遞了牌子,先是打聽了一下薑鴻漸的近況,再是探聽了許壹的住處,得知他倆都在閉關,他和顧橋都鬆了口氣。等到了問道峰上,周慕庭和顧橋在許壹閉關地外麵徘徊半晌,仍是沒有叩響陣法。

    倒是薑羨倪睨了他倆一眼,果斷地敲響禁製,給裏麵的許壹穿了信。

    “你們怎麽碰到一起去了?”許壹免不了好奇地問道。這三人組合太詭異,周慕庭家在天音城,薑羨倪卻是菰城人,而且他們兩家還暗暗有些不對付,現在卻湊到了一起,真是奇怪。

    “有點事,”周慕庭吞吞吐吐地,“你…你和薑鴻漸最近都在修煉?”

    “嗯?對啊,怎麽了?你們三個怎麽認識的?”許壹一掐靈訣,幾人身下出現幾個蒲團,“坐著說話吧。”

    “塗聖星介紹我們幾人認識的。”顧橋臉色異常嚴肅,“其實我們過來是有事要跟你說,你做好心理準備。”

    許壹為幾個人的態度覺得好笑,他活了這麽多年了什麽事情沒見過,用得著這樣?

    “什麽事,說罷。”

    “薑家……”

    薑羨倪打斷周慕庭,朗聲道:“薑家被滅門了。”

    “什麽?”許壹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手上拿著的玉簡頃刻就被捏成了粉末,“薑家被滅門了?!怎麽可能?!”

    薑羨倪臉上有些失神,顧橋握了握他的手聊以安慰。周慕庭則開始講解起來龍去脈來,從薑家弟子頻頻死亡,講到了五年的平靜時光。

    原來這五年,不過是隱藏在暗處的陰謀者的玩笑罷了。等著薑家人都放鬆下來的時候,薑鴻藻及其兩個叔伯都消無聲息地死在了外麵。這時候薑家再一次草木皆兵,全神戒備,隻是那暗處的人亦是沉寂了下來。

    這就像是貓捉老鼠一樣,不把老鼠捏死了,一次次地給它機會,讓它以為它可以逃出去。然後貓再在老鼠真正要逃出去的時候一口吞了它。命運或者說暗處的那方對待薑家就如同對待這隻可憐的老鼠一般無

    情,他們一次就殺那麽幾個人,然後等待幾年,等著大家都快忘了這創傷的時候,他們再次行動。他們要讓薑家永遠籠罩在那恐懼的陰影之下。

    許壹聽完周慕庭所說的沉默良久,以薑鴻漸道侶的身份道:“那要多謝你們收留了薑羨倪了。”

    哪知道周慕庭搖搖頭,猶疑地說道:“薑羨倪…似乎……薑羨倪的情況很奇怪,他會有危險,但是在危險裏總有那麽一絲生機。”

    許壹抿緊了嘴唇,看著薑羨倪憔悴地臉,“你以後有什麽打算?”

    “我不知道,”薑羨倪的聲音非常的迷茫,“我父母說起來並不是沒有機會活下來的。”

    他沉鬱地歎了口氣,“我母親叫我以後好好修煉……她似乎在最後知道了什麽內情,說是薑家自己造的孽,這是報應來了。”

    許壹不知道該迴些什麽,隻能埋頭撣掉衣服上的粉末。

    又是長長的無言,最後還是顧橋道:“我和慕庭這次就是把薑羨倪送過來,既然交到你手上了,我們就先迴去了。如果東陸那邊有消息我們再告訴你。”

    “多謝周、顧道友兩位道友了。”許壹起身極為鄭重地向他倆到了個謝。

    周慕庭搖搖頭,看了看一旁魂不守舍的薑羨倪,“你想想這事怎麽跟薑鴻漸說吧,要不……等修士大會之後再說?”

    “我想想吧。”許壹蹙眉,這時候薑鴻漸正在訓練,要是突然之間知道了這個消息……盡管他和薑家親緣淡泊,許壹還是怕他會難過。他揉了揉眉心,惆悵地道:“先等他出關吧……總之,多謝二位道友了。”

    周慕庭和顧橋走了,許壹這才有機會細細打量了一遍薑羨倪。他瘦了許多,身上那股誌氣昂揚、活潑向上的感覺沒了,整個人變得陰沉沉的。真是愁人,許壹在心裏哀歎了一句,他拉著薑羨倪坐下,也不說話,就這麽靜靜地握著他的手。

    薑羨倪的眼眶在許壹的注視下慢慢地變紅了,最後終於撲倒許壹的身上大哭起來。他哭得難看極了,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大張著嘴,偶爾還有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就像是三四歲被搶了玩具而心疼得不得了的小孩子一樣。

    許壹的手掌輕輕地撫過薑羨倪的背脊,在他抽噎的時候一下一下的拍著。一炷香後,薑羨倪終於收拾好了情緒,他身上的陰沉感淡了很多,聲音聽起來亦是有了生氣。

    “謝謝你。”薑羨倪道。

    “沒事,”許壹的心裏泛上了一

    種難言的酸澀,薑羨倪好像忽然之間就成熟了許多,“我帶你去找薑鴻漸吧?”

    薑羨倪笑了笑,是那種大人間充滿了理解的笑容,“我哥不是要參加修士大會嗎?這種事情等之後再說吧。”

    那種酸酸地感覺再一次襲上心頭,許壹拉著他,“這事聽我的。”

    許壹直接去了百崇峰,抱撲真人和薑鴻漸在訓練,暫時隻能見到陳鶯。大概是許壹的表情太過難看,陳鶯連許壹身邊跟著的是誰都沒問就帶著他們兩個去了後山。

    “你怎麽帶著人過來了?”抱撲真人靠坐在樹下搖著一把爛了的蒲扇,麵前的紫砂小茶壺裏的水咕嚕作響,“這是誰?”

    許壹看了一眼識趣自己離開的陳鶯,拉著薑羨倪在抱撲真人對麵站定,“這是薑鴻漸堂弟,薑羨倪。”

    一聽到這個人是薑家來人,抱撲真人多打量了薑羨倪兩眼,語調裏說不出是歡迎還是不歡迎,問道:“薑家過來的,找我徒弟有事?”

    薑羨倪對情緒感知很敏感,他敏銳地察覺到抱撲真人對他這個“薑家人”不大歡迎,便埋著頭沒說話。由許壹代為答道:“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薑師兄說。”

    薑家自從薑鴻漸傳出天才之名以來,沒少找他討要丹藥。抱撲真人以為這次有是類似的事,他心裏不屑,麵上卻不顯,隻是說:“等著薑鴻漸出來再說,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他的修煉重要。”

    許壹隱約有點明白抱撲真人這是在替自己的徒弟打抱不平,可是這次還真的不是簡單的事,他唯有異常認真地再次說道,“這次的事情非比尋常,真的是現在、馬上、立刻必須要見到薑師兄。”

    抱撲真人亦是發覺了許壹格外嚴肅的態度,想到這事既然他都出麵這麽說了,應該不會是之前的那種糟心事。秉承著“許壹跟我一樣護著鴻漸”的想法,他手上動了動,放開了大陣。揮袖道了句“你們在這說話吧,我先走了”就隱去了身形。

    許壹看著薑鴻漸從陣中緩緩走出來,他的左臂上有一小塊傷痕。僅僅是和薑鴻漸的一個對視,就讓許壹在過來的路上演練了千百遍的句子卡在喉嚨裏吐不出來。

    “怎麽了?”薑鴻漸自然而然地摟住許壹的腰,看著薑羨倪。

    許壹深吸一口氣,緊緊握住薑鴻漸的手,平靜地道:“薑家被滅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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