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後的早上,礦機各生產班組上班,換了工作服以後,班長召集大家開班前會,就把小劉的情況,和大家說。


    班長說完了小劉的情況,就說職管會的意見。既然我們成立了職管會,目的就是為廣大職工說話,爭取應有的權利,那麽,咱們所有職工就都是一家人,都是兄弟。


    小劉也是咱們的兄弟,他有困難,咱們就該幫助他。職管會的幾個常委,和車間、工段的領導,都捐款了,生產部的幾位經理,還把自己一個月的工資都捐出來,給了小劉。


    咱們生產工人呢?願意獻一份愛心,想捐款就捐,不想捐職管會也不強求。隻是告訴大家一聲,希望大家都伸出手來,幫小劉一把,讓他度過這個困難。


    有的職工就說,自己發這點工資,自己一家人吃飯還不夠呢,哪有那個本事幫別人?就不打算出錢。


    大多數的職工,還是願意捐款。愛心大家都有,隻是收入不高,能力有限。


    有人就把當天的早飯錢捐出來,明天早上起來不吃早飯,為了小劉,餓上一頓。


    多數人手裏總有個三塊五塊的,就都拿出來,交給班長。


    班長把從班組裏收到的錢斂在一起,列了名單,交到工段長那裏。工段長再把整個工段的募捐交到車間,車間又交到馬友寶那裏。最後,這錢就都到了張主任手裏。


    姚遠的總經理辦公室,營銷部和杜娟的後勤綜合辦公室,大家都捐了錢,也都匯集到張主任那裏。


    張主任讓辦公室的工作人員清點捐款,把捐款人登記造冊,心裏卻很激動。


    誰說這個社會在一天天變的冷漠?起碼,礦機人的心沒有變冷漠。這滿滿一桌子的,花花綠綠的紙幣,就代表著礦機人那一顆顆火熱的心啊!


    他迴礦機是迴對了。這個地方,還有希望,他的工作,也就還有意義。


    他去銀行,把所有募集到的資金,存成一個存折,又買了些奶粉、煉乳和水果,去醫院看望小劉和他的媳婦。


    小劉自打把工段長辦公室給砸了,就再沒有上班。他也知道,自己鬧的過份了,工作肯定保不住了。媳婦還在住院,每天都得花錢,他還把工作給弄丟了,心裏也是十分後悔。


    可事情已經辦了,後悔也沒有啥用處了。


    媳婦病情穩定,從重症監護室轉到普通病房,他就在醫院裏守著媳婦,說是為媳婦跟廠裏請了假。


    他不敢說自己在廠裏幹的事。為給媳婦治病,已經欠了一屁股的債,再讓媳婦知道,自己一時犯渾,把工作都弄丟了,還不把病中的媳婦給氣出個好歹來呀。


    手裏已經沒錢了,他就和媳婦商量,反正危險期已經過去了,不如幹脆出院,迴家裏養著吧?


    媳婦也知道男人難,手裏沒錢,能借的都借了,也就同意了。小劉就去找醫生。


    那時候的醫生還是很負責的。小劉媳婦這個情況,還需要輸液治療,隨時觀察,出院怎麽能行呢?萬一傷口感染,命就沒了!


    小劉讓醫生這麽一說,就猶豫了,迴到媳婦住著的病房裏,坐在媳婦身邊,一聲不吭。


    媳婦問他醫生怎麽說?小劉也是半天沒言語。


    被媳婦追問急了,就說:“你還是安心在這裏住著,下午我媽來了,讓她看著你,我再出去想想辦法。”


    媳婦的眼淚就下來了。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哪裏還有什麽辦法?


    小劉平時人老實,話少,性子也倔。可是,他是真疼自己的媳婦,這個媳婦知道。


    媳婦是農村戶口,平時靠在城裏打些零工補貼家用。小劉總怕媳婦累著,下班迴家,總是搶著替媳婦幹活,小夫妻日子過的,很是恩愛。


    媳婦懷了孩子,小劉就不許媳婦出去幹活,讓她在家裏養著。


    可是,男人廠裏效益不好,工資不高,一天下來也很辛苦。媳婦舍不得讓男人太累,就仍舊拖著笨重的身體,背著小劉,出去幹活。


    貧賤夫妻百事哀,偏偏屋漏又逢連夜雨,誰成想,夫妻倆攤上這麽場大病,孩子沒保住,媳婦小命也差點搭進去。


    媳婦不想再難為小劉,就哭著說:“你把大夫喊來,我和他說,咱們不住院了,迴家養著,生死有命!我要是命裏該死,你就讓我死,你再娶一個身體好的,我不想這麽著拖累你。”


    小劉就找毛巾給媳婦擦眼淚,邊擦邊說:“你看你,胡說什麽?你本來就有病,肚子上的刀口還沒拆線,你這樣哭,那不更壞了嗎?不許哭了!”


    媳婦閉上嘴,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地順著腮頰往下流,她也不想死,舍不得自己的男人。可是,窮人長不起病啊!


    旁邊病床上的中年婦女也看的止不住跟著流淚,就勸小劉媳婦說:“可不能賭氣不治病呀。再難的坎兒,咱們咬咬牙總能撐過去,命沒了,就啥都完了。”


    小劉媳婦就又哭著說:“可我們闖不過去了,能借的錢都借了,這麽多的醫療費,我們實在是承擔不起了!”


    小劉說:“這個姨說的對,你別哭,安心在這裏治病,我一定能有辦法借到錢,你不用操心。”


    嘴裏這樣說,心裏卻著實犯愁。上哪兒借錢去呀?實在不行,就得想辦法去偷,去搶了。


    就在這個時候,病房的門開了,張主任提著一大堆東西進來了。


    小劉認識張主任,可乍一看見張主任,卻不知說什麽好,隻是從凳子上站起來,傻傻地看著他。


    小劉媳婦不認識張主任,但夫妻恩愛,她十分懂得小劉。看小劉的表情,就知道來人應該是他廠裏的領導。可小劉不說話,她也不知道怎麽稱唿人家,也沒法說話,隻好和小劉一樣,愣愣地看著人家。


    張主任倒很隨和,從從容容,把提著的東西放在病床邊的櫥子上,轉頭問小劉:“這就是你媳婦吧?”


    小劉就有些不好意思,嘴裏尷尬地迴答說:“是,是。”


    張主任這才迴過頭來,對小劉媳婦說:“我是礦機管職工生活的,我姓張。受我們礦機姚總委托,今天特意來看看你。”


    小劉媳婦靈活些,趕緊就說:“謝謝領導,領導您趕緊坐。”就招唿小劉,“你趕緊讓領導坐下呀!”


    小劉這才反應過來,把凳子放到張主任跟前說:“張主任你坐。”


    張主任坐下,詳細問了小劉媳婦的病情,又囑咐些安心養病的話,這才說:“本來呢,是早就應該過來看看你。可是,你生病住院這事兒啊,小劉沒跟廠裏說。等我們知道了,廠裏又出了點事兒,就拖了兩天,你不會怪罪我們吧?”


    一個普通工人的妻子生病,廠裏還能派領導過來慰問,這年頭就算很有人情味兒了,小劉媳婦感激都來不及,哪裏還會怪罪人家?


    又說會子話,張主任就從兜裏掏出一個存折來,遞給小劉媳婦說:“我晚來這幾天呀,也是知道你們有困難,在廠裏呢,和大家一起商量,幫你們解決困難,拖了幾天。


    我們礦機現在還困難,可是,小劉是我們的職工,就是我們的兄弟,你們遇到困難,我們不能不管。


    廠裏職工們聽說了你們的事,大家就一起募捐,每個人都出一點,替你們湊了這些錢,我把它存到銀行裏,給你們弄成了個存折。


    這些錢呢,你們先花著。要是還不夠,小劉你再和廠裏說,我們再想辦法。”


    小劉媳婦遲疑著接過那個存折來看,裏麵竟然有一萬三千多塊錢。


    九十年代初,這就是一筆巨款啊!小劉媳婦做手術搶救,總共花了一萬冒頭,這些錢,連後麵的住院治療都夠了。


    一個效益那麽不好的工廠,大家日子都困難,卻能給他們募集這麽多錢,把他們沒法解決的困難給解決了。小劉媳婦就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流著淚把存折又遞到小劉手裏。


    小劉看著那個存折,慢慢地就哭了,一下就衝著張主任跪了下去,嗚咽半天說:“張主任,你是我一家的救命恩人,我這輩子做牛做馬,都沒法報答你的大恩大德!”


    張主任就趕緊把小劉給攙起來,讓他坐到床上,然後才說:“小劉啊,你不要感謝我,這是礦機所有職工的心意!”


    說到這裏,就從帶著的包裏,拿出一個本子來遞給小劉說:“你看看,這是捐款的職工名單。礦機所有的職工都給你捐了錢。小劉你得記著,你是咱礦機的一員,是咱們的兄弟。是兄弟大家就得幫你。不隻是你,礦機所有的兄弟,遇上困難,咱們都得互相幫助,你說對不對?”


    小劉攥著那個本子,一個勁點頭,然後就隻知道嗚嗚地哭了。


    小劉媳婦就哭著說:“我們感謝礦機領導和大家對我的關懷!要是沒有你們,我們真就活不下去了!”


    張主任把毛巾遞給小劉媳婦說:“安心養病,不要激動。”


    這時候,臨床的中年婦女感慨說:“你們礦機真好啊。現在哪兒還有這麽好的單位,還記掛著自己的職工?職工家出了這樣的事,能來個人看看就算燒高香了,還給送錢?想都不敢想啊!別說這還不是廠裏的事,就是職工在廠裏出了工傷,廠裏都不願意管呢!”


    張主任就接話說:“我們礦機不一樣,我們是一個集體,一個大家庭。自家的弟兄出了事,我們怎麽會不管呢?”


    迴過頭來,又對小劉媳婦說:“我拖到今天才過來,其實啊,跟你們小劉也有關係。”就問,“你知道你出事以後,你們小劉都幹了什麽事嗎?”


    小劉媳婦愣愣地看著張主任,疑惑地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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