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倆閨女,完全就是兩種打扮,薑姨感慨起來就沒完了,對著抗抗說:


    “小時候吧,家裏窮,新衣裳都得緊著你的身量做。美美就和你爭衣裳,說我有偏有向。這生活好了,你讓她穿,逼著她穿了,她反倒是不穿了。你說這個美美,這是哪根筋不對了呀?”


    這時候,姚遠就得出來解釋了。


    看著美美洗了手迴來坐下,姚遠就對薑姨說:“媽,她們姐倆職業不一樣,穿戴打扮自然就不一樣,這也沒啥好奇怪的。


    三中全會以後,社會上人們的思想解放了,大家都在追求更美,更新,更時尚的生活,這衣裳一年一個樣子。


    我們又是做時裝的,抗抗就得穿的時尚一些,這也算是一種廣告。”


    廣告這個詞,薑姨已經理解了。那時候電視裏已經有廣告了,隻不過沒有現在製作的這麽漂亮,好多還是跟寫大字報差不多,弄一張大字紙放在屏幕上,然後配上音就完了。不過,這耽誤不了讓薑姨知道啥叫廣告。


    姚遠繼續說:“媽你想想,抗抗要是穿成美美的樣子,人家顧客還願意買我們的衣裳啊?你自己都穿的亂七八糟,你的衣裳能好到哪裏去?


    所以啊,美美剛才那句話就對了,礦機女工想買流行時裝啊,就得先看抗抗穿什麽。抗抗穿的是咱們自己品牌的衣裳啊,她們想買和抗抗一樣的衣裳,就得去咱們的專賣店裏買,咱們不就掙錢了嗎?


    現在啊,好多顧客都是先跑到我們那裏去,看抗抗穿啥衣裳,或者自己相中了啥衣裳,讓抗抗穿上看看,覺得滿意了,才去專賣店買。


    抗抗穿這樣子,是為了給咱掙錢呢!滿城裏,誰不知道抗抗服裝公司有個漂亮老板娘啊?我都為抗抗驕傲!


    我們賣的都是高檔衣裳,顧客也都是這城裏有頭臉的人物,抗抗也隻能天天穿高檔衣裳啊。


    媽,你看抗抗穿這樣好看不,漂亮不?這不就行了?抗抗就得穿的像個貴族才成呢!”


    薑姨聽了個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她明白了,抗抗穿這樣是工作需要。


    她就問姚遠:“那美美呢,就非得穿的跟叫花子一樣?”


    姚遠就笑了說:“媽,美美啥時候是叫花子啦?她這是跟抗抗在一塊兒,讓抗抗穿了高檔衣裳給比的。其實,她身上這衣裳,哪一件都不便宜,都是百貨大樓最好的衣裳呢!就是樣式老氣一些。


    抗抗知道疼美美,隻要美美相中了衣裳,抗抗都是領著美美買最好的,最貴的,是不是,美美?”


    美美就用力點頭說:“嗯,我姐對我,比小時候好多了,要啥都舍得給。”


    姚遠就繼續說:“雖然社會上思想越來越先進,可是咱們廠裏那些當官的,還都是一幫老家夥啊。


    像張代表這樣的,要是美美穿成抗抗這樣去上班,你想他會高興啊?


    你忘了?我張嬸兒穿了個帶跟的皮鞋,那跟也就比半跟稍高一點,張代表就不幹了,非得逼著張嬸兒,把跟用鋸給鋸一半去!”


    說到這個,薑姨就抿嘴笑了說:“你張叔啊,就這點不好。你張嬸兒今年才四十來歲,穿個跟高一點的鞋都不行,真是個老封建!”


    說到這裏,心裏卻在想,自己在抗抗整天的攛掇下,也燙了頭,穿的皮鞋也帶跟。這要是抗抗她爸活著,估計也得跟她把頭打下來!


    這時候,抗抗就接話說:“不止這個。礦機夏天的時候就下了通知,男工不許留超過一寸的長發,女工頭發不許過肩,不許穿高跟鞋,裙子不許超過膝蓋以上,襯衣不許露內衣。嚇的劉夏連皮鞋都不敢穿,改穿球鞋了。估計都是張代表在裏麵作怪!”


    姚遠說:“不光張代表,礦機廠部那些領導,就沒有四十歲以下的,這肯定是他們集體商量的結果。”


    就轉過來對薑姨說:“媽你想,麵對這麽一幫老家夥,美美想著上去,不穿的艱苦樸素一些,能行嗎?他們就喜歡這些呀,認為隻有像他們一樣,不講究吃穿,才能和廣大職工打成一片,才能真心為職工謀利益。


    所以啊,美美在礦機當領導,也隻能打扮成這個老氣樣子了。


    不過呢,抗抗都為美美設計好了。美美頭發不長不短,又沒燙頭,真要出門需要打扮,比如見個男朋友唔的,咱公司樓下上百件衣裳,美美隨便挑著穿,抗抗再幫著美美弄弄頭發,把小臉蛋化化妝,還是大美女一個,是不是啊,美美?”


    美美就咧嘴,憨厚地笑,然後說:“我相信我姐,打扮化妝,估計全礦機她是狀元。不過我可不穿我姐這樣的衣裳,太時髦,穿上惹的大家都往這邊看,渾身不自在。”


    抗抗聽見姚遠提“男朋友”這三個字,立刻就看她媽。


    果然,她媽已經準備張嘴。這個話題提起來,估計這頓飯就吃不好了。


    抗抗立刻趕在她媽前麵,張嘴對美美說:“對了,劉夏找我好幾迴了,她在廠部跟那幫老家夥不對付,幹的不舒心,想著調到你那裏去,給你當辦公室主任。想試探你個口風,看能不能要她?其他方麵,她都打好招唿了。”


    美美說話就帶了官腔:“我這裏也不是天堂,想著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上班想幹啥就幹啥,恐怕我這裏比廠部還難混。我不會給任何人留麵子。”


    說到這裏,話鋒一轉說:“不過,劉夏工作能力還是不錯,做事不拖遝,這一點我還是蠻欣賞她。你告訴她,隻要她能改了自由散漫的毛病,我可以用她。但是,她如果改不了,在我這裏犯了,可不會像在廠部一樣,批評幾句,扣幾個工資就完了,我會直接把她調到車間幹工人!”


    薑姨剛才就想插嘴,這會兒終於逮著機會了,立刻就說:“唉喲,一個大閨女,咋變得這麽厲害啊?你這個樣子,誰敢要你啊?美美啊,你學點溫柔,和你姐一樣,說話溫和一點,慢一點好不好?”


    美美知道她媽想說什麽,直接低頭吃飯不言語了。


    薑姨就又衝抗抗去:“你不說給美美說城裏你一個顧客嗎?他爸給你馬叔當秘書長的那個,叫啥來著?”


    抗抗就假裝沒聽見她媽說話,對美美說:“那我就按你說的,和劉夏說了?”


    美美點頭說:“說吧。她在廠部是副主任,到頭了。到我這裏是正職,等於提了半級,她肯定願意。不過你最好提醒她,我說話算話。在我這裏,帶著職務下去幹工人的,可不是一個兩個。能約束自己最好,約束不住自己,來了再後悔,可就晚了。”


    那個時代,還是幹部終身製,能上不能下的。但在生產二部,美美有新規定。


    不稱職,你可以帶著職稱去幹工人。有能力的工人,也可以在沒有職務的情況下當幹部,享受幹部待遇。


    所有幹部,在位是幹部,不在位,你有職稱,廠裏按職稱給你發工資我管不著。沒職稱的,下來了也就沒有幹部待遇了,這也算是一個內部改革。


    那時候的幹部終身製待遇,類似於現在的機關編製,在編和不在編,性質不一樣。


    薑姨看著倆閨女自顧自說話不搭理她,是幹著急插不上嘴。


    要擱在前幾年,薑姨早就拍桌子了。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呀。


    抗抗在外麵,人家稱唿她“薑經理”,也是有頭有臉,認識好多市裏麵的人物呢。


    美美就更不得了,手底下連職工帶幹部,領導著兩千多人呢,是礦機有名的“薑部長”。


    薑姨隻是個普通退休工人,小老百姓一個,這身份自然而然就下來了,說話也沒底氣。


    幸好還有個姚大傻。這大傻女婿不錯,還跟以前一樣,拿她跟親娘一樣尊著,一點架子沒有。


    娘姨就隻好跟姚遠說:“上迴抗抗說的那個,你馬叔那個秘書長的兒子,叫啥來著?抗抗不說要給美美說嗎,咋沒動靜了?”


    姚遠就對薑姨說:“那個啊,不是抗抗想給美美說,是人家想通過咱,和我馬叔拉近關係。這事兒馬叔知道了,好像不太高興,我就沒讓抗抗辦。”


    薑姨就問:“那這小夥子你見過沒有,長的咋樣?”


    姚遠說:“小夥子長的不錯,比美美大一歲。”


    薑姨說:“這不挺合適嘛,你馬叔為啥不同意,嫌咱家是老百姓?我們美美現在也是幹部啊?”


    姚遠就笑:“媽,我馬叔可沒啥門第觀念。他主要是考慮那邊好像目的不好。馬叔問我,要是他不是我爸的警衛員出身,和我沒關係呢,那邊會不會提這個事兒?我一想,馬叔肯定是有警覺了,這裏邊好像有啥事兒挺複雜,咱們還是少摻合吧。”


    薑姨臉上就充滿了失望,過一會兒歎息一聲說:“美美眼看二十七啦,都老閨女啦。她又是這麽大的幹部,媽實在是找不著能和她配上的人啊!你這當姐夫的,心眼兒這麽多,咋就不能把美美給哄的找個主兒嫁了呢?”


    姚遠隻好哄著說:“媽,這事兒怨我。我光考慮著讓美美怎麽當幹部了,這方麵操心的少。不過媽你放心,今年再過年,我一定讓美美嫁出去,而且得找個好人家,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美美突然就不幹了,衝著姚遠喊:“姚大傻,我的事兒你少管!我嫁不嫁人,礙你啥事兒了呀?”


    這下薑姨就不認什麽“薑部長”了,“啪”地一拍桌子喊:“薑美美,你想幹啥,造反呢?別看你當什麽狗屁幹部,把我惹急了,我照樣揍你你信不信?給你姐夫道歉,快點!”


    美美忘了她媽的虎威猶在了,可憐巴巴地看她媽一眼,老實對姚遠說:“對不起,姐夫,我下迴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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