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抗抗雖說沒有病,可瘦弱的已經是病態了。


    在生產隊的時候強撐著,迴來了,思想上一放鬆就再也撐不住,又走了不少的路,在姚遠背上開始發燒,到了家小臉通紅,直接就是高燒的樣子,站都站不住。


    沒有辦法,大家顧不上別的,隻好再由姚遠背著她,直接去了礦機醫院。


    這下不用裝病,是果真病了。


    抗抗內衣裏縫著姚遠給她的那塊牙膏皮,去放射科一透視,醫生也懷疑她是肺結核,立刻安排住院,打吊瓶消炎,忙活一晚上,燒才漸漸退了。


    三天以後,薑抗抗病好了,穩定住,薑姨就沒有再讓她在醫院裏住下去。


    住院得花錢啊,就是按照規定,職工直係親屬半費,薑姨也支付不起費用,堅持把薑抗抗接迴家養著。


    薑抗抗的診斷證明,醫院還是給開的3型肺結核。


    當然,這跟薑姨找了相關醫生和科室負責人有關係。


    關鍵,還是薑抗抗的身體狀況。太瘦了,瘦的幾乎到了皮包骨的地步。


    抗抗從小好看漂亮,許多礦機的老員工都認得她。突然就變成了這麽一副樣子,大家都看著心疼。薑姨希望閨女迴來,大家也都希望這個過去那麽漂亮的女孩,可以活著迴到她的媽媽身邊來。


    大多數的醫護人員,都沒有過多地去在病理上做追究,很快就填寫了診斷證明。


    那時候,醫院也剛剛恢複秩序。辦因病迴城,隻要開個診斷證明,蓋上醫院的公章,也就行了,有沒有病曆的,倒是無所謂。不會像現在這樣,不但需要診斷證明,還要有病曆,病曆還必須帶詳細用藥表格和處置詳細過程。


    雖然如此,為防萬一,姚遠還是讓薑姨要病曆。薑姨又去找醫院商量,醫院又給寫了個簡單的診斷和處置過程,就算病曆了。


    在礦機醫院裏住了三天,又拿些抗菌的消炎藥,薑姨就把抗抗帶迴家養病。


    安頓好抗抗,姚遠就帶了抗抗的診斷證明和病曆,迴了抗抗插隊的村子,給她辦理迴城手續。


    這個手續到底怎樣辦理,姚遠是不太清楚的。他就直接找了知青點的那個知青隊長,把病曆和診斷證明給他看,告訴她,抗抗已經確診了,3型肺結核。


    肺結核是強傳染性疾病,知青隊長是知道的。


    姚遠就和他商量說:“就算將來抗抗好了,也會攜帶結核病菌。如果再迴來和你們在一起勞動,還是有傳染給你們的可能。所以,最好是讓她迴去,再不要迴來。”


    知青隊長明白這個道理,就讓姚遠替抗抗寫一份迴城申請,帶著他去找村裏的村長,也就是這個生產小隊的小隊長。


    姚遠在現代看過知青迴城的文學作品,知道迴城手續很難辦,覺得不保險。怕小隊長不同意,就又要求知青隊長再寫一份證明材料,讓和抗抗在一起的每個知青都簽字,證明抗抗的確是病的很嚴重。


    知青們也怕抗抗迴來了傳染他們,就都在那份證明材料上簽了字。


    姚遠又希望知青隊長能夠陪著他,把迴城材料辦完,因為他對這裏不熟悉,找人比較困難。


    那時候的人,還是比較樸實的,特別是對在一個大鍋裏吃飯的知青戰友,那更是沒得說。


    知青隊長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姚遠。


    肺結核在農村就叫癆病。農民們分不清這個病的類型,但是知道,得上這個病,在當時的醫療環境下,基本就跟得了癌症一樣,是判了死刑。


    而且,癌症不傳染,癆病傳染。


    小隊長早就聽知青們說了抗抗得病的事,也親自去看過抗抗。知道抗抗確診是癆病,二話沒說,直接就在姚遠的申請書上簽字同意,又蓋上了村裏的印章。


    看著那個鮮紅的印章,姚遠就鬆了一口氣。因為根據他從文學作品裏得來的印象,好像知青返城,就村裏這個印章最重要,其餘也就走個程序了。


    知青隊長又陪著姚遠去了生產大隊。果然,大隊長簡單問幾句,就讓會計找來印章蓋上,囑咐他們,直接去公社辦好手續,抗抗的檔案什麽的,就會通過郵遞,郵迴礦機所在的鎮上,然後去鎮上把戶口和糧食本關係恢複過來,就行了。


    去公社也就是走個手續,再說這時候天也黑了,去了也辦不成,姚遠就跟著知青隊長迴他們住的地方,在那裏和他們湊合一夜,等天亮了,再一個人去公社,把最後的手續完成。


    知青點裏也有礦機過來的知青,他們是認的姚大廈的,知道他過去是傻子,這怎麽突然就和正常人一樣了?


    姚遠知道,為了救抗抗,他把姚大傻這個掩護給丟了,就敷衍他們說,他小時候的確是傻,但隨著年齡長大,已經漸漸和常人差不多了。


    他們熟悉姚大廈,主要還是小時候,都在礦機子弟小學一起讀書時的樣子。小學以後,姚大廈就不上學了,他們也不見得就了解他以後的情況。


    小時候傻,大了逐漸正常的情況,也是有的。知青們在這裏生活,條件畢竟遠差於城裏。時間長了,新鮮勁兒一過,心情都變化很大,也沒有人過於在乎姚遠傻不傻的事情,隻是關心姚遠能給他們帶來什麽好吃的,帶多少錢,可不可以請他們喝酒,其他根本就不在乎。


    姚遠過來,當然有所準備。帶了些幹糧,還有小菜,也帶了二十多塊錢。


    當下拿出錢來,讓知青們去村裏的合作社買了酒和花生,再加上姚遠帶來的小菜,大家男男女女都湊到一間屋裏,在炕上坐著,炕席就當了飯桌,吃喝一頓。


    姚遠不喝酒,這些二十來歲的知青們卻個個酒量不俗,當晚基本都喝的酩酊大醉,吐的吐,罵街的罵街,哭的哭,折騰到半夜,才一個接一個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姚遠就去了公社,把自己帶來的所有證明和材料都交了上去。


    可是,姚遠萬萬沒有想到,抗抗的迴城手續,竟然會卡在公社裏。


    公社的辦事員收了那些材料,讓他下午上班過來拿迴執。下午過來,那個辦事員卻變了口風,說抗抗的診斷證明不合要求,必須是市醫院的證明才可以。


    姚遠就爭辯說:“我問過了,診斷證明是市級醫院就可以。我們礦機醫院是省裏確定的市級醫院,怎麽就不可以呢?”


    那個辦事員就生硬地說:“這個我不知道,我們領導就是這樣說的。她真要有病,再去市醫院看一下,開個證明不就完了?”


    姚遠解釋說:“我們再去市醫院看病,還是要花錢的,花不起呀。再說市醫院離我們太遠,薑抗抗病的很厲害,實在是去不了。同誌你就寬容寬容吧?”


    辦事員說:“這個你別跟我說,我隻管辦事。領導說不行就是不行!”


    姚遠就問:“那我找誰說啊?”


    辦事員就不耐煩說:“這個我管不著,趕緊走吧,別耽誤我辦公。”


    姚遠愣是讓人家給趕了出來。


    那個時代,出差住旅館,都需要單位介紹信的。沒有介紹信,你就是有錢旅館也不敢收你。


    眼看著天色將晚,公社這裏姚遠沒有地方住,隻好又迴到那個知青點去。


    知青隊長聽姚遠說了經過,就懷疑是那個看上薑抗抗的領導從中作梗。因為這些年每年都有知青因為疾病返城的,從來沒有聽說過姚遠說的這個情況,必須有市醫院的證明。


    姚遠也懷疑是那個領導的事。可是,人家是領導,人家卡著你,你也沒有任何辦法。


    知青隊長就歎息一聲說:“你在這裏住一晚,明天就迴去吧。這事就先放一放,等有機會的時候,我再想辦法通知你,你再過來辦吧?先讓抗抗好好養病。”


    可是,辦不了手續調不迴去,抗抗就沒有口糧,而且,養好了病,還是要迴來插隊。養病這段時間,也不會有任何收入。


    最關鍵的,還是抗抗早晚要迴來,他為此做的這一切的努力,就白費了!


    這個晚上,姚遠沒有心思陪著知青們說話,早早地躺下睡了。其實,他一晚上都沒怎麽睡著。


    半夜的時候,他悄悄起來,把知青隊長給叫到外麵院子裏,塞給他一包大前門。


    姚遠不抽煙,讓知青隊長抽著煙,幫著他想想,公社裏有沒有部隊上下來的幹部?


    知青隊長煙癮挺大,一支接一支地抽著大前門,想了許久,也說了幾個,都是當兵迴來的,可職務不高,恐怕也不敢得罪那位起關鍵作用的領導。


    就在姚遠感到沒有希望的時候,知青隊長說:“縣裏有位副縣長,是個老軍人,參加過抗戰的。原先是縣一把手,後來變成副縣長了。”


    姚遠終於看到一線希望。


    姚大廈的養父,過去就是在這一帶打遊擊,最後加入正規部隊,成為師長的。而他的部隊,一直就在這一帶駐紮。說不定那位副縣長,就能認得姚大廈的父親。


    這也僅僅就是一個猜測,希望渺茫。可事情到了這一步,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去試一試了。


    第二天,他就去了縣城,直接去縣政府,找那位副縣長。


    縣政府門口有看門的,自然就會問他找誰?他就說找馬縣長。


    他說了姚大廈父親的名字和在部隊時的職務,以及過去的部隊番號,然後說:“我是他兒子。你跟馬縣長說,他要是認得我爸爸,就是我沒找錯人。他要是不認識,就是重名重姓了。”


    一個過去師長的兒子來找馬縣長,看門的還真不敢不去說,就去了裏麵的辦公室。


    好一會兒,看門的都沒出來。姚遠站在大門口,來迴地踱步,心裏跟揣了兔子一般。這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啊!


    終於,遠遠地看見看門的從三層辦公樓的大門裏出來。他就站在那裏,目不轉睛地盯著看門人,試圖從他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來。


    其實,這時候,他已經緊張地無力走路,隻能那樣站著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傻子的燃情歲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肖邦亂彈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肖邦亂彈琴並收藏傻子的燃情歲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