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為了逼迫滿寵出降,霍峻遂令各部起兵攻洛。


    洛陽四麵環山,盆地狹小,周邊有八關環繞,到周邊關隘的距離都甚近,屬於是一個天生的軍事防禦體係。


    滿寵固守洛陽的方略,即借助狹小的地形,以實現對四周關隘的快速支援,與敵人血戰到底。即便漢軍啃下硬骨頭,也要崩掉幾顆牙。


    故滿寵之所以態度曖昧,便是自恃洛陽的山水地形險峻,洛陽天然的軍事碉堡體係,會成為進攻方的噩夢。


    洛陽因有八關,故這也代表其八麵漏風。入洛陽的道路眾多,任何一條道路都殺至洛陽城下。


    針對當下形勢,霍峻采用水陸並進的方式用兵,以全琮率舟舸入黃河,占據河內郡的五杜津,南下襲擾孟津、小平津,封鎖洛陽與河北的路線,斷絕洛陽與外界的聯絡,令其成為孤島。


    水路封鎖洛陽後,漢軍從陸路發起進攻。


    趙雲從梁縣出兵,從南麵取廣成關;龐統、諸葛恪從許昌出發,分兵進攻大穀關。


    諸葛亮率兵數萬大軍,進攻軒轅關;周魴、高翔督兵三萬,進攻虎牢關。


    此上五路兵馬分別針對了洛陽北、東、南三麵,而滿寵帳下兵馬不過數萬老弱,為了應對漢軍的五路並進,無奈之下唯有分兵據之。


    與此同時,為了策應霍峻攻打洛陽,關中地區的陸遜分兵與黃權,令黃權守河西,自己親率大軍征討潼關。


    八月二十日起,洛陽東、南、西、北四麵遭遇圍攻。


    東麵虎牢不必多說,其臨河近水,依靠山嶺險峻,非輕易所能破。


    軒轅關位於嵩山之間,山路蜿蜒崎嶇,易守而難攻。


    大穀關雖為八關之一,但論險峻難以與虎牢、軒轅並論。


    廣成關地形雖為兩山夾一水,但因位置最為靠南,反而不利滿寵守備。


    故霍峻製定的戰略中,他與諸葛亮為佯軍,將滿寵的注意力吸引在軒轅、虎牢、孟津、小平津四所,實則派廖化、朱桓二將南下,相助趙雲破關。


    趙雲考察廣成關地形,在大軍圍攻廣成關的同時,派廖化率精銳翻走山嶺,繞到廣成關後,占據關後城郭,截斷廣成關與洛陽的往來通道。


    九月,因諸圍句軍報告急,滿寵有救援諸圍任務,不敢親離洛陽,遂派將領裴宏率兵南下,試圖擊敗繞行的漢軍。


    廖化判斷形勢,果斷率兵與裴宏交戰,在崆峒山腳將其大破之。裴宏率殘兵逃迴洛陽,守將見形勢已去,在左右的勸說下,絲滑投降趙雲。


    趙雲沿著孫堅起兵舊道,破廣成關,進逼大穀關側翼。


    見廣成關被破,漢軍兵鋒逼近洛陽,滿寵失去往日的鎮定,大為慌張,召集諸圍兵馬撤守洛陽,又命人燒毀城外浮橋。並招左右親信,商討洛陽守備問題。


    府衙內,滿寵臉色凝重,問道:“今廣成關失守,將何以守洛陽?”


    主簿江充不敢直言,委婉說道:“將軍,我軍兵馬在河北僅十餘萬,且其中多是新兵。大河以南,能與漢軍周旋者,唯有我軍。且我所依仗者,不過洛陽及外圍諸關,今廣成失,形勢不利我!”


    聞言,滿寵略有明白江充的意思,用犀利的眼神看向自己的親信,反問道:“聽子伯之意,不願固守洛陽?”


    江充咳嗽了一聲,說道:“將軍,洛陽八關之所以被破,非關隘不夠險峻,而是駐守關隘兵馬不多。將軍帳下僅三、四萬人,固守一處易,但處處固守難。”


    “如陛下有欲固守洛陽,自當派出十萬兵馬,以守諸邊關隘。然陛下之所以未有,首在陛下欲固保河北,而非洛陽。今委將軍守洛,不過是為消磨漢軍兵力。”


    說著,江充略有無奈,說道:“洛陽周圍不過數百裏,北為大河,三麵環山。今大河被漢水師所有,糧輜被舟截斷,洛陽已為孤城。”


    滿寵微微皺眉,問道:“陛下欲求鮮卑發兵南下,不知能改局勢否?”


    見自家將軍深陷形勢而不能自斷,江充直言不諱說道:“陛下舍土而求戎,安能得河北民心?鮮卑因利而來,又豈會為國死戰?”


    頓了頓,江充更直白點出,說道:“我軍之潰敗,非因征戰交手有失,亦有府庫枯竭,貪官汙吏橫行,治民殘酷等緣故。故霍峻橫掃中國以來,其兵所經之處,簞食壺漿者眾多。”


    “恕充直言,洛陽守不住,更不能守。將軍不如早思出路,與漢人商談,或能得霍公善待。”


    滿寵滿臉驚訝地看著江充,他怎麽也不會想到,跟了自己快二十年的親信,直接告訴他投降,別再抵抗了。


    但江充的那些話讓滿寵清醒過來,曹魏氣數已盡,不值得自己為他效力。今霍峻破外圍諸關,倒不如說是對他之前態度曖昧的敲打。


    滿寵沉吟良久,坦白心中的顧慮,說道:“實不相瞞,之前王凱前來勸降,某甚是動心。但我卻憂後人罵某為逆賊,不能從一而終。”


    江充苦笑幾下,說道:“昔紂王暴虐無道,武王為臣,但卻起兵伐之。今將軍可見何人稱頌紂王,而辱罵武王大逆不道乎?”


    “今將軍獻洛陽而出降,保全京畿宮殿,兩漢廟宇,天下士人必讚將軍深明大義,霍公更會因此善待將軍。”


    繼而,江充繼續加料,說道:“今將軍如若猶豫不決,待霍公兵臨城下,彼時情況將會不同。”


    聽著江充的不斷勸諫,滿寵長歎口氣,說道:“今為京畿百姓,為帳下無辜將士,當與霍公商談歸降事宜。”


    “將軍英明!”


    滿寵考慮少許,問道:“夏侯楙可有動作?”


    “夏侯楙好色尋歡,軍中之事少有理會!”偏將說道。


    夏侯楙本不欲留在洛陽,但卻被曹叡強製留了下來。但留下來的夏侯楙與滿寵溝通一番,便放下心中的焦慮,每日沉迷於酒色當中。


    “好!”


    滿寵從榻上起身,說道:“有勞子伯出城,向霍公申明我有歸降之念。”


    “不知將軍有何要求?”江充問道。


    滿寵猶豫幾下,說道:“望霍公能準我留兵自領,且看能否奉拜縣侯,食邑不下千戶!”


    既然準備投降,滿寵還是希望為自己爭取點利益。畢竟自己奮鬥幾十年,從小小郡吏升遷至衛將軍,至少能留下些食邑,否則太對不起自己與子嗣了!


    “請將軍放心,充當竭力爭取!”


    “善!”


    為了不讓夏侯楙發現自己有投降霍峻之意,滿寵讓江充趁夜出城,帶上自己書信拜謁霍峻。


    江充先至高翔軍中,闡述自己來意。在漢騎的護衛下,江充來到滎陽,拜見霍峻。


    府衙內,霍峻正瀏覽趙雲所奏軍報,與左右商討下一步方略。


    當得知江充奉命而來,霍峻笑謂左右,說道:“今廣成關被破,兵馬將臨洛陽,滿寵終於認清當下形勢了。”


    “快了!”


    蔣濟捋須而笑,說道:“洛陽舊都光複,接下來便是遷都事宜。”


    霍、葛與諸將的聯名奏疏看似為奏疏,實際是給劉禪下達的命令。劉禪不存在不遷都的選項,他唯有遷都這一選項。


    按照霍峻與諸葛亮的計劃,十月,大軍收複洛陽,蕩平殘餘勢力;十一月,劉禪與諸公從武漢起程,並在月末至洛陽;十二月,劉禪祭祀兩漢諸帝廟宇,正式宣告長安、洛陽二都光複。


    在談笑間,江充趨步入堂,向霍峻行拜大禮,並奉上滿寵親筆書寫的道歉信,為他之前的所作所為而感到抱歉。


    霍峻讀完書信,笑道:“過往之事,孤與陛下概不追究。今滿君獻城歸正,不知可還有他求?”


    江充如實說道:“我家將軍僅有二求,一能準留舊部兵馬,願為大漢守邊;二能封拜縣侯,子嗣永享。”


    蔣濟與霍峻對視了下,開口說道:“昔洛陽八關未下,故都督準許留兵、封侯之所求。今洛陽諸關被破,豈能與之前要求相同?”


    江充沉吟少許,說道:“我軍兵力分散,故洛陽八關難守。今聚兵洛陽,恐貴軍未能輕下。”


    蔣濟笑了笑,說道:“能否輕易破城,試試便知。但望江君能明白,隻是戰端一開,形勢則不可逆也!”


    江充臉色不太好看,今形勢確實不在滿寵手上,而是在漢軍手上。故不是他們提出要求,而是他們要接受漢軍開出的條件。


    蔣濟捋著胡須,說道:“兵馬不準自留,唯有縣侯可授。至於能否世代繼之,還需觀將軍日後之所為。”


    “這~”


    江充有些難辦,問道:“莫非我家將軍歸降僅有爵而無官?”


    “放心!”


    見聊著差不多,霍峻放下手中的茶盞,笑道:“滿君之才能,孤多有耳聞。今滿君如若歸降,孤絕不輕待。不僅封授縣侯,更會因才而拜以高官。”


    “如此承諾,不知江君以為如何?”


    說著,霍峻也不吝嗇,笑道:“洛陽歸降,君可授關內侯。”


    聞言,江充大喜過望,拱手說道:“霍公之語,仆豈敢不信!”


    “那何日可降?”霍峻問道。


    “五日之後如何?”江充試探性問道。


    “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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