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嘉沒想到吳老太爺這麽輕易就答應了讓施寧留下來,看來真是很喜歡他家小子。這也好,不用他拉下老臉來硬塞人了。

    “吳老太爺,這小子還不經事,留下來隻怕會給您添麻煩。”

    “怎麽,我聽說你家小子的東西都被你收拾來了,這會又不讓留下來啦?”吳老太爺明知道這是場麵話,卻是忍不住逗逗施嘉。

    “額,這……”施嘉噎住了,這吳老太爺怎地這般促狹,哎。

    “爹爹,您放心吧,兒子不會給您丟臉就是。”施寧說道,適時解了他爹的圍。

    施嘉連聲點頭道:“好好好,那就好,要是被爹知道你惹了麻煩,勞煩了吳老太爺,我就打你屁股。”

    他爹常年就這麽一句,施寧都聽膩了,說道:“是是是,您放心,迴去吧。”

    施嘉拜別了吳老太爺,留下施寧和一車的東西,他出門的時候覺得自己把一樣東西給忘了。迴到家裏才一拍大腿想起來,嗨,曉得把兒子留下,卻忘了說什麽時候去接迴來了。要是兒子養著養著成了別人家的,他老施家不就虧了。

    “怎麽了老爺子,吳老太爺不肯留人嗎?”施夫人見他如此,便擔心道。

    “留是留了,沒說什麽時候迴來。”施嘉懊惱道。

    “……”

    吳宅,施寧正隨著吳老太爺一道吃飯,二人在飯桌上不拘禮,該說什麽就說什麽,有說有笑地。

    那管家的說道:“寧小公子早該來了,你來了,老太爺連胃口都好了。要是你每天都在呀,我就不必擔心老太爺不愛吃飯了。”配上他一張愁眉苦臉,直惹人發笑。

    “好你個老貨,竟編排起我來了。”吳老太爺笑罵道,叫人仔細看著施寧愛吃什麽,以後要做他愛吃的。

    那老管家就更起勁兒了,說道:“瞅瞅瞅瞅,寧小公子來了,咱們就都不是東西了,老太爺真真偏心!”

    “嗬嗬嗬,管家爺爺說得什麽話,一把年紀了,你還爭寵?”施寧也打趣起來道。

    “聽聽,聽聽,說你呢,一把年紀了還爭寵?”老太爺笑得很高興道。

    “對對,就老頭我一把年紀了,你們倆都是青年才俊,是吧?”那老管家擠眉弄眼得,好不逗趣,直把吳老太爺和施寧逗笑了。

    這飯吃得高興,吃完之後,吳老太爺就拄著拐杖,親自帶施寧去選他的院子。

    “這麽大的宅子

    ,就你太爺爺我一個人住,空院子多得是,你喜歡哪個就挑哪個。”他不時說與施寧聽,這個叫什麽院子,裏頭什麽擺設,種了些什麽東西,那個又是什麽院子,有些什麽景色,裏頭又怎麽好,問道:“你喜歡哪一個呀?”

    “都那麽好,我都不知道怎麽選。要不就選一個,離太爺爺最近的院子?”施寧乖覺得很,順著吳老太爺,這就喚上了太爺爺。

    吳老太爺八十五了,施寧他爹才四十三,確實喊一句太爺爺也不過分。

    “那敢情好,就選這個梅香園如何?你小子清清靈靈的,可不就是雪天的白梅……”吳老太爺自言自語道:“瞧著是個知冷知熱的,其實還是冷的。”對自己尤其是,就像他那苦命的幹兒子似地。

    “老太爺……”老管家欲言又止,被吳老太爺一個眼色止住了。

    “好,梅香園也不錯。”施寧隨著吳老太爺進了園子,突覺得這裏頭清清泠泠的氣息,有些熟悉的感覺。似是在哪裏聞見過……

    “不錯,那就住這裏吧。”吳老太爺吩咐道:“常新你去著人收拾一間出來,然後好好兒布置布置,可要弄舒適了。”

    “是,老太爺放心,萬不會虧待了寧小公子的。”常新說道,雖不知老太爺打得什麽主意,但是老太爺這樣吩咐,那就這樣做。

    施寧還什麽都不察覺,就這樣住進了梅香園。一住兩天,日子過得還不錯,雖說是來伺候吳老太爺的,但是每天跟在吳老太爺身邊,連他也是被伺候得好好地,哪裏需要他動手呢。

    有也不過是一些順手而為的小事情罷了,不過每逢他動手的時候,吳老太爺就很高興。

    老人家年紀大了,身邊又沒有子息,日子過下來未免有些感到晚年淒冷。這時最是歡喜有人陪著,特別是投緣的孩子,真是恨不得孩子是自己的,好天天聚在身邊,不要離開了。

    施寧總歸心思還算細膩,吳老太爺的心思,他都知道些的。所以每天都盡心陪伴著,讓自己過得開心,也讓老人家過得開心,而且從不提迴去的事情。

    但是兩人心裏都知道,他施寧不可能常住吳宅,總要有迴去的時候。

    老管家常新就常說,寧小公子和老太爺就是親親祖孫,尋常都沒有這麽好的,多麽有緣啊,要是寧小公子真的是老太爺的親親小孫就好了。

    每次聽著這些,吳老太爺就是笑,笑得開心又黯然。他一個閹人,哪兒來的親親小孫,哎。

    “管家爺爺不也說了,尋常都沒這麽投緣的,既然我們感情好,又何必去計較是不是親的,對不對?”施寧巧笑道,精致的臉龐如花兒般,瞧得人心裏喜歡。

    吳老太爺就喜歡極了,有時候攬過來,恨不得是自己的,不放他走了。

    爺孫倆的小日子,歡歡笑笑地過著,一轉眼就十天半月過去了。這日,吳宅的門終於有人來敲響。這是施寧來這麽久以來,第一次有人來登門。

    “去瞧瞧是誰?”吳老太爺說道,別是那些不長眼的來打擾他眼下的快活日子。

    常新出去了一會兒,很快又迴了來,說道:“老太爺,是印心大人迴來了。”

    吳老太爺驚訝,那小子怎麽舍得迴來看他了?不是個大忙人麽?天天忙著斬這個殺那個的,他看著就眼暈。雖是斬得惡人,但那些肮髒事,用得著他去動手嗎?朝堂沒人了是不?

    施寧卻比吳老太爺更驚訝,印心是誰,可是他知道的那個印心?因為常新的一句話,使得施寧的小心肝噗噗直跳,他又是期待又是害怕,是他嗎?

    “他在哪兒?進來了嗎?”吳老太爺驚訝過後,就不溫不火地問道。

    “進來了,正往這邊來向您請安。”常新說道。

    他說完,那邊就來人了,正是他先頭提到的印心大人。

    施寧的唿吸不覺放緩,隻因那走來的人,萬分肖似他日思夜想的人。是他,真的是他來了。

    常新口中的印心大人,是個二十上下的青年人。他一身豔色的錦袍,穿戴該是用華麗繁複來形容才恰當。但是穿在他身上卻不顯俗氣,反而令人驚豔。不是那些俗物承托了他的俊俏,而是那些俗物被他穿出了精神來。

    衣裳和配飾再豔,也豔不過他那張咄咄逼人的臉龐。那是一種難以形容的俊美,似臘月寒梅,又似雪山之巔的雪蓮花,但是施寧知道,他不是寒梅也不是蓮花,而是一把火。隻有可以毀滅一切的火焰才配得上形容他。

    那人就這般走來了,在吳老太爺身前停步,木著一張不笑時倍顯冷清的臉龐,喚道:“義父。”

    吳老太爺也是很久沒見印心了,想嗔怪幾句,又舍不得,隻好道:“迴來就好,坐吧,喝杯熱茶暖一暖身子。”

    “嗯,義父近來可好。”印心四平八穩地坐下來,說道,說罷才發覺,這桌上還有別的人。

    “很好,近來有個乖巧的孩子陪我這老頭子,我可精神多

    了。”吳老太爺笑道:“你瞧這孩子,是不是跟義父長得不一般像啊?”他見印心盯著施寧看,以為他吃驚。

    “不像。”印心看看施寧光滑的小臉,又看看吳老太爺的滿臉皺褶,哪裏像了。

    “……”吳老太爺被順慣了,他有多久沒見印心,就有多久沒被人噎過。這小子天生就是來氣他的:“哪裏不像了,這眉眼,這臉型,不和我年輕的時候一樣嗎?”

    “哪裏都不像,這眉眼,這臉型……”印心略略瞧著施寧,倒是一時錯不開眼睛,覺得這小子挺順眼的,有些能看。

    施寧被他瞧得,好生不自在。但是他沒有低頭,也沒有露怯,就這麽直直地迴視他。

    “小子,你是什麽來頭,你不怕我?”印心被他氣笑了,還真是個有膽色的小子,有點意思。

    “你又是什麽來頭,我為什麽要怕你?”施寧不甘示弱,迴嘴道。

    “嗬嗬嗬!”吳老太爺心裏舒坦啊,瞧瞧,這不扛上了麽?“寧小子,不錯,就該這麽問他,他是個什麽來頭,也敢嚇唬我們寧小子。哈哈哈!”

    印心挺訝異地看著吳老太爺,這老家夥似是真的開心,從前就沒見他這麽開懷大笑過。

    不過也並未過多注意這些,他本是冷清的性子,倒是施寧這邊惹惱了他:“你不認識本大人?也罷,不過是個嫩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說得你知道天高地厚似地,你還不是個嫩小子。”施寧說道,他娘說了,還沒成親的都是小孩子,就要乖乖聽話。別以為他不知道,鼎鼎大名的九千歲可還是個實實在在的嫩小子哩。

    印心對那口出狂言的小子側目,他今日匆匆趕來,就是為了看看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物,把吳老太爺給哄住了。一見之下,竟讓他有些看入眼裏了。每次抬眸,都對那張還沒長開的小臉多瞧上幾眼。

    哼,不過就是仗著那層皮罷了,他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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