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番坦誠的交談得知,三名馭鬼宗弟子並無姓名,在馭鬼宗內,彼此之間也隻一鬼九、鬼十三和鬼三十六相稱,一直與忘川攀談拿主意的那位叫鬼九.


    鬼九說,五年前,有一群蒙麵人上了鬼王山,與馭鬼宗的宗主和各位長老在鬼王洞中待了十日,下山時,雙方好像達成了某種協議。自此後,不到半年時間,馭鬼宗大肆招收訓練弟子,直至去年,陸陸續續將所有的弟子派往各地執行任務。任務大同小異,多是去些隱蔽地方煉製僵屍,襲擊一些村落。


    忘川聞言,麵色變得無比凝重,先是血神宗,後是馭鬼宗,魔宗在凡間的活動越來越頻繁,不知多少無辜百姓遭受大難。更讓人捉摸不透的是,那些去鬼王山的蒙麵到底是何身份,他們在鬼王洞待了十日,與馭鬼宗權力核心暗自謀劃些什麽呢?


    “鬼九,那些蒙麵人有什麽特征嗎?”忘川問。


    “那些蒙麵人刻意掩藏身份,想要找到蛛絲馬跡太難了。再者,我們這些弟子身份低微,根本沒有可能與那些人接觸。”鬼九搖搖頭說。


    忘川點點頭,鬼九說的有幾分道理,對方能與馭鬼宗宗主對話,說明身份很不簡單,既然有意掩藏身份,鬼九他們這些弟子根本抓不到任何破綻,看來這事隻能交給荒火營和正氣道盟去查了。


    “鬼九,這附近可還有馭鬼宗的弟子?”忘川又問。


    鬼九搖搖頭,隨後又點點頭,他說:“我們這些弟子都是事先分成了若幹小隊,由長老直接派發任務,因此每個小隊之間並不知道對方的任務是什麽。不過到是有接頭人與我們單線聯係,照我推算,接頭人離稻香村應該不是很遠。”


    忘川微微皺眉,再問道:“單線聯係?接頭人多久聯係你們一次,通過什麽途徑聯係?”


    “每一次都是接頭人直接來找我們,有可能一倆月見一次,也有可能三五月見一次,月前與接頭剛剛見過麵,短期內應當是不會再來了。”鬼九說。


    單線聯係、時間也不固定,這令忘川有些犯難,心說,若是接頭人半年不來,我們豈不是在稻香村幹耗,還是讓飛羽、夕笙和悟塵盡快飛書傳信通知各派吧。


    “鬼九,你們三人今後就在這裏好好生活吧,短期內不要拋頭露麵,防止被接頭人發現。”忘川囑咐了兩句,隨後又拜托歐陽飛羽、柳夕笙和悟塵傳信迴了師門。


    眼看著近了晌午時分,忘川一行六人打算啟程前往倉河城,但是拗不過張七和村民們的一再挽留,於是各家把能拿得出手的吃食都端到了村頭,拚了一張長席,整個村子的人圍在一起吃了個大鍋飯。


    張七不知從何處找來兩壇老酒,眾人分食飲罷,笑侃家常。直至申時,忘川一行人這才與村民辭別,踏上了前往倉河城的道路。臨走時,忘川悄悄在張七的房中留下了百兩紋銀,希望能夠幫助村子渡過一段艱苦的日子。


    ……


    此去三四十裏,近至倉河城,遠遠瞧見青牆黑瓦,然天色已近垂暮,夕陽已被高高的城牆遮擋,牆角有千丈霞光飛射,仰望西天,豔霞滾滾,美不自勝。


    忘川一行六人攜著美好的心情朝著倉河城的東城門走去,夏芷雪與悟塵兩個半大的孩子一路嬉戲打鬧,許是玩累了些,夏芷雪迴到歐陽飛羽身旁,掰著手指頭說:“師姐,等下了到了倉河城,一定要選一家上好的客棧住下,芷雪要好好洗一洗這一身的塵土,這些天可累壞了呢!對了,師姐,芷雪跟你住一間廂房可好?”


    “好,都依你。”歐陽飛羽微微一笑,牽著夏芷雪的小手。


    夏芷雪鬼機靈,抬頭看向歐陽飛羽笑著問:“真的?”


    “真的!”


    “太好了!師姐,悟塵這些天可真是餓壞了,芷雪要點滿滿一桌子菜,好好犒勞一下悟塵。”說著,夏芷雪笑嘻嘻地對著身旁地悟塵說:“悟塵,這些天你是不是餓壞了!”


    “阿彌陀佛!師姐,悟塵其實不……”悟塵話還未說完,便見夏芷雪對他擠眉弄眼,有所了悟,於是摸摸有些微挺地小肚腩說:“還是師姐心疼悟塵,這些天我就沒有吃飽過。”


    忘川笑著拆穿了夏芷雪地小伎倆,“小饞貓,你自己饞嘴,拉著悟塵一起說謊,這可不對哦。我告訴你,悟塵是出家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可不要把他帶壞了。”


    夏芷雪臉上飛起一朵紅暈,她撅了噘嘴,哼了一聲,說道:“忘川師弟,飯可以胡吃,但是話可不能亂說。悟塵師弟這麽乖,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把他帶壞了。悟塵師弟你說,師姐我何時把你帶壞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舉頭三尺有神明,悟塵,你可不能說謊,不然佛祖會怪罪的。”忘川笑笑說。


    “阿彌陀佛,諸法空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師兄,你明白否?”悟塵心說,跟著師姐有肉吃,得罪師兄沒肉吃,哎,可真是左右為難,幸好我足夠機智,既不否認,也不承認。


    夏芷雪接過話茬,“師弟,聽見了吧!你可不要隨意冤枉好人,這會讓人寒心的。”


    “是是是!”忘川一時語塞,無奈地笑了笑。


    夏芷雪得意地牽著歐陽飛羽的手,蹦蹦跳跳,眼看著倉河城的東城門就在眼前,歡快地說:“馬上就到倉河城嘍,美美地吃上一頓,洗個熱水澡,然後好好睡上一覺,想想就覺得舒坦。師姐,你可別忘了給我買雞腿哦,上次買的雞腿都不夠悟塵一個人吃的,這次可要多買一點。嗯……讓忘川師弟付賬,他有那麽多錢,不花浪費了。”


    “大豬蹄子!”悟塵奶聲奶氣地附和了一句。


    “好,買,都買行了吧。”自從夏芷雪經曆了芒碭山一事後,歐陽飛羽對她的寵溺日盛,全身充滿了母性的光輝。


    “飛羽,你也太溺愛芷雪了。”


    “嘻嘻,你管得著麽。”夏芷雪說。


    歐陽飛羽、柳夕笙看著夏芷雪和忘川鬥嘴,掩麵偷笑。不多時,一行六人來到了倉河城東城門下。


    此刻,城門緊閉,兩側無人把手,枯枝敗葉散落在地麵,足有厚厚一層,顯然已經許久未經人打掃,忘川用力敲了敲城門,卻無人應答。


    忘川狐疑地看了看天,酉時三刻剛過,“還真是怪了,這麽早城門就緊閉不開,連一個把門的都沒有!夕笙,倉河城的百姓是什麽風俗習慣,難不成這麽早就睡下了?”


    “不該如此啊!”柳夕笙兩條柳葉眉都擠到了一起,她也是一肚子的疑問,“前些年,我還在倉河城住過一些時日。這裏熱鬧得很,夜不閉戶,現在怎會是這番景象,實在讓人費解。”


    忘川用腳踢了踢腳下厚厚的一層枯葉,麵沉如水,“看來閉城不是一天兩天了,倉河城距稻香村不過三四十裏,極有可能也遭了馭鬼宗的襲擊,我們直接飛進去看看吧。”


    飛身進入城中,眼前的寬闊街道是一片狼藉,破敗不堪。落葉紛紛,一陣風吹過,掀開了一層枯黃的雜草,露出了原本青石路麵。不遠處,有一個茶幡還在空中無處安生,茶桌早已四仰八躺,一堆摔碎的茶碗,一地的銀錢在雜草中猶抱琵琶半遮麵。


    忘川站在這處環顧四周,不見人影,隻有一地隨風起舞的雜草枯葉,還有哪些破敗的器具,“倉河城定是突發了某種變故,否則城中的人不會走得如此著急。”


    他有種強烈的感覺,在倉河城還會碰到馭鬼宗的弟子,甚至是鬼九所說的那位接頭人。


    沿著街道一路西行,街道兩側屋門緊閉,門前灑滿了糯米粗大的鹽粒,屋門窗戶上還貼著一張張黃色的符籙。符籙上有些許微弱的靈氣,一看便知出自普通道家人之手。


    歐陽飛羽連續敲了數次門,聽不見半點動靜,走到忘川身旁,有些無奈,“敲了十幾家的門,都無人應聲,看來城裏的人都已經走光了。”


    忘川笑了笑,指著一處宅子說:“這裏是他們生活的地方,怎麽可能說搬走就搬走。飛羽,你看這些糯米和鹽粒,再看看門上的那些黃符,他們若是走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忘川,照你這麽說,他們其實就躲在屋子裏,隻是不願開門對麽?”歐陽飛羽問。


    “他們應該是嚇怕了,死亡麵前,哪裏還顧得了別人。”忘川摸了摸鼻頭,嘀咕道:“糯米對僵屍的確有克製的作用,隻是這些大鹽是用來做什麽的呢?難道對僵屍也有克製作用?”


    柳夕笙聽到了忘川的嘀咕,走過來說:“大鹽是用來驅鬼的,隻不過這些都是民間流傳的土法子,對付普通的鬼混尚且有點作用,若是遇到兇鬼,那隻能自求多福了。”


    “我有預感,馭鬼宗的弟子還會現身的。天色不早了,先找一處客棧住下,夜裏估計會有動靜。”


    眾人點點頭,在倉河城街道口尋了一處客棧,輕輕一推結著蛛網的客棧大門,吱呀一聲,灰塵迎麵撲來,忘川幹咳了兩聲,小灰縱身跳下肩頭,躥進了客棧大堂中。


    正要抬腳進入時,卻聽見裏麵傳來小灰的驚嚇聲,忘川臉色一變衝進打堂,情急下叫了一聲,“小灰!”


    隨後他立在原地,長長唿了一口氣。隻見小灰正踩在一具僵屍的肩膀上,揮著兩隻拳頭不停地垂著僵屍的頭,僵屍扭頭朝他咬去時,他身體浮現出一抹銀光,隨後便出現在了僵屍的另一側肩。時而跳到一張桌子上,翹著尾巴,扭著紅紅的屁股,極盡譏諷嘲笑之意。


    這是一隻普通僵屍,忘川抬手一道純陽劍氣打出,僵屍的腦袋爆成了血漿,不甘地倒地。小灰憤怒地跑到忘川腳下,指著身上沾滿了屍水的地方,呲牙咧嘴,對忘川方才的行為極度不滿。


    “你到是愛幹淨,方才又為何跳到他身上去,難道他身上腐爛的味道很香麽?”


    忘川笑了笑,水靈臂藍光一閃,一盆水澆在小灰的身上,它瞬間成了一個落湯猴。小灰很不滿地跳到忘川的肩膀上,瘋狂的抖動著身上的水珠。


    “呸呸!”忘川連呸數聲,將甩進口中的水珠呸出,隨後他一把抓著小灰,故作惱怒地說:“你這潑猴,信不信我把你燉了!”


    “唧唧!”小灰絲毫不懼怕忘川的威脅,揮著拳頭向忘川示威。


    “好啊,你不信是吧?”忘川又好氣,又好笑,他扭頭說:“悟塵、芷雪,你們不是想吃大餐嗎?今晚我就燉了這隻潑猴,給你們補補身子,聽說猴腦可是很滋補的。”


    忘川露出邪惡的笑容,小灰唧唧叫了兩聲,身體光芒一閃,隨後就出現在了夏芷雪地懷中。夏芷雪抱著小灰,揉著它的腦袋,柔聲細語地說:“小灰,不用害怕,師弟隻是嚇嚇你而已,他要是真該傷害你,我定然不會放過他的。”


    小灰對忘川扮了一鬼臉,隨後便埋進了夏芷雪地懷中,忘川搖搖頭歎了一口氣,朝著客棧的後院走去,“哎,大的慣小的,小的慣著小不點,這都叫什麽事。”


    歐陽飛羽等人笑了笑,各自上樓去找間空著的廂房,整理床鋪去了。


    忘川進入後院後,四處看了看,除了看見兩具已經被僵屍撕成粉粹的殘肢斷骸外,並無其他異常。招來一把火,將這兩具屍身點燃後,他轉身進入火房。想著歐陽飛羽、柳夕笙她們都是女兒身,曆經數場大戰,長途奔襲,香汗許是出了不少,於是他打算燒些熱水,好給她們洗一洗塵土。


    走進一個偌大的水缸前,剛剛揭開蓋子,一道黑影猛然躥了出來,忘川身形一閃,避開了那道黑影的攻擊,定睛細瞧,竟是一隻僵屍。兩道劍氣打去,僵屍身首異處。


    提溜著僵屍的屍身扔進後院,一把大火燒起,忘川腹誹了兩句:“什麽地方不能躲,偏偏要躲進水缸裏,好好一缸水就這麽被你糟蹋了。”


    缸裏的水是不能用了,但是他有水靈珠,倒也不擔心沒有水用,在火房洗洗涮涮半個時辰,這才收拾完畢。歐陽飛羽和幽若踏進了夥房,忘川扭頭看了一眼,隨後處理起找來的一些鹹貨幹果,“你們怎麽來了?正好,我燒了些熱水,你們打迴去洗洗吧。”


    歐陽飛羽笑了笑,走到灶台前說:“哦呦,這又是燒水,又是做飯的,忘川沒想到你這麽賢惠。方才我聽有人說什麽大的慣小的,小的慣小不點。忘川,這大的到底是誰呀?小的又是誰?”


    忘川放下手中的道,扭頭看著歐陽飛羽打趣道:“飛羽,我今日才發現,你還有貧嘴的時候。”


    “不跟你貧了,這些熱水我就笑納了,咯咯。”歐陽飛羽將一大鍋熱水盡數打走,幽若卻是站在一旁,目光沒有離開忘川片刻。


    “師姐,你不去洗洗乏累,為何杵在這裏盯著我看?”


    幽若沒有說話,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忘川刀起刀落,忙前忙後,足足看了有大半個時辰。


    夏芷雪問著香氣走進了夥房,兩隻大眼睛像星星一樣閃爍著,“師弟,沒想到你還有這麽好的手藝。”


    說著,拿著一隻羹勺,舀了一勺肉湯,滋溜吸了一口,微閉著雙眼,迴味了片刻,隨後欣喜地舉著勺子便要撈湯鍋中的肉食。忘川伸手將她的手拍開,沒好氣地說:“不知道燙呀,趕緊把這些吃食端到前院去。”


    夏芷雪俏皮地吐了吐舌頭,端著一個放了幾樣小菜的餐盤出了灶房,趁著忘川不注意時,偷偷吃了兩塊肉食。夏芷雪前腳剛走沒多久,歐陽飛羽和柳夕笙而來走進了灶房,將剩餘的肉湯、烙餅盡數端了出去。


    忘川擦了擦手,伸了一個懶腰,便出了灶房,幽若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忽然開口說:“這就是你說的人間煙火嗎?”


    “啊?哦,是的。”忘川一時沒反應過來,隨後說:“柴米油鹽醬醋茶調的是滋味;親朋好友添的是溫暖;而禮義仁智信書的是信仰,律法綱紀刻的是規矩,有了這些,不就有了生活,有了人間煙火麽。”


    “你說的這些東西,還是有些虛幻,不過我已經開始理解了。或許,劍道並不是我畢生的追求,我也應該像你一樣,去追尋凡人道。”幽若淡漠地說。


    忘川忽然轉身,看著幽若認真地說:“師姐,你知道嗎,雖然你平時冷漠,但是現在的你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像一個人,一個真正的人。師姐,你要記住,你不再是一把冰冷的劍,你已經有了炙熱的血液,有了心跳,也有了溫柔和淚水。”


    幽若“嗯”了一聲,眼中有些許憧憬,她說:“也許有一天,等我恢複了全部記憶,我就能成為一個真正的人了。”


    忘川抱怨道:“雲霄子前輩也是,當初將洞虛劍交給我的時候,也不直言相告師姐你的來曆,不然要省去很多麻煩。現在隻能等師姐你慢慢記起一些事情,我們才好順著去尋找。”


    “雲霄子這麽做,應該有他的道理吧。”


    兩人沉默地走進了前院,夏芷雪和悟塵大塊朵頤,吃香如狼似虎一般。歐陽飛羽看著忘川淡淡一笑,“忘川,你們要是再不來,這一桌你辛辛苦苦做得吃食,可都要被芷雪和悟塵吃完了。”


    忘川拉開長凳和幽若並排坐在一起,接過歐陽飛羽遞來的碗筷,笑著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你們能將就下咽,我很滿意。”


    柳夕笙給忘川和幽若盛了兩碗肉湯,遞過去說:“味道真是不錯。忘川,等迴到太虛觀,一定要讓你好好做幾天的飯,食材你不用擔心,我們太虛觀有的是。”


    滿桌子的吃食,有了悟塵和夏芷雪在,很快便被一掃而空,眾人有些意猶未盡。忘川抱著一壺酒坐在客棧的屋頂上,對著皎潔的明月獨自斟飲,不知何時,他已經喜歡了酒中的味道。


    舉頭望明月,他想起那一夜在靖州城與秦刀共飲,呐呐說道:“不知道秦大哥現在身在何方,是否也在月下獨飲呢?”


    清風徐徐而來,他鼻頭微微一動,臉色大變,轉身朝著一處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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