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說啊!”我竟對哽咽的辛迪吼了起來。說不清楚,還有多少的秘密是為我隱藏的。

    “我說了,你不要恨我與聞穎,不要恨我們都欺騙了你好嗎?”辛迪都泣不成聲了。

    “恩,你說吧。”你快點說!

    “當初,是聞穎求我迴來的,也是她堅持要我照顧你的,她說,她給不了你幸福了,所以……小桐,我好抱歉。”這句話把我劈成了兩半,骨肉分離。

    “你究竟這說什麽啊,你說,這一切都是她一手安排的嗎?”我不敢相信,那個我曾心甘情願付出的人,卻用所有在對我報答,麵對這巨大的迴報,我怎麽去坦然接受?

    “小桐,我本以為你不再愛我了,就沒想過迴國的。但,有一天,我在我的油箱裏見到了署名聞穎的來信,她說明了自己的情況,說,要是我還愛你,就迴來替她來繼續照顧你。她離開你以後,我們還有聯係,在我每次被你打擊之後,她都會安慰我說,其實,你是個能夠感化好男人。我相信了,一半是愛一半是她的委托吧……”

    “所以,你會突然迴來,而且麵對我無數次的打擊,拒絕,能這樣的執著。這算什麽啊!”我的精神分裂了,我沒想要一個女人踏著別人的托付與我結婚,可,我卻是抱著對一個女人的幻想給她帶戒指的,一切都是因為她,我以為我得到了另外的幸福,始終走不出她綺旎的沼澤。

    “這不是什麽,隻是我們都為了你忍受著痛苦。聞穎是為了你離開的,我是為了你而堅持著的,你還記得你那則廣告嗎?她對我說起這事情時,哭得不成樣子,我也哭了。”

    廣告?那讓我自卑與自負的根源。

    抱歉,我可以原諒你們,卻不能原諒自己。

    我承受不起這麽多用善良包裝的謊言。衝了出去,在風中跑,希望,風能夠吹幹我的淚水。

    我趙景桐何德何能讓你們這樣為我?想我是怎麽認定聞穎的?我又是怎麽在思念裏對辛迪過分與殘忍的,我真是個壞蛋,壞到極點。

    停不住的紛亂使我瘋狂的撓自己的頭與胸口——我恨我自己。

    那夜,下暴雨。我在雨裏走。

    沒有去喝酒,酒精是自欺欺人。

    迴來時,打開門,仿佛又是那聲溫柔的:“你迴來啦。”

    似乎看見她在鋪床,是穿這那紫色的圍裙,淡淡的,真好。她又對我笑了,像風鈴,沒有聲音時,是春天,好溫暖。走前,她也對我笑了,在那微笑裏,我安定的以為,隻是場風波,會過去,我們還可以重新再來,重新再來。

    聞穎原諒我好嗎?我濕淋淋地倒在地板上,要是她在,會說,桐,這樣會感冒的。

    我把窗關緊,挨在玻璃上淚流滿麵。我老是認為自己是經曆了一場人間平常的愛情,有愛當然有痛。最後,卻有很多人告訴我,那是一個女人用愛情顛鋪好的黑洞,那四壁貼滿的幸福其實是她最大的苦。

    辛迪說,聞穎生前的願望就是能迴到鳳凰村。我照做了,四天以後,我與辛迪抱著她的骨灰飛往桂林。

    那天,山風唿嘯,把我們的心都吹亂了。又來到了那山角下低矮的房子。見到我當年來過的風景,蒼茫而蔥翠。老遠就看見她的養母站在門前,是一顆渺小的光影。草高過她的膝,更顯單薄。

    見我們來,她是目無表情,仿佛已經有所預知。抱在我懷裏的骨灰盒帶著我的體溫,感覺聞穎還在,燃燒這濃濃赤子心。

    我的腳步越來越慢,我不敢麵對她,更不能排解當初在鳳凰街我們的承諾。對不起,我沒能救她,連照顧都沒有,卻讓她承受了人間最悲慘的苦,草莽離去。

    我有愧,無顏與對。

    走到她麵前時,我整個身子都在抖動:“大媽,我帶聞穎迴來了。”充滿歉意的話,艱難而讓我心栓塞。

    老人的眼睛已經浮腫了,她剛剛哭過。手伸過來,接我懷中的盒子,體力不支地抖。辛迪要去摻扶,她不要,捧著盒子往房裏走。

    “大媽?”我從心底喚,說不出的疼惜與無可奈何。我怕這老人撐不住,這可是維係她生命的親人,現在消失了,如何自持?

    老人把骨灰盒放在大廳的方桌上,在神位上燒了三支檀香,隻見有淚落下,不是哭。

    見她扭頭對我們說:“多謝你送她迴來。”

    我的心情雲湧了,拍打著心的暗礁,百感交集。不說謝謝,是我對不起。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我給的僅僅是傷與害。我是個自私的人,被聞穎看見了,是她在成全我的自私。我好了,她卻在為這美好以生命為代價。

    “大媽,我……”

    “不說了,這是命,是命啊——”鬱鬱很久的悲痛終於在這時刻爆發了,她嚎哭起來,那是我不敢想象的怨,說不盡的可惜。畢竟,那是她培養了二十多年的金鳳凰,她一生的驕傲。

    我攔住辛迪不要去勸她,讓她哭吧,這樣能夠好過些。而我,也能趁這樣的場景好好的給自己發泄——黯然落淚。

    那天晚上,我們三人都沒有睡覺,她隻是抹淚,停了一會,想想又哭。

    微弱的油火把我們的身影拉長,風吹過,在哀怨的跳動著,看見的自己都是變形的。

    第二天,寨裏來人了,有哭訴的,有安慰的。還來了一些人,穿著秀著圖騰的奇裝異服,圍著大堂跳舞,念叨著我們不知道的語言。他們說,這是為亡靈操度,這樣,聞穎就好上路了,不會在半路被野鬼迷惑。

    我望著天,有點藍。現在,她應該是在奔赴天堂的路上吧,那裏沒有病痛與憂鬱,沒有傷害與危險,她會永遠地微笑著,代表快樂。

    我還在這裏,望她。她能望見我嗎?那夜夜對於她的懺悔她能感知嗎?

    喪禮結束後,大媽在我臨走時給了我個紅色的包裹。她說,那是聞穎一直為我做的。莫名的打開看,有一塊白色的東西落了下來。那是一張枕頭大小的布料,上麵工整地繡著一隻七彩蝴蝶,色彩斑斕,栩栩如生。

    那是聞穎為我做的女紅,是愛情的信物。她是我命中的蝴蝶,落在天堂裏的葉子。

    我控製不住情緒,沒說告別,轉身就走。山風唿唿作響,可以風幹潮濕的心吧。我不愛哭,但我住對聞穎止不住。

    為什麽送我蝴蝶?我原以為我有翅膀能帶她飛躍死亡,可最終隻是幻覺。我卻在落空中連痛都說不出。

    我僅聽見我在草中逃,身後有辛迪在追,她是我最後想永遠的女人,可她卻說這是聞穎一手安排的圈套。甜蜜的陰謀。

    迴來的路上,我失語了。閉著眼,不想看見自己。

    下飛機後,尋迪才對我說話:“小桐,你自己迴來吧,我想,想直飛英國。”

    莫名其妙,這是什麽意思?我迴頭瞪了她一眼,沒力氣問為什麽。

    她低下頭,很困難。深吸一口氣,緩和一陣後說:“機票都訂好了,三小時後起飛。你累了,不送。”

    我呆呆看她三分鍾,始終沒一句話,走掉了。

    我說,你們都走吧,翅膀在你們的手。最後的最後,是我一個人。

    我走進了一條長長的通道,似乎要一生的時光才走完。那天,有陽光,天氣卻不好。

    一切在結束裏開始了,一恍惚,又是四年……

    四年後的一個周末,也是有陽光,有風。清淡的空氣,沒什麽異常。

    我在沙發上看早晨送來的報紙,愜意而安然。雯雯在安靜的在看電視,靜得我早忘記她的存在了。好乖的小孩子,不吵不鬧,這也是遺傳。

    咖啡加報紙的生活,是我現在最喜歡的。那衝動矛盾的年紀,或許已經過去。我在這裏,與一個四歲大的小女孩相互陪伴著生活。我叫她雯雯,她很快樂,眼裏沒傷。

    我沒再問自己什麽是真正的幸福,這樣的,也好,管它有沒有意義。門鈴在響,雯雯習慣地去開門。這是她今年最愛做的動作,每次她總用稚嫩的童音說,爸爸,我長大了。

    嗬嗬,是小姑娘了,我也成了爸爸。

    成長好驚人,一夜之間。

    沒注意是誰,聲音卻有點熟悉——“咳?小姑娘,你是誰啊?”

    “我是爸爸的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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