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這個問題從九宵雲外飛來,辛迪貓一般的眸子在我臉旁閃。

    “是啊,我們不是說要一起去深造的嗎?你要進修你的專業的,學校我都聯係好了。”想起當時是說過此事,但,因為事後一係列的變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她不提醒,我真的想不起有這迴事。

    我不出聲響,辛迪在我身後搖:“你怎麽了?”

    “沒什麽,公司的事情太多了。辛迪,我累了,你下來,讓我清淨一下好嗎?

    “哦!”

    小貓離開我的背,自己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突然我有種願望:但願現在,她能夠帶著她的英國夢離開,我有事情要思考,認真地思考。

    幾天前,在獨自開車在馬路上亂轉,心情鬱悶。像我這樣可稱為‘有為’的青年,似乎是空虛得隻剩錢。有女人追捧我,男人羨慕我,自己卻不知道真正需要的是什麽。有時覺得,對於這個時代的憤世青年酒色是最好的消遣。我身邊不缺乏女人,就如不缺錢一樣。

    我是個貧窮的有錢人。

    車不知覺轉進了校園路。正逢放學時間,家長,孩子,在路上洶湧,像浪潮。車開得很慢,行人是風景,緩慢地掠過車窗。有道風景突然在我的眼中定格,吸引我。那是初夏,陽光刺眼。她如同一絲清涼的風吹來,心曠神怡。

    “嗨!聞穎。在送學生嗎?”我把車開到她的身邊,搖下車窗,對他打招唿。

    她對我輕笑,沒看我一眼,隻顧著對學生揮手道別。突然,我竟因為她的傲慢倍加興趣,不但沒灰溜溜走開,而是在一旁等。

    喧鬧的校門漸漸安靜了,她道歉說:“對不起,沒能搭理你。怎麽?有事情嗎?”

    “不,不知覺到這裏,順便看看你。”我一直望著她的白裙子出神,忘了要怎麽迴答才好,我真想問她,女孩,我該如何靠近你呢?

    “下班了,能否陪我去喝咖啡?哦,我是說,天氣很熱,我可以請你去喝飲料什麽的。”我有點緊張,在是在其他女人麵前所沒有的。

    “為什麽想請我?”

    “就是願意。”就是喜歡,沒什麽原因,這就是感覺。是聞穎給我的感覺。

    她上車,我有了勝利的心情。來到了xx咖啡館,她卻提議想去吃‘槐花粉.’我不懂那是什麽東西,在哪裏能吃到。她帶路,左拐右拐,穿過繁華時區,走過小巷,來到了郊區的一個小市井,她說到了,臉上有抑鬱不住的興奮。

    剛下車,我有點不自在,仿佛總有人看著我們——這車停在這裏太耀眼了。

    “嗬嗬……來啊,在這邊!”沒等我適應周邊環境,聞穎就在遠處朝我喊。在夕陽下,帶著風鈴般的笑,像個剛從圈子裏放逐的白色小羊,有別以往的冷淡與安靜。

    她上來拉我的手,在夕陽中奔跑。

    我抓住我喜歡的女孩子了,她的手好柔軟,我有著不想放開的願望。

    我們來到一間小店。店麵黑而夾窄,外麵撐著一個退色的太陽傘,一張圓桌,幾張矮板凳。這就是給我跑了好遠的路程慕名而來的地方。

    “大娘,給我兩碗‘槐花粉’。”聞穎大聲往店裏喊,不像客,像在自家裏,而且根本聯係不起我們在山頂時細聲細氣的樣子。

    “你經常是大老遠地跑來吃嗎?”我不解。

    “不是的,已經很長時間不來了。

    老板娘笑嗬嗬得端來了兩碗黑唿唿的所謂‘槐花粉’,眼角的皺紋如朵盛開的菊花。大娘招唿我們吃,很親昵地對聞穎說:“來啦!來啦!好久不見你了,現在,在哪裏工作啊?有男朋友了,以後有空常來啊。”

    男朋友?我心裏甜,她沒去否定,也沒答應。猜不出她的心,但我突然感激老板娘起來。

    碗剛剛放下,她埋頭吃那泡在糖開水裏,米黃色的,果凍一般卻口感怪異的東西。看她吃得津津有味,我隻是嚐了一口就擱在那裏了。那東西,總給我不好的聯想。

    “你不喜歡這味道嗎?”他帶點抱歉地問我。

    “不,不是。我不餓。”真不明白那東西給了她什麽感覺,能讓她一改在餐廳吃飯的斯文,在此狼吞虎咽。

    不明白的很多,我又問:“你似乎對這裏很熟悉啊!你在這裏住過嗎?”

    “恩!等下我帶你去逛逛吧,我走了以後,第一次迴來呐。”第一次,我發現了這個文靜女孩可愛的吃相。

    “很好吃嗎?”我又問了一句,再看看自己碗裏的,越看越不想吃。

    “以前,住這裏的時候,我幾乎每天都來。現在一到夏天,我就很懷念,總想來,但總沒時間。”這裏距離她所在的學校是挺遠的,要是沒有車,還真是費時間。我看她享受的模樣,就是想象不出這有多吸引人。

    “大娘,我還要一碗!”我有點吃驚了。看架勢真是一次吃個夠,然後可以永遠不想吃。看著她在那裏一口緊接一口,動作頻繁卻是細致品味。或者,她吃下的不是一大碗一塊錢的小吃,而是她戀戀不舍的記憶吧。

    “你能吃幾碗?”我真怕她會吃垮了。記憶裏她總是食欲不振的樣子。

    她在嗬嗬地笑,有點不好意思了。

    我朝外麵望去,這是個雜亂的集市,夕陽把那些低矮的房子映得很滄桑。街上到處是趕迴家的行人,有個虎頭虎腦的孩子在對麵的房門邊盯著我,吮吸手指。臉上掛著飯粒。

    不清楚,她為什麽帶我來這,就是為了吃這不起眼的小吃嗎?

    她的沉默總讓我看不清,她不是辛迪,直白,容易接近。

    夕陽變成了橘紅色,映在人們的皮膚上,在她的臉上,從未有過的潤澤。集市到處是匆匆迴家的人,隻有我們在閑逛。迴憶是有腳步的,我跟在聞穎的後麵,踏著她的足跡一步步進入她的重前。

    “就是這,我曾和我的生親住在這裏。”聞穎特別強調了‘生父’這兩個字,指著一座爬滿青苔的兩層高的危樓說。那座樓已經無人居住,布滿了灰塵,蜘蛛網。樓的側麵牆,上麵畫著一個鮮紅的‘拆’字,這就是她的童年嗎?即將被泯沒的往昔。她繼續說:“房地產已經收購這片土地,也許下次我再來的時候就是一片曠野了。”

    是有些遺憾,畢竟這裏記載著她的童年點滴。

    “你在這裏住多少年?你父親呢?”

    “我就住了兩年多。他走了以後,我也離開這裏了……”這話在我不注意時說出,一瞬間,我的血管全萎縮了。她昂頭望著高高的房簷:“我十八歲才找到他們。當時隻有爸爸了。爸爸以為別人開貨車為生,一次,他為老板拉貨去雲南,就沒再迴來……”

    她沒哭,我的眼卻有點潮濕了。

    “那你的母親呢?”

    “不知道,我隻知道自己有養母。”

    我心裏一陣抽。“你沒見過她?”

    “沒有。我來到這裏的時候,就隻有爸爸,問他,他都不說,我也就不再問了。十八歲之前,總認為那個養我的人是我媽媽,後來,有人找到我們,又說不是了。但,我還是從心底承認她就是我的媽媽。”

    “對不起,聞穎。別難過。”見她把頭抬得好高,像在掩飾著什麽。我安慰,卻不忍看。

    “沒事了,都過去了,現在想起來,也都是這樣了。知道了吧,我不是你們那個層次的人,我平凡的,僅僅是居住在這破房子,最後被遺棄得一無所有的人。”她笑,很勉強。

    “我沒這樣想過,人都有成長的曆程的。”我的心都疼了。

    我伸手摟住她,怕她心痛,受傷。我想給她安慰,但卻失語了。看似堅強的孩子,還以為她已經無淚,可我胸前的襯衫卻是一片濕。

    那天,火燒雲染紅了整片天空,荼糜,還是荼糜。

    那天,我抱了那個讓我陶醉的女孩,她的淚,讓我的心碎了一地。也是那天,我終於明白了她為什麽這麽的蒼白,這麽的靜,靜到悲喜都不被人感覺到。我打心裏可憐並愛這個女孩。

    想到了這裏,我的心紛亂了。客廳裏辛迪在看她認為精彩的肥皂劇,電視聲,伴著她的笑聲,顯得有點吵雜。她總是這樣,即使是一個人,身邊的環境也能如大商場這般的熱鬧。

    突然,心中有牽掛。我撥通聞穎的電話。那邊,聽見她輕而舒服的聲音。

    “哦,沒什麽事情,隻是想知道你在做什麽。”每次見她,總以為有事情找她,我很不喜歡她這樣問,陌生。

    “在博客裏寫文章啊。”

    “都寫了些什麽?”

    “寫心情,寫願望,都是些心情隨筆。你可以去看看。”

    “嗬嗬……。咳,聞穎……?”

    “恩?什麽?”

    “……”

    “你想說什麽?”

    “沒什麽,你繼續寫,注意休息,沒什麽。我掛了。”欲言又止,不知該不該問。不過是自己的事情,她能給自己什麽答案呢?

    辛迪還在樂滋滋地看她的肥皂劇,像個進了遊樂場的孩子。我不知道那些無聊的畫麵與語言為什麽能給她如此的快樂,要是換成聞穎呢?

    快樂與否,與人的心境有關係。正如辛迪所認為快樂的卻成了我的煩惱。這表現在一起去英國的事情上。

    煩惱的原因,我沒具體研究過。但,我總想在聞穎身上找到答案。

    時間不早了,我催促辛迪迴家。可她卻撒嬌說:“不嘛,今晚我就住這裏了。你趕我迴去我也不要。”

    拿她沒辦法。永遠都是這樣,一塊可愛到有點心煩的牛皮糖。

    我有點精神不濟。她忽然狐媚地問我:“你剛才給誰打電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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