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再一次從渾厚的黑色大地裏蘇醒,掩埋並掙紮在冬末最後一夜寒露中的草木在泥土下瘋狂拔節生長,那時一路向南的少年到達了離城,他以為自己隻是一個過客,然而宿命會將他的青春與驕傲葬送在這座無比華麗的墓穴裏。

    這座城與無數次離開過的地方並無差異地,是繁複華麗與奢靡的共同體,冷漠與寂寞的結合體,絢爛與腐爛的矛盾體。但在這裏白琊完成了心跳的第一次詭異的不安分,他遇見了紫翼神流裏相貌並不出眾的月兒西,愛慕的情緒第一次在他年少的心髒裏萌芽,隻因為與他擦肩而過的少女擁有淡紫色的瞳孔,這種顏色直到若幹年後白琊的眼睛再也看不到這個世界時仍然讓他傾迷,這一瞬息間仿佛世界萬籟俱寂而溫暖如春,暈染心髒的潮濕地帶。

    紫瞳之人背長有飛禽的羽翼,能翔雲染之蒼穹,自尊為神的孩子,統稱紫翼神流。但是羽翼收攏在脊背,隱蔽風袍之下,凸隆而起,有似駝背之殘異人。這點,從小與世隔絕的白琊孤陋寡聞並不曉得,隻停在擦肩而過的瞬間發生地,望著少女駝背的身影迅速消失在煙塵彌漫的街角徒生可惜。

    花瓣稀落地沾在白琊白色的長發上,更添幾分陰柔之美,恰似傾城女子,不自覺地成了整條街道的目光聚焦點。“好一絕色少女啊!”人們竟對男兒身的白琊不約而同地發出這樣的讚許聲。

    “來,旖旎如畫的女子嗬,陪羅微大人我一趟醉生夢死如何?”一醉漢步覆如顛,搖搖欲墜,晃進了視線。白琊不屑一顧地揮手橫掃,醉漢連同醉漢身後的花樹皆被隔空擊倒,街旁小館的懸掛招牌搖擺有力撞擊了房梁,清脆作響。白琊在一切聲響尚未迴歸平靜之時迅速離開,拐入小巷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之外。

    離城沒有安居樂業的人們,隻有隨時準備挑起紛爭卷入紛爭的人們,他們窺探所有可以打發空虛無聊的動靜,一時間街頭人聲躁動不安。

    與醉漢同行的人身著華貴衣飾,臉孔深陷風袍的帽兜之內,手扶一把月牙琴,冰藍之眸。他聽到街麵有些異常的人聲躁動才從一家茶館走出來,並未與白琊遇上,隻見已經爛醉的羅微一肢體以大字型姿態橫在街中央。他上前確認了醉漢沒死才淺淺淡出笑意,目光落在旁邊那棵攔腰折成兩段的花樹上,說“羅微一竟然毫發無傷呢。”

    醉漢的嘴角也勾勒了笑容的弧線,略顯癡傻,說了一句“藍空公子,那女子靈力奇強嗬,遠在你我之上。”便佯死醉臥街道中央,隻等著那藍空公子命人來把他抬迴家了。

    白琊拐入小巷之後不久,見幾個人在巷內積木生火煮湯,那鍋足以放入一個成年人,站在鍋邊的中年男子正用粗大的木塊攪湯,湯沸煙彌漫,味腥甜。

    十二三歲一般年紀的孩子吃力拎來一木桶水,欲往鍋裏倒下,但這個動作對她而言顯然有難度,一不小心,整一個木桶掉進鍋內,沸騰的湯被濺起,周邊的人無一幸免被燙到,那小孩誇張地尖叫,手舞足蹈哀唿疼痛。

    暴怒的中年男子掄起攪湯的木塊往小孩身上打,瘦弱的孩子無處可逃,而圍繞著他們的人聲盡是火上添油的怒叱,已然司空見慣並以此為樂。

    白琊也會預想到,在他經過時,小孩會用那雙肮髒油汙的手拽住他雪白的袍角。但是,不是求救,沒有眼淚,純粹將白琊削瘦修長的身體當作類似於柱子等可藏躲的物品。可見小孩的極度恐懼和絕望,他在無數次疼痛中神經變得異常敏感尖銳,對於有人會伸出救助的手早已徹底絕望。

    中年男子停在白琊麵前,汗水順著胸前狹長的刀疤滑行,他們之間穿過一道纖長筆直的陽光,延入更逼仄的深巷,在這樣的午後猶如偶然碰撞出的殺氣迅速拉開。像所有戰鬥的開始一樣,每個人的手指蠢蠢欲動,隨時準備沐浴血腥。

    這些閑得發悶的人是最易怒的,而且怒若逮住發泄對象是再也無法壓抑必然暴發的。小孩用白琊的身體擋住的不隻是窮追猛打的木塊。

    成為被遷怒對象的白琊選擇了不想浪費時間先發製人。當那些人被靈氣凝成的水壁彈開之後,雖無傷亡,但也都不敢再靠近白琊。他們都看得出此術很明顯出自碧落流,在離城裏,人們不想惹的是花巫流的人,不想遇到的是碧落流的人。

    小巷通往大街,小孩緊跟上白琊,不敢再迴頭,也從此不再迴頭,她的名字叫堇,瘦小並且常聳著肩膀,肮髒並且沒有特征地平凡。白琊不停地走,無視堇的存在。

    離城的建築構造為環圓形,城中樞是花巫流的宮殿,往外擴開分內城與外城。外城人流種族混雜,塵煙翻滾而淩亂喧囂。縱橫交錯的深巷猶如城的傷痕,可見許多荒涼的院落,草木枯死而門窗盡塵封,一股陰濕的黴味覆蓋頹廢的一切。但人們擁擠在此,無比執意地擁擠在此,隻奢望能混入一牆之隔的內城。

    “主人……”堇張開幹裂的唇,聲音僵硬地吐出。

    相隔一米之遙走在前麵的白琊依然拖著被拉長在夕陽殘照裏的影子聽而不聞地走著。堇深深地唿吸了兩次後才鼓起勇氣跑上前攔住了白琊,“主人,聽我說一句好麽?這一帶…這一帶的路線堇很熟悉,……讓堇給主人帶路吧。”

    “主人?”白琊看著緊張得唿吸也不順暢了的堇,瘦小,肮髒,以及平凡。

    “嗯!所有人都當我是奴人,但是,你是我第一個主人!”堇的性格裏有與外形不諧和的勇敢,一直都有,像那些想要綻放的苞蕾,相信可以絢爛與芬芳,不畏懼凋零。

    “剛才,你並不需要為剛才的事作出這樣的迴報,並且,我不需要你。”白琊的視線從堇頭頂越過。

    “主人,沒有利用價值的奴人是可以隨時丟棄的,但至少現在,堇對主人還是有用的,至少現在。”堇不僅勇敢並且執著。

    但白琊不予理會,繞過她向前繼續走。

    “主人,外城隻有一家客棧,殤花客棧。”堇緊跟上白琊,兩個少年的身影一前一後一高一低印在昏黃的煙塵彌漫的街道上,漸漸淹沒人海。“殤花客棧是內城的人建的,聽說裝飾得跟花巫流住的宮殿一樣富麗堂皇。但不是銀子扔得進去的地方哦!主人,向左拐了,隻有像主人這樣靈力強大的人才有資格進去……”

    他們終究是一起向左拐了,不久之後便停在了殤花客棧大門前。客棧的大門上的牌匾精致地以花藤的形狀勾勒了殤花兩大字,右上角刻有水凰兩小字,整個門麵以輝煌的金黃色刺激路人的瞳眸。夜的黑色籠罩掩不住一座繁華富麗,反而使整片街道的其它建築隱入可以被忽略的背景。

    “殤花客棧的店主是個會發瘋的女人,據說是花巫流和碧落流爭奪離城時被留下來的藍眼睛俘虜,要在客棧裏留宿必須用靈力為她的花卉續命…”

    白琊扭過頭看比自己矮一個頭的堇,問“藍眼睛?”表情像小孩子的天真,並美不可方物得讓一臉灰塵的堇羞得低下頭去。起初堇也會認為白琊是貌可傾城的少女,聽到他的聲音之後才知道原來更不可思議的是女字應用男字取代。

    再抬頭,白琊已走向客棧,堇便急得臉發燙地跟了上去,在門外的幾階石梯上跘了下腳摔得膝蓋有血滲出粗麻布褲子,狼狽得除了卑微的奴人她什麽身份也沒有資格沾上邊。

    走至門口便可見客棧的大廳寬闊如一個小廣場,並且圓形房頂高高地往上凸隆,果然是以傳統貴族宮殿的建築方式設計而成,然如此空曠的廳內隻稀稀落落置有若幹桌幾,桌幾邊稀稀落落坐著三四個喝酒並撒酒瘋歡的人,喧鬧中透著顯而易見的冷清,無數的花影掠著迷離搖曳的燭光。

    一側的前台傳來低微而清脆的撥算盤珠子聲,那裏站著一個體形肥胖的女人,她的全部頭發被一頂甚是誇張的如同冰雕出的水晶帽整個包進去,衣飾的華麗尺度也誇張。白琊覺得的女店主。

    一陣疾風倏然自對麵通往後花園的入口迎麵掃來,把白琊的大帽兜吹下然後他雪白的長發滑落滿肩。同一瞬息那肥胖女人轉身看到琊,對白瞳美少年的驚豔毫不掩飾,藍色瞳眸兩側被擠壓出可怕的眼角紋,當她笑得花枝亂顛地走過來時,好像那滿臉的濃妝豔抹都要被抖下來,隻聽她說“原來是稀貴的客人喲~”

    白琊一直看著那女人上下撲閃多次的兩幕長睫毛下的冰藍色瞳孔,任那瞳孔射來的犀利目光對自己上下流連著打量。“白色血統,單純得讓人嫉妒的血統,擁有這種血統的人老娘還是第一次見到,且不知靈力如何?”

    說著那女人轉身迴到前台從櫃上抱來一個整個雕著立體花紋的六角瓶器,器中插在泥土裏的植物卻枯死了無生機。“為它續命,讓我看到綠色,老娘賞你一夜香酒。若是不隻喝閑酒還想在本客棧入宿,那麽就要看你的靈力是否強大到能使這株花死而複生並立即綻放。”

    白琊不語,隻張開五指覆上枯花的上方,默念巫語的同時,花蕾纏在白色靈光裏流光溢彩地攀爬然後絢爛奪目地綻放,如他所願。幻術巫術,無論任何流派擅長的靈術玥都教過白琊,雖然花巫流以靈氣育奇葩的做法之前他並未嚐試過,但使一株枯死的花複活即使沒有經驗也隻是舉手之勞便可如願的事。

    從這株奇葩漫開的濃烈靈氣至少可使與它同一種類的花卉繁盛半年,這樣的客人對殤花客棧而言無疑是一種榮幸。店主人更加笑得花枝亂顛讚得天花亂墜,想來稱得上一狂人,如果堇說的不假這個女人會發瘋,那也是可怕的事情。

    女人帶白琊橫穿過大廳從紅玉雕成的圓門走入一條明亮而狹長的走廊。長廊的兩側皆是繁雜地盛放一大片花卉,姹紫嫣紅漫成海,花海之中零星地坐落著小屋或亭榭,若隱若現地露出,有歌舞樂曲斷斷續續傳來。他們一前一後緩慢地在偌大的庭院裏移動,狹長的走廊千折百迴,如同迷宮。

    白琊走入其中一間房屋時,身後的女店主把堇攔在了門外,她說“孩子你要不要洗個澡?”白琊迴頭見堇怯怯地望著自己,才發現早已忽略了堇的存在,便對女店主說:“這是個好主意。”並解下身上的風袍遞給堇:“袍角被你扯髒了務必洗幹淨你的主人我有一點點潔癖。”然後堇就隨著女人走了。

    離開紅竹林一年多,他每天反複在做的事情就是一路向南走,能像今天這樣入宿客棧的時候很少,在疲勞襲擊全身的時候也隻是藏在樹上小睡休息。所以白琊剛躺入溫暖柔軟的被窩便很快進入脫離意識層的深眠狀態。

    後來外麵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讓白琊醒了過來,而月光從窗外灑進來照到案上讓他看見燭台的燭淚已幹,伸手去碰則觸到了冰冷,證明夜已深。

    打開房門的時候有一個靠著門坐在地上睡覺的人摔了進來,白琊看到她望著自己的眼神才認出了她是堇,她的臉已經洗過了而且也換上了幹淨的衣服,像個女孩子了。堇打了個噴嚏然後問白琊:“怎麽了主人?”

    白琊問剛才見誰從這裏跑過了?堇搖頭。

    白琊卻很肯定有第三個人從這裏經過了,那個人會很頂尖的幻術,他的靈氣也很強大。那個人已經躍上了屋頂並停留著還沒有離開,於是白琊讓堇進屋來,俯下身在堇的耳邊低語:“你上床睡吧,沒聽見我叫你的名字你就安心地睡不要跑出房間。”

    堇很害怕白琊就此丟下了她,想請他一定要迴來,但白琊迅速走了出去堇什麽也來不及說。也許對白琊來說,堇一直隻是可以被忽略的累贅,在他們以主奴關係在一起的短暫時間裏一直都是。

    白琊躍上屋頂後果真遇見了一個停留在簷邊的人。那個人轉身看見白琊顯得有些驚訝,明顯地白琊的出現是多餘的,他的出現與白琊無關。

    那人的年齡大約有三十歲的樣子,有一頭碧綠色的頭發但修剪得很短,與他利落如劍削出的臉的輪廓剛好搭得和諧順眼,特別是他有一雙琥珀色的瞳,讓白琊對他有了不錯的第一印象。白琊笑,“你把我吵醒了。”

    那人將手指豎在唇上,發出細小的“噓”聲。

    噓?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白琊看到一個身影在底下的花海間若隱若現地掠動。是她,那個後背駝起的紫瞳少女,她的紫色長發在幽冷而朦朧的月光裏晃動,無比妖魅惑人。

    白琊靜靜地勾勒起讓琥珀眼費解的微笑,來不及琥珀眼問他暗爽什麽,他已經用熟練的風靈術朝紫瞳少女的方向飛掠過去。錯愕的琥珀眼反應遲鈍地喊了一聲:“喂,你什麽人啊,給我迴來!”

    花海浸泡在夜色裏,一望無際的是月的光華,而最有限的是時間,白發少年追逐紫瞳少女,他們的前麵是另一個看不清的身影而後麵是不知道在鬼叫什麽的琥珀眼,誰都不認為自己追逐的對象望塵莫及,真是可愛的畫麵,離城的少主水凰澤悠閑地站在樓台上欣賞著。

    紫瞳少女在一間客房前的吊橋上停下,白琊也在離她不遠的樹下站住了,然後緊跟其後的琥珀眼由於速度過快又停得突然便慣性向前地撞上了白琊的背,白琊側過臉瞪了他一眼:“大叔,你小心點,我身體單薄經不起你撞。”

    “我不這麽認為喔,你身體單薄和靈力強大是兩迴事,我剛剛幾乎跟不上你的速度,而且你連這個世界上速度比禿禽還快的唯一人種紫翼神流的人都跟得上,說經不起我撞實在太抬舉我了。”

    這個琥珀眼大叔話太多了,白琊學著他把手指放在唇上發出“噓”的一聲,並對他說“麻煩讓一下,不要總擋著我視線。”

    “我叫竹人瑟。”

    “哦。”

    “我叫竹人瑟,我現在向你宣戰。”

    “哦……啊?什麽?”

    “近日我正在修煉一招靈術叫邪月破星,難得遇見你這樣的強者,很有興趣討教討教。”

    “你開什麽玩笑,我對你沒興趣,對你那邪月什麽破東西也沒興趣。”

    “你不會是看不起我吧?”

    “大叔你講講道理好不好?”

    白琊和竹人瑟這邊還沒打起來,就聽見紫瞳少女那邊傳來一聲震天的悶響,是靈氣震塌了房屋,望過去隻見一個披散著冰藍色長發的人像發怒的猛獸般伏於斷垝殘瓦之中,在他麵前站著身上有大片血跡的紫瞳少女,房子的坍塌翻飛起的塵煙彌漫著模糊了他們的身影。

    白琊還沒搞清楚狀況,但身邊的竹人瑟已經飛掠過去站到紫瞳少女身邊,幾乎同一瞬間,伏於地麵的藍發人猛地向他們兩撲過去,開始了更加激烈的鏖戰。

    紫瞳少女和琥珀眼聯手攻打藍發人,激烈的鏖戰,殘瓦掀起,煙塵翻滾。還是搞不清楚狀況的白琊隻能暫時選擇做一個旁觀者。

    藍發之人異常兇猛,攻勢淩厲殘暴,毫不遲疑,欲置對方於死地。他赤裸的上身烙著巨大的囚字,四肢皆拖著已經斷開的粗大鐵鎖,淩亂的長發一直覆蓋著他整一張臉,雖然無法看到他的表情,卻似乎可以看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憤怒像颶風橫掃大地,波及之人不寒而栗。紫瞳少女被他高高地舉起然後重重地摔下,女孩倍顯嬌弱的身體狠狠地朝一麵斷壁上砸過去,白琊看到她勉強扶著牆壁還能站起來,隻是不斷在吐血。

    女孩扯過衣袖抹去唇上的血,迅速朝藍發之人飛掠過去,淡紫色的瞳眸裏鑲著星與月的靈魂,晶瑩明澈。但同一瞬息間,由藍發之人和竹人瑟的強大靈氣劇烈地碰撞而翻起的一大片飛沙走石正向她席卷而來。白琊迅速飛奔而去,靈氣撐開風袍將席卷而來的沙石席卷迴去,直接砸暈了那邊的兩個專心戰鬥的人,隻聽竹人瑟大叫:“這不是我的暗器嗎?怎麽打出去又彈迴來了?”

    “你傷得很重。”白琊對紫瞳少女說。

    “我知道。”女孩的唿吸因為傷痛而變得很急促,她對白琊淺淺勾起嘴角,“你懂什麽,我的任務是要把第七魘帶迴去,否則戰死方休。”

    “你是說要把那個發型很特別的藍發人打敗是不是,那你走遠點去舔傷口吧,我替你去。”

    白琊是一個漂亮得異常的男孩,人們都會錯誤地以為他是容貌傾城的少女,沒有人第一次遇見他不會為他的長相驚豔,包括紫翼神流的紫瞳少女月兒西,她愣在原地,她說戰死方休他說我替你去。於是暫時忽略了舔傷口這個詞。

    白琊驚訝地發現第七魘被竹人瑟和月兒西聯手攻擊了這麽長時間居然還是毫發無傷,他的頸部以及四肢都扣著繁重的鐵鎖,但這絲毫沒有使他的動作變得遲鈍。

    “邪月破星——”竹人瑟在一旁念了半天咒打了半天印終於把招式展開了,隨著他喊出邪月破星四個字,巨大而淩厲的冷氣流倏地翻湧而至,正和第七魘打得火熱的白琊迴頭一看,隻見無數月牙形的幻影彎刀伏著地麵向著這邊橫掃過來。

    “那家夥想把我也滅了嗎?”白琊已經來不及逃跑,隻得一躍身頭向下用手抓住第七魘的雙肩,心想那什麽破星是伏著地麵掃過來的,爬到第七魘的上方大概不會被掃到。

    然而盡管邪月破星來勢唬死人地巨大但因為操縱尚不熟練的關係很是遲緩。我覺得笨蛋才會被掃到,白琊和月兒西當時都是這麽想的。

    第七魘在白琊騎到他頭上去的同時,快速打了個咒印身體便在那來勢兇猛的幻影彎刀劈過來之前躍起脫離了地麵。隨之一聲驚天地泣鬼神唬死人的巨響掃蕩而過,白琊在翻騰而起的煙塵沉澱下去後看到底下的廢墟瞬間夷為平地。

    白琊還在為竹人瑟的什麽破星驚人的殺傷力感到不可思議時,下麵的第七魘已經對騎在其頭上的他產生了強烈的不滿,兩個身體還處於淩空懸著的狀態第七魘就開始瘋狂一般地甩動身體意圖把白琊甩掉,之後直接抓住白琊的雙手把他扔了出去。

    白琊被扔出很遠的一段距離,剛好降落到站在戰鬥之外的月兒西旁邊,還好白琊定力的修行不錯被仍之後降落得很穩,姿勢是站立的不是摔得四腳朝天的,不至於太丟臉。他走過去對月兒西說:“本來他是甩不掉我的,可是他的那一頭亂發在腦袋上大幅度甩動時不斷磨著我的雙手,我覺得很難受所以自己下來了。”

    說完白琊重新走迴第七魘那邊戰鬥去,他感到剛被夷為平地的廢墟一片滾燙,確切地說是極其燙腳底,之前在客房裏為了不讓屋簷上的人察覺而沒穿上鞋子就上了屋頂,到現在還沒機會把鞋穿上,想來都是長一對琥珀眼的竹人瑟的過錯……白琊正想到這裏突然又感到周圍有淩厲而強烈的冷氣流襲來,他馬上意識到是什麽破星又來了。

    抬頭果然又見無數幻影彎刀,這次是從白琊頭頂掃過,襲向還在半空中發怒甩動身體的第七魘。

    第一次能夠把滿地殘垝的廢墟夷為滾燙的平地,這次掃向空中不知又要出現什麽風景,隻見月牙型彎刀煥發清影萬千,一大片的耀眼刺目迷亂人眼,很囂張地掃蕩過後也沒有再出現什麽駭人的風景,隻感覺得到空氣熱了許多。而備受大家關注的第七魘高大的身體直立在地麵上正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不知道是打累了還是生氣了。

    白琊不禁為竹人瑟的太失敗歎了口氣,可是轉身卻見琥珀眼的家夥又在一邊認真地念咒語打手印。白琊想都沒都想就衝過去給了竹人瑟一飛腳把他踢倒了,他倒下去的那一刹那嘴裏正喊出兩個字——邪月——白琊皺了下眉頭說:“你還邪月,你就不能換一招嗎?”

    “不好意思哦這招邪月破星是我最近才接觸的頂尖幻術,還從沒正式施展,現在突然很想很想試一下看看其威力。”

    “那你是試上癮了嗎?我這麽認真地在幫你們打那個瘋子,你卻告訴我你在這一旁試靈術呢,而且剛才差點連我也給滅了……”

    竹人瑟站起來還想說什麽,白琊卻又突然對他說:“別廢話了,那家夥衝你奔來了……”

    第七魘的速度超乎了白琊的估計,沒等他把話說完,竹人瑟高大地身體已經受到背後的突擊而向白琊傾下,然後口裏湧出的血吐在白琊的肩上最後擦著白琊的身側倒了下去。

    白琊往一倒下去就一動不動了的竹人瑟踢了一腳:“喂,你別裝死……”

    接下來琥珀眼真的沒有再爬起來,白琊能用上的靈術全用上了,這場一對一的戰鬥無比精彩地被兩明視兩暗窺盡收眼裏,兩明視自然就是竹人瑟和月兒西了,而兩個暗窺者一是月下樓台上的水凰澤,二是藏匿甚秘也是白琊最想見的那個行蹤詭異的女人,玥。

    第七魘想快速結束這場戰鬥,但同時無法保證自己能夠活著結束這場戰鬥。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開口說話了,沉默了那麽久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對一個少年說:“放我走。”

    聽到一直看不到臉的第七魘在厚厚的頭發後麵對自己說“放我走”,白琊愣住了。白琊這一愣,第七魘手裏火紅的幻劍就倏地穿過了他的胸膛:“為你的這一刹那猶豫說聲抱歉,我其實不相信你真的會放我走。”

    如果每個人的身上都有一個致命弱點,那麽白琊的死穴就在於心髒,白琊深深地了解到自己的心髒受到襲擊幾乎已經宣告了他的死亡。

    第七魘的幻劍是擦過白琊的心髒穿過胸膛的,那顆脆弱的心髒在接下來的每一次搏動都給白琊帶來一浪比一浪劇烈的疼痛,最後他隻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的昏暗,之後張開眼卻清晰地看到第七魘倒下了,比他先倒下了。

    第七魘指著白琊驚異地說了一句“你是雪獸”之後一動不動地昏死了過去。接著白琊也撐不住疼痛得已經虛脫無力的身體倒了下去,他也想昏死過去休息一下,但不知道什麽時候跑過來的竹人瑟卻拚命地搖動他的肩膀不讓他閉眼。竹人瑟手裏抓著一隻染血的爪子一直在白琊麵前晃,晃得白琊的手臂都疼了起來,然後白琊才意識到那隻爪子就是自己的手。“我的手……”白琊蒼白而總顯柔弱的手變成了一隻白色絨毛尖甲鋒利如劍的爪子,禽獸一類的爪子。

    白琊抬眼看到紫瞳少女像一隻飛鷹拖起第七魘迅速飛上了邈遠的夜空,她的翅膀掠過圓滿的月,身體的曲線輪廓被月光勾勒在白琊的瞳孔裏,原來月兒西不是身體有殘異的駝背之人,那在風袍下麵凸隆而起的是可以翱翔蒼穹的資格,白琊的嘴角輕輕勾起微笑之後天整個黑了下去,他終於還是昏死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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